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秦阳羽后背的伤,只感觉后背更冷了,慢慢闭上眼睛,嗤笑道:“昨晚又挨抽了吧。”
怪不得一整晚都在玩手机,去了那么久,一直到早上才来。
跟着就感觉一股夹着草莓味的气息冲到脸上,秦阳羽几乎用咬碎糖块的语气,朝我冷哼道:“那你就老实点,别让我这顿抽白挨了。”
我睁眼看着他,再次在他眼中,看到了当年被困在地底时,那股子狠劲。
道门阳羽,是为金乌,应当光大……
我正想着,秦阳羽一把扶着我肩膀,将我强行扯了起来:“我去和杨慧父母谈一谈,你等着!”
他说着,直接架起我,将我放在轮椅上,把黑伞和牛骨棒往我腿上一放,蹬蹬的就走了。
扯开门时,好像还有气发不出,对着门重重的踢了一脚。
我抱着牛骨棒,轻轻的抚着上面的纹路,却感觉黑伞动了一下。
然后凌渊自己出来了,他就站在旁边,上下打量着我。
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抚了一下。
我痛得眼角抽了抽,没有理会他。
这是杨慧妈过来扯我衣领时刮到的,并没有刻意挠脸,所以并没有出血,只是划破了油皮。
“肿了。”凌渊手指顺着那挠出的印记,一道道的抹着:“这么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你就是这么应付这些人的?直接……下跪?”
凌渊说到后面两个字时,胸膛震动,喉咙好像咕咕作响。
他手指冰冷,抚过火辣辣的伤口,倒也算镇痛。
我轻嗯了一声,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们因我失去了至亲,对我做这些,并没有什么。
凌渊却在一边,呵呵的低笑,那张宛如水墨般的脸,带着宛如入魔般的狠厉。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好像有着黑墨涌动,好像随时都会扑过来,咬断我的喉咙:“云淼,你知道你是谁吗?你居然随意向别人下跪,任人谩骂殴打?还不只一次,两次?”
“你这都熟悉到,连秦阳羽一见你下跪就知道后面是什么,都不想看的地步?你跪了多少次?被人扯着头发,任意谩骂殴打了多少次?”凌渊的黑发宛如引出来的怨丝一般,根根涌动。
那张带着水墨画轻愁的脸,也瞬间充满了戾气。
我抬眼看着凌渊,轻声道:“那你倒告诉我,云淼是谁啊?”
凌渊那满头黑发,瞬间落了下来,他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痛苦的神色却依旧笼罩在脸上,久久不曾散去。
“云淼……”他低喃着这个名字,慢慢凑到我面前,低声道:“你恨我吗?恨我让你再活这一遭?恨我这二十四年来,从未管过你?”
我只是瞥着他月白色的衣袍,没有说话。
这有什么好恨的?
可脸上却感觉微凉的触感,凌渊的脸贴着我,在我脸上蹭了蹭。
然后顺着脸一点点往后,一直到我耳根,才轻声道:“对不起。可你一定要活着啊。云淼,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他这话说得很轻很轻,可却好像无比的伤痛和不甘。
“云淼……”凌渊声音发着颤,贴着我的脸,慢慢的转过来。
黑发滑落,遮住了我的眼,凌渊微凉的气息扑在脸上,越发的急。
也就在这时,门砰的一下被推开了,撞到墙后,还弹了一下,重重的回弹,又是“哐”的一声。
“云淼!”秦阳羽站在门口,就喊了一声。
原本几乎和我贴在一起的凌渊,扭头看了一眼,跟着嗤笑了一声,直接缩回了黑伞中。
我扭头看着秦阳羽,他脸色比刚才走的时候更黑沉了。
但还是大步走过来,将半开的黑伞卷紧,绑住,挂在轮椅后面:“杨慧父母同意见你了。”
跟着推着轮椅往外走。
我抱着牛骨棒,想着凌渊的话,抬头看了一眼秦阳羽:“你知道凌渊是谁吗?你师兄不是要拜见他的吗?怎么没来?”
云淼是谁,怕是凌渊不会说了。
可知道凌渊是谁,大概就能猜到云淼的身份了。
秦阳羽第一次见凌渊的时候,只是礼貌性的点头笑了一笑。
可在发现我奶奶尸体的时候,他就提过,要和他师兄拜见“凌渊君”。
何为君者?
能在名字后面,加上这样一个称号的,必然都是大有来头的。
“不知道。”秦阳羽却只是闷闷的哼了一声,沉声道:“我将针对你的事情立了案,师兄连夜召见我,又将我抽了七七四十九鞭,气得又连夜回去了。也没告诉我凌渊是谁!”
他说着,突然拉住轮椅,头往前凑了凑,盯着我幽幽的道:“云淼,你见过我师兄抽我的,七七四十九鞭啊,鞭鞭见血,我好痛。”
我不由的抬了抬眼,看着秦阳羽,他确实一脸的痛色。
可我记得,上次他挨抽,每抽一鞭,他师兄就让他背一遍什么来着。
他都能挺直后背,吐词清晰,有条不紊,一遍遍的背。
反倒是我,看着白麻染血,看着他被抽打,哭得泣不成声。
那时终究是太年轻了啊!
怎么现在,他原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这会就说“好痛”了?
见我眼带疑惑,秦阳羽好像抿嘴叹了口气,一把将轮椅推动了起来。
用力太猛,惯性太大,我后背重重的撞到轮椅上。
秦阳羽推着轮椅的手微微一弹,四指搭在我背上,帮我稳住肩膀,然后就什么都没有再说了。
也不知道秦阳羽和杨慧父母说了什么,他们再见到我的时候,情绪稳定了很多。
杨慧妈只是依旧在低头哭,杨慧爸倒是朝我道:“听这位道长讲,你最近总梦到杨慧,你怕她不得安宁,想给她做七天道场超度她,要找我们要点东西?”
我没想到秦阳羽居然连他道长的身份都说出来了。
秦阳羽只是朝我打了个眼色,然后就将需要的东西说了。
指尖血,发丝,以及他们的贴身衣物各一件。
杨慧爸妈因为沉痛过度,几乎都是按着秦阳羽说什么,就做什么的拿东西。
贴身衣服就是直接将身上的脱下来给我的。
秦阳羽这些年沉稳了很多,直接将东西拿了,还邀请他们一起去看道事,更甚至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杨慧爸妈看着秦阳羽不停的点头,脸上尽是感激的神色。
然后又问了秦阳羽要准备什么,复又急急的走了,说是要置办东西。
秦阳羽这才松了口气,扭头看着我道:“杨慧的尸体必须尽早烧了,所以头七没解决,二七的时候一定要解决了。”
见我还看着他,他得意的道:“是不是感觉我很厉害了。”
我点了点头,他还是这么自信的啊。
“是你先下跪,让他们发泄了一通,他们心头的气发出来了,才会慢慢平静下来。”秦阳羽叹了口气,将那些东西装好。
推着我朝外走道:“时间差不多了,先回医院打针。处理你的伤口,再处理我的伤口,然后还得在四栋做超度杨慧的法事,我还得找师侄们调人。”
可他话音刚落,那被他绑起来的黑伞就又打开了。
凌渊幽幽的声音传来:“在四栋做超度法事,必须找西林寺的人。”
我听着西林寺莫名的熟悉,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当初我想供那个“金佛”时,就查过西林寺。
凌渊说完,秦阳羽居然点了点头:“对,当初凌云小区建下来,西林寺出了不少力,确实得去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