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羽见我摸着牛骨棒,就知道我想什么了。
目光转了转,立马低咳了一声,朝我道:“刚才多谢云居士帮着引出那具活僵,拖延了时间,免得她以骨笛催着血蚁冲出来。”
“只是凑巧。”我将手收回来,朝他笑了笑:“秦道长过讲了。”
他开始唤我“云淼居士”,这会怕我和那具活僵云淼搞混,就只唤姓了。
秦阳羽依旧体贴入微,却也克制隐忍。
就像现在,他以血引雷,自己被劈得面目全非,才多久,就醒了过来,看起来好像没事人一般的站在这里。
难道就真的没事吗?
靠的还不是他从小被秦天师揍多了,总要假装没事的经验,以及熬出来的心性。
就像他被抽了七七四十九拂尘,后背鲜血淋漓,却还能跟个没事人一般,到处乱跑,安排这、安排那!
我想着云淼离开前,跟我说的话,摸着牛骨棒,不再说话。
秦阳羽也只是摸了摸那腰间的黑木纹小剑,似乎见我没事,长吸了一口气,朝我们一揖首,就走了。
我用眼角余光瞥着他坚挺后背,看着那道袍有的地方,好好慢慢被濡湿,眼睛发酸。
上次见他被雷劈,跟个被烧破了皮的橘子一样,这次也一样吧。
刚处理好伤口,却还要跑出来看一眼,又何必!
玄心立马推了我一下,坐在轮椅上,朝我轻声道:“你别想了,他既然答应接任掌门,共统道门,他就不可以成婚生子,而不可能破了这重阳之身。”
“你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也不会现在就走到这一步。”玄心嘘嘘的叹气。
我弹了他额头一样,看着怀里趴着的胡三娘,沉声道:“狐族的魅惑之术,是不是可以让人看到幻象?”
“魅惑之术,就是窥心,致幻。”胡三娘见我问,倒也没有隐瞒。
细心的朝我解释道:“但功力各不相同,功力低的话,只不过是让人发迷,沉迷于自己内心。功力高的话,可以编织一个幻境。最高的……”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就是像炙莲一样,让幻境实化,而且无论多少人进去,都各坠心魔。”
说到这个,她依旧脸带惧意。
我看着她还是只狐狸身,心知当初在炙莲墓,胡三娘怕是真的伤得很深。
毕竟前面刚经历了胡六郎叛变,在两处都见到了狐入尸的诡异状况,她心里压力怕也是很大。
脑中闪过云淼给我施魅惑术时,看到的那种场景。
我一时也有点恍然,不知道那是云淼看透我内心所编织出来的,还是她内心所向往的。
或是她活着的时候,和炙莲经历的……
因为小区里面,还需要大清理。
高柔定了餐,让大家吃了饭再继续。
当然吃饭也是分批的,都是安排好一组组的退下来,吃了后,再进去。
免得有地底未清理的血蚁,感觉到松懈,直接逃离了。
因为有僧人,高柔定的饭是分荤素的。
叫我们去吃的时候,专案组的人还刻意给玄心拿了份素的。
结果被玄心嫌弃了,他自己跑去专案组拿了一份有红烧鸡腿的饭。
我和玄心都是病弱,帮不上忙。
就在车里,抄着经文。
胡雨寒后面都带着狐族去帮忙了,只留胡三娘守着我。
她对经文不太感冒,趴在车座上看着我道:“你跟着密宗黎春大师长大,对佛法这些是不是很懂?”
我摇了摇头:“奶奶很少跟我讲密宗的事情,反倒是各种故事民俗讲得多。”
想到这里,我扭头看了一眼胡三娘:“她身份很不一般吗?”
“你不知道?”胡三娘抬眼看着我,沉声道:“密宗人少,传承更少,所以排辈的话就挺高的。黎春大师在密宗的地位,相当于……”
她说到这里,瞥了一眼玄心,好像有点犹豫。
结果玄心自己道:“如果从空门东渡开始算,黎春在密宗地位,只会比我师兄在空门更高,还不是几辈这么简单。而且密宗教众极为虔诚,她对密宗而言就宛如九天圣女。可传闻她游历山川,修人世间。谁知道,她去养孩子。”
他说到这里,扭头看了我一眼:“她真不值得,什么都没有教你。如果换成一个其他人,就算是块木头,也会被她点化。”
我听着垂了垂眼,因为我什么都不能学,所以奶奶什么都不敢教,浪费了她一身修为。
低头抄着经文静着心,突然明白,为什么凌渊说我不能放弃。
奶奶在这里打生桩,能镇住那些骸骨,靠的并不完全是那两个孩子,还有她毕生功德,全部都毁在这里,才能镇住那些血蚁和阴魂十四载。
她舍弃的比我更多,更甚至到她死,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又怎么能放弃!
小时候我听说自己是被奶奶捡来的,也幻想过,自己像电视里的主角一样,父母是什么大人物,有一天在我受欺负的时候,突然出现,救我于水火。
一次被奶奶打的时候,我还吼过她,等我父母来接我的时候,我就跟亲生父母走,再也不回来,让她后悔去。
那时日子真的不好过啊,奶奶去守灵烧纸,还经常被一些外来抢生意的神婆神棍看不起,说她什么来头都没有的村姑,就靠自己乱搞,什么都不会,就会骗人。
每到那个时候,她总是腆着脸,拉着我去主顾家,说她一个老婆子养一个孩子多不容易,说我要读书要吃饭要用钱,如何如何的。
有时这样卖惨,会抢到生意;可有时,人家也不会给我们。
可她在密宗宛如九天圣女,身份这么高……
却在那小村子里,从来没有人知道。
就算到这里来打生桩,杨哥他们还以为她是到工地偷废铁的。
最后她办了这么大一件事情,连在这市区的西林寺僧众和胡三娘他们都不知道。
杨哥他们也只是给买车票时,知道她是怀仁县的,连她名字都不知道,连个姓都没有问过!
她就值吗?
这世间有什么值不值的?
我不由的想起云淼走前跟我说的话:“你永坠修罗天不要紧?你那个重阳之身的道士呢?他为了你,一身功德要毁了,他是道门阳羽,再这般修为不到,几次强行以血引天雷驱邪,也会引来天罚!”
“你会毁了他?他为了你,几乎要毁了自己一身根基,付出这么多,最终也不过是你坠入修罗天,你认为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