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内,安静异常。
龚江雪从后门进到府中,轻声慢步走向书房,双手用力推开书房门,喊了一声:“大哥二哥!”
书房内却无人应答,龚江雪左右找寻,也不见龚江风和龚江寒的影子。
“大哥二哥去哪里了?现在是下午时间,不是应该都在书房读书吗?”龚江雪暗忖。
这时听到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郡主!”
龚江雪循声望去,丫鬟银霜正朝自己这边小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道:“郡主!不好了!世子殿下和二殿下被王爷带到训诫殿了!”
龚江雪一听,顿时打了个激灵:“银霜,不是说父王天黑之前才回来吗?怎么这么早就回府了!”
银霜气喘吁吁回答:“郡主,王爷回府之后,知道您一个人跑出去了,于是大发雷霆,说要惩戒两位殿下,您快去给王爷认个错,替两位殿下求求情!”
二人急急忙忙赶往训诫殿,龚江雪轻轻推门,露出一丝门缝,往门缝里望去,只见龚江风和龚江寒腰板挺直跪在训诫板上,龚青云手持训诫棒来回踱步,不断用手指向跪在训诫板上的两人,大声训话:“你们两个人高马大,竟然连你们王妹都看管不好,要是雪儿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我非找你们算账不可!”
兄弟二人不敢吱声,只任龚青云发泄。
师爷站在一旁,也是爱莫能助,不敢为两位殿下求情。
看到龚青云一个人怒火中烧地独自表演了一番之后,师爷试探性地说了一句:“王爷,贪玩好耍是孩子的天性,郡主跑出去玩,也无非是对外面世界充满好奇和新鲜感,依我只见,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把郡主找回来,而不是一味地惩罚两位殿下!”
龚青云似乎并未消气,没有理会师爷,继续板着脸指着跪在地上的两兄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看你们一个个,妄有一副七尺之躯,成天吊儿郎当,不知所为,你说以后我怎么放心把车绫郡交给你们管理!雪儿当然是要去找,可是你们两个人的惩罚,免不了!”
龚江雪虽然平时喜欢和大哥二哥逞口舌之快,相互挖苦讽刺,但是看到父王要惩罚两位王兄,她也于心不忍,一边想着应对的办法,一边推门进了训诫殿,佯装调皮地假笑:
“雪儿参见父王!父王,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龚青云看到龚江雪进殿,似乎放心下来,眉头也稍微舒展,但他仍做严肃的表情,指着龚江雪的鼻子,表现得很生气:
“笑笑笑!一点不让人省心!你到底跑哪里去了!这王府上下翻遍了都没找到你!说,你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去玩了!”
龚江雪看了看两位王兄,佯装吃惊:“啊!大王兄二王兄!你们这是怎么了?惹父王生气了?”
龚江风和龚江寒白了她一眼,但在龚青云面前,仍不敢发得一言。
龚青云盯着龚江雪:“我现在是在问你话!你不要想转移我的注意力!”
龚江雪僵笑着望着龚青云,突然她灵机一动,解释道:“哎呀!父王,事情是这样的:中午的时候,大王兄和二王兄正在午睡,我看到有个黑影进了南书房,就跟了进去,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个蟊贼,被我发现之后,这个蟊贼当然想跑,我拦住了书房门口,他就跳窗跑了出去,我一路跟着追,追到了围墙边,他又凌空一跃上了围墙,逃了出去,遇到这种事,我肯定是要跟着追啦!”
龚青云心里一阵紧张,急急问道:“你怎么不叫人呢?我们王府这么多护院和守卫,哪里还抓不住一个蟊贼呢?”
龚江雪吐了吐舌,表示抱歉:“我……一心想着抓贼,嘿……忘了!”
龚青云着急地说道:“人都跑了,你就不要去追了嘛!你一个人去追蟊贼,这不是危险!”
龚江雪仍僵笑:“我不是一心想着抓贼,其他的没有想嘛!我一路追了他好远,最后呀,追到了城外的树林里,再跟着一直追到了他的家里,才发现这个蟊贼原来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亲,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儿,生活实在是太困难了,才想到出来偷盗的。我一心软,不但没有抓他,还把身上的银两都送给了他……唉!他们一家人真的好可怜啊!”
龚江雪把空荷包拿出翻开来,给大家看了看,脸上的表情由假笑变成了怜悯,继而又变得悲伤,让龚江风和龚江寒都暗自瞠目结舌,相对暗道:“这家伙是演技派啊!”
龚青云连声安慰:“钱财乃身外之物嘛!只要你人没事,平安回来就好了!”
龚江雪摇身一变,又成了一位温柔贤淑、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样子,微微屈膝行礼:“多谢父王对雪儿的关心,让父王费心了!雪儿没事,只是辛苦了两位王兄,因为我的事,不明不白就被带到了训诫殿,差一点就要遭受诫棍之苦了。”
龚青云潇洒地把诫棍扔到一边,两手搀扶起行礼的龚江雪,假装若无其事说道:“我只是想问清楚他们知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嘛!从来没有想过要惩罚他们!”
龚江雪移步的龚江风和龚江寒身边,将他们搀扶起来,挤了挤眼,故作心疼之状:“两位王兄辛苦了,是雪儿一时大意,没有告知护院和侍卫,才让大王兄和二王兄被父王责罚!”
龚江风拍了拍衣袖,笑道:“没事!只要雪妹平安回来,我们就放心了!”
龚江寒调侃道:“多亏雪儿回来得及时,要不然父王再三训问,我们都得撒谎了!”
龚江雪故意问道:“父王,大王兄,二王兄,您们觉得我这样对待那个小偷,做得对吗?”
龚青云捋了捋额下之短须,缓缓说道:“雪儿对窃贼穷追不舍,显现的是一种契而不舍的坚定意志;以仁制盗,又彰显了我郡王府的宽容和大度。正如古人所言: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所以我觉得你这件事处理得很恰当!”
龚江风点头认同:“雪儿对这名小偷及其家人施以宽容博爱之举,小偷亦非铁石心肠,定会改过自新;如果反之以暴制暴,则可能适得其反!”
龚江雪一下子又露出了顽皮骄傲的本性,右手食指划圈,配合有节奏的言语道:“所以我临走的时候对他说了:做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人生目标,并且朝着这个目标去奋斗,这样的人生才会有意义。而不是得过且过,吃了这餐想下顿,那样即使多么优秀的人才,也再难激发斗志,大展宏图了!”
龚青云微微点头,右手轻扶须髯,仍是严肃的表情对龚江雪说道:“有道理,这么说来,雪儿也是心怀抱负之人,那么你以后有什么人生目标,可否告诉父王?”
龚江雪手指还未放下,见龚青云如此一问,一脸尬笑,随后食指在太阳穴之处转一小圈,调皮说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嘛,嘿嘿!父王您就不要取笑雪儿了!”
说完双手拉着龚青云小臂撒起了娇。
龚青云脸上露出一丝慈笑,很快又严肃起来,对龚江风和龚江寒两兄弟训话:“风儿,你是车绫郡世子,未来将要担负的是治理车绫郡臣民之责任,所以你以后要多向师爷和府里的管事请教,生活不止琴棋书画,文治武攻,还有柴米油盐,衣食住行。”
龚江风拱手鞠躬回道:“江风谨遵父命!”
龚青云继续说道:“寒儿,你身为王府二王子,将来不只要辅佐你王兄,自身也应该有所建树。现在天朝国西北敌患未息,东南又有赤阳国虎视眈眈,皇上信任我们,把车绫郡的边境防守交由我们全权负责。以我之见,你应该多随我去军营走走,以后时机成熟,我会交与你部分兵权,以更好地守卫车绫郡和天朝国的国土,为皇上分忧。”
龚江寒也拱手言道:“江寒谨遵父命!”随即又问道:“父王这次去南水城,可发现赤阳国有什么异常?”
龚青云骄傲回道:“南水城和赤阳国两江相隔,赤阳国若想从南水城进攻我车绫郡,只能以船运兵,我们在江岸部署了部分兵力,敌军若乘船过江,必定前后接应不上,只能一波一波送命。而且城内有三万精兵把守,南水城可以说是固若金汤,绝对没有问题。”
说到此处,他的脸色开始有些凝重,开始说出了他的担忧:“不过现在赤阳国有心拉拢黑月国,我只担心黑月国王被迷惑,为赤阳国所用,届时两国兵马在黑月国集结,进攻我东岳城,我们的精兵大都部署在南边,所以……”龚青云故意没有说完。
龚江寒分析了一下,接下龚青云的话说道:“所以现在要先了解赤阳国和黑月国的动向,如果发现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好及时调整部署兵力,以防被偷袭而措手不及。”
龚青云微微点头:“没错!可是黑月国和天朝国断交十八年,我们无法判断其是否会和赤阳国站在同一条战线,与天朝国为敌。”
龚江寒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在黑月国边境增加一些岗哨,如果发现敌军集结,可以迅速从南水城和北坡城调派兵马!”
龚青云点头认同:“我也有这样的想法,以前我们和黑月国是邻邦,两国之间一直和睦相处,并未在边境之处设立岗哨。如今形势变化,黑月国和赤阳国成了邦交,为防万一,我们还是谨慎一点为好!寒儿,我和师爷准备过两日去一趟东岳城,到时候你也随我一起去吧!”
龚江寒拱手应道:“遵命!”
龚江风此时想起了在树林烧烤时遇到的书生涂梦启,自己曾答应过,明日让他过来郡王府面试伴读,于是问起了前几日之事:“父王,前几日我听您说要为我们聘请一名伴读,不知有没有人选了?”
龚青云回道:“是啊,这段时间事务繁忙,差点忘了此事。去年你们的伴读书童经有人引荐,去了京都谋官,府内又没有合适人选,伴读之位一直空缺……”
说到此处,龚青云转身吩咐师爷:“师爷,明天一早,你在门口放一个告示牌,看看有没有人来应聘伴读的,如果有人来应聘,你出题考一考他们的才学,择优录用。”
师爷拱手答应:“是!王爷,待我初定好人选,再带进来与王爷参详。”
龚青云点了点头认可。
兄妹三人脸上同时充满了喜悦的表情。
龚青云见状,认真对三兄妹说道:“我让书房招聘一名伴读,是为了监督你们学习,让你们更加专心用功读书,不是陪你们玩耍的,你们一个个,有什么好高兴的!”
龚江雪嘻笑道:“书房里多一个人也热闹一些,最起码不用我替大王兄二王兄研墨了!”
龚江寒一听这话,明明说得恰恰相反,斜看了龚江雪一眼:“王妹心灵手巧,研出的墨那是弄笔生香,只可惜呀一天也磨不出来几滴!我觉得还是王兄研的墨好用,王妹用起来可以走笔如龙,字如行云流水呀!”
龚江雪又是一脸尬笑:“嘿嘿!正因为如此,我才习惯用大王兄研的墨!也正是因为如此,大王兄很乐意为我们俩研墨嘛!是不是啊,大王兄!”
龚江风左右为难,暗自琢磨,是站在二弟一边还是站在小妹一边?这两个小滑头,成天拌嘴争风,搞得这个大哥很难做人啊!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先挫挫小妹的锐气,谁叫父王偏爱她呢!
于是他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二弟文韬武略,才华横溢;王妹聪明伶俐,不耻下问……”
龚江雪“谦虚”地摆摆手:“上问!上问!嘿嘿!”
龚江风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时常问得我不知所措,所以啊!我觉得王妹的才华更胜一筹,为王妹研墨一是出于兄长的关怀,更是对王妹文采的敬仰啊!”
龚江寒心领神会,接下龚江风的话:“是啊!论文才,论学识,在王妹面前,我可是甘拜下风!所以啊!以后我也要跟王兄多学学研墨,让王妹好好施展她的才华!”
龚江雪当然听得出来两位王兄的话,这哪是恭维自己,明摆着是嘲讽嘛,于是也不甘示弱回怼道:“小妹的才学,在大王兄二王兄面前,不过是冰山一角,要是大王兄研墨,二王兄挥毫,那真是琴瑟和鸣,惊天地泣鬼神啊!”
龚青云见三兄妹掐嘴斗舌,其中也不失关爱怜惜,欣慰笑道:“你们三兄妹,哪个不是我的心头之肉,掌中之宝,所以你们呀,应当互敬互爱,更要互信互助。风儿你最年长,今年二十有一,寒儿十九,雪儿最小,也已十八,眼看着你们一天天长大成人,父王也一天天变老了!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哈哈哈哈!”
龚江雪也不和两位王兄斗嘴了,调皮对龚青云说道:“父王您才没有老呢!在您眼里,我们三兄妹也永远都是小孩子!”
一家人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