高三上学期很快结束，陈默对此毫无感觉。
倒是宣归，整天喜气洋洋的，几乎不出去玩，对两个好友的邀约也是爱答不理能推则推，成天跟在陈默屁股后头跑，屋子就那么点儿大，陈默去个阳台的功夫，他都得站起来挪两步。
陈默懒得理他。
自从家教兼职失败，她就断了高中期间出去工作的念头，弄不好钱没拿到手，还要被宣护再恶心一遍。
家教时薪虽然不高，但积少成多，赚的数目也颇为可观。加上陈默拿到手软的各种奖学金，足够她不算太差地读完高中。何况宣归和她住在一起，时不时在各种方式照顾、贴补她，陈默的生活比之从前一个人的时候不知好了多少。
有时她心里隐隐不安，觉得自己对宣归的依赖，正有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班上组织聚餐，我推不开。”某天陈默刷完手机，对宣归说：“说是为了庆祝，我和朱翊两个被老师看上的，不到场说不过去。”
“化学竞赛那次？”宣归擦拭着刚烫好的水杯，毫不意外地问：“有保送？”
“没有，三中从来没有过保送资格。”陈默摇摇头，“不过确实对高考有帮助，老吴在班群里放了点口风，那帮人就疯了似的刷屏祝贺......”
“同学们一片好意，我不好扫大家的兴，明天晚上不用做我的饭。”
宣归欣然应承：“没问题。在哪儿聚餐？我送你吧。”
“小吃街。送我啊。”
宣归注视着她的眼睛：“我能进去么？”
陈默干脆地说：“你能进饭店，但不能进我们班的包厢。”
宣归点点头，很高兴地说：“那我送你到包厢门口。”
温度低得厉害，陈默随意套上自己那件穿了四年的黑色羽绒服，拎着帆布包站在玄关等宣归。
他倒是好生打扮了一番。
陈默倚靠着新装的鞋柜，赞赏地用指节扣扣柜顶，说：“不错，带出去有面子。”
宣归正在进行穿衣打扮的最后一步——站在他从城东公寓搬来的全身镜前转来转去，孔雀似的开屏。
“我也觉得不错。”他满意地走过来，带上摩托头盔，蹲在陈默身前换鞋，“到时候换个车，你就可以躺后座上好好睡了。”
陈默“嗤”了一声，“想那么远。”
她转身开门，被疯狂涌入侵袭的冷空气冻得原地抖了几抖。
宣归蹲在身后，鞋带已经系好，他却没起身。陈默等的不耐烦，喊道：“干什么！怎么还不出来！”
“哦。”他低低应了声，将鞋带拆开，重新打成死结。
前两天下雨，地上的积水一直没干。宣归担心路面湿滑导致意外，所以骑得很慢。
陈默躲在他和大衣围出来的温暖小天地里，漫无目的地想戚然、狄秋和宣护。
“到了。”摩托渐渐慢下来，宣归轻轻耸动肩膀，提醒道：“我去找地方停车。”
陈默“嗯”了声，说：“我在门口等你。”
宣归正背对着她摆弄头盔，闻言一愣，转过头却发现她已经走上了饭店门口的台阶。他嘴角微不可见地勾起一个弧度，加快了推车的速度。
“陈默，这边！”
大堂里，林七夕站在柜台前，正和前台说着些什么，她余光瞥见陈默进来，于是扭头跟陈默打招呼。
陈默冲她挥挥手，走上前。
林七夕指指楼上，“三楼，你先上去吧，我还得在这儿等人，总有同学找不着路。”
“没事，我也等等，待会儿男朋友进来找我。”陈默冲好奇的前台点点头，走到墙边站下，客气地对林七夕说：“班长，辛苦了。”
“嗨，哪儿的事！这场聚会本来就是我牵的头嘛。”林七夕向前台要了杯水，咕嘟嘟一口喝了，一抹嘴豪气地说：“倒是你们二位，真够争气！连带着我们提高班的同学都脸上有光！”
陈默笑笑，“朱翊也上去了吗？”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我在这儿。”
朱翊走到前台边，也要了杯水，端着浅浅啜了一口，笑得阳光和煦：“总不好让班长一个人待在下面。你呢陈默，怎么不上去？”
陈默回答：“我等我的男朋友。”
她看向空无一人的门外，皱了皱眉。
朱翊端着杯子的手抖了抖，随即被强摁下来，他听见自己微微发苦的声音：“啊，男朋友也来了啊。”
陈默移着目光，一寸寸扫视透明玻璃，应道：“嗯。不过他不参加我们的聚会，他另有约。”
“这样啊——”林七夕毫无顾忌地盯着目光随陈默的目光而移动的朱翊，淡声开口：“真巧，结束了一起回去的吧？”
“当然。”
宣归终于出现。他们明明站在温暖如春的大堂里，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寒凉—— 风还没停，天上飘了小雪花，就这么慢悠悠晃晃荡荡地落在宣归身上，这家伙五官精致，衣品又好，走进饭店大门往那一站，跟超模似的吸引眼球。
他四处望了望，没见着人。
陈默眉头狠狠一拧，两只脚往左挪了挪，用他能清晰听见的声音说：“这儿。”
宣归脸上的寒凉顿时消散，眼角眉梢都是春意，“来了。”
“陈默的男朋友？我叫林七夕，是陈默的同学。”林七夕观察一阵，主动开口打招呼，却没伸手，而是转向陈默开玩笑道：“不厚道啊陈默，这么帅的男朋友不带到聚会上让大家伙儿开开眼！”
陈默过去挽住宣归的肘弯，“这不是怕老师嘛。”
“少来！”林七夕笑骂道：“聚会开始筹划的时候就说了不会有老师，找借口也走点心。”
陈默拽着宣归，无赖似的耸耸肩。
宣归伸出另一只手，搭在陈默挽住自己的手上，轻轻握住了。他抬头，先向林七夕打了招呼，然后对朱翊道：“你好，我是宣归，陈默的男朋友。”
朱翊面色很白，眼睛里的情绪很哀伤。可旁边的三个“聪明人儿”全都看不见似的。
朱翊勉强而有礼貌地笑了笑，回应道：“你好，我叫朱翊。”只是陈默隔着一条过道的同桌。
“行了行了，都上去吧，没来的几个人要么说不让我等，要么说临时有事不能来，”林七夕划拉着手机屏幕，挥挥手，“咱们先走。陈默的男朋友你？”
她用眼神询问。
宣归说：“我也在三楼，一起乘电梯吧。”
“走吧走吧。”
几人在电梯口分了两队，往左的往左，往右的往右。
没毕业的同学，聚会就那么回事儿。大家吃吃喝喝，聊些学校里不能放开了聊的，恭喜恭喜陈默和朱翊这两位超级学神，时间也就过去了。
陈默最早跟众人告了别，一个人搭乘了电梯上去，再出现在众人眼前是已经是在大堂，挽住一个男人的背影。
发现的同学开始“噢噢噢”地起哄，“怎么回事儿！大学神名花有主了吗？”
“啊！啊！我的女神是被人拐走了吗啊啊啊！”
知道内情的林七夕笑而不语，她远远走在人群最后，拉着失魂落魄的朱翊一起。
她坏心眼地用肘弯捅捅身边朱翊的侧腰，见他不闪不躲心如死灰似的，不由好笑道：“至于？”
朱翊转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反过来拉着她。待人群拐过墙角，喧哗渐渐远去时，朱翊才放开自己的手。
“谢谢你，林七夕。”他认真地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喜欢我，愿意关注我。”朱翊非常认真，“可我无法做出回应，很抱歉。”
林七夕双手抱臂，歪头凝视了他一会儿，坦率道：“没错，你说的我都知道。”
“什么？”
“你喜欢陈默啊。”林七夕耸耸肩，她可太坏了，踮着脚尖故意凑近一点，道：“我爱而不得，你也爱而不得，所以我完全就不伤心，明白吧？”
朱翊愣住了。
半晌，林七夕踮起的脚尖有点酸，站了回去，他才开口：“我们这个年纪，充其量就是好感、是喜欢吧，怎么够得上爱的高度呢？”
林七夕嗤笑一声，“我不在乎这些名称。不过朱翊，今晚趁着方便，我把什么都告诉你吧。我确实喜欢你，但还没到一定程度，喜欢你，有时看着你会觉得很开心，又会觉得你很搞笑，这么说你懂吧？其实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情绪而已，所以你不必对此有负担。”
她话锋一转：“至于陈默那头，我怎么看你就很丧气？拜托！男朋友而已，谈恋爱而已，都没结婚！结婚了还可能离婚呢！怎么就不能看开一点。”
朱翊猛地抬头，一脸地不可置信。
林七夕反应过来，吐吐舌头，又做样子扇自己脸颊两巴掌，“不是诅咒哈，本来就是实话嘛......更没有鼓励你去当小三绿茶去破坏别人感情的意思！”
她两手交叉在胸前，重重划了个巨大的叉，严肃道：“没有！”
朱翊苦笑一声：“我知道了，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