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来的。”郁连峥淡淡道。
醉汉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我已经不在宫里了,有什么事可别找我了。”
他迷迷糊糊的,和昨日锦苑所见倒是完全两幅样子。
郁连峥拧眉,又问:“昨天晚上你去了御铁司?”
醉汉虽然醉了,但是不傻:“没有没有。”
“你看看这个,”郁连峥也不多问,只是从腰侧抽出了一把长刀。
锦苑见状,不由得连连咋舌,看来他为了这出戏还是做了准备的。
这长刀并非宫中所制,不过是外形有几分相似罢了,如今屋内灯火昏暗,醉汉又意识混乱,只这么一打眼,竟然吓得后退了几步,好似都清醒了几分。
“哪儿来的?”
“宫里,”郁连峥笑道:“这是你的刀,你拿他杀了我的人?”
醉汉懵住,这反应却并不像是装的。
他看着郁连峥,连连摆手:“不是我的,我的刀早卖了!”
说完又自觉失言,立马捂住了嘴。
“卖了?”郁连峥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这一轮问询下来,锦苑也大致清楚了这事的前因后果。
那醉汉见到刀之后,便将当年一切和盘托出。
原来早在很久之前,他因为贪杯没了酒钱,便四处借债,其中一个人借了他很多钱,后来也不要他还,只要这把刀借用一下。
醉汉虽知刀就是命,但心怀侥幸,还是将刀给了出去,换来了一大笔钱。
后来这事被上头发现,为了护他一条小命便找了个由头将他贬职,随后逐出了宫。
但卖刀的事如果被真的追查起来,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在昨天他听说御铁司那边去了许多人,便害怕是为了自己的事,于是连夜潜入府内,就想将册子毁掉。
恰好又遇到了锦苑,不过在醉汉看来,这也算是自己去的及时,他更是笃定他们就是为了自己的事去的。
眼下,好像确实如此,只是不知怎的自己又多了个罪名。
听了这些,锦苑倒是颇为唏嘘,也没有追究他的打算,只是反问:“那你的刀究竟是给了何人?”
醉汉这会儿酒意消退,坐着想了半天才道:“我没见过他,只是一个个子矮小的男人,从来都是蒙着脸的,而且卖了刀之后我想找他赎回来,但是那人就不见了。”
说着,他也是捶胸顿足好似非常后悔。
郁连峥倒也没理会这些,只是明白这醉汉没有隐瞒,眼下却也问不出更多。
“你在想想有没有别的遗漏,或者我可以帮你找到那把刀,叫你没有后顾之忧。”
一听到自己有好处,那醉汉就来了精神,坐在地上想了许久,忽然一拍脑袋:“卖了这刀之后,我曾在一个地方见过他,就一眼,也看不真切。”
“哪里?”锦苑追问。
“百花阁。”一处红楼。
醉汉想着,便觉得当日的情形越加清晰,于是起身从床头的角落处捞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方帕。
“那个人应该经常去百花阁,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这块帕子就是他掉下的,被我捡到了。”
说着,便将方帕递给了锦苑。
这块帕子看模样倒是绣的精致,四角雪白,中间是两朵桃花,除此之外并无甚特别。
锦苑拿着它,凑到鼻翼间细细嗅闻,只觉得香气很淡,一时半会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味道。
只是,她心中奇怪:“你确定没拿错?毕竟红楼外头女子众多,万一是哪个舞娘掉的呢?”
毕竟男人用这种方帕确实少见。
醉汉笃定:“不会错。”说完像是理解了锦苑的疑惑,又解释:“合阳的公子哥儿可比娘们还娘,用这个不稀奇。”
这么一说,锦苑也觉得很有道理。
两个人出到门外,她便看着郁连峥,随口道:“你也用方帕吗?”
他瞥了锦苑一眼,淡淡道:“不用。”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些公子哥用的都是相好的姑娘送的,我没有。”
不知怎的,这最后一句话,好像还有点委屈。
锦苑皱皱眉,没有理会。
她只是又拿出那块帕子,细细的嗅了一下,这种香气很是特殊,并非是寻常所见的香膏:“看来这公子哥的相好,还挺别致,不是大户应该用不了这么特殊又留味久的香膏。”
郁连峥不置可否。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算着时间:“这会儿去百花阁正好,要不要去看看?”
锦苑自然应允。
路上,他又转向锦苑:“待会儿你就跟在我的后头,戴好你的面纱,若是被合阳城的百姓知道他们的殿下还爱逛青楼。”说着,想想锦苑的名声好像已经跌落谷底,即便知道了,也差不到哪去,便又住了口。
面上还浮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锦苑自然知道他所想,便不屑道:“我上次去福山寺可以挽回了一点名声的,你不要看不起我。”
“我不敢。”他淡淡道。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百花阁外。
每逢入夜,这里的风景便是独好。
勾栏听曲的大公子来了不少,门前堂上身子袅娜歌声销骨的姑娘更是叫人眼花缭乱,锦苑一打眼便忍不住咋舌:“这可比之前在苗疆那边见得红楼大多了。”
“这里是合阳,天子脚下。”郁连峥说着倒是忍不住挑眉:“你哥哥李文衍也是素爱美人的,你在宫中见过的绝色应该不少。”
“那是王上,你规矩点。”锦苑带着面纱,撇嘴的动作他倒是不曾看到,只是那桃花眸子微微垂下,即便是几分不耐的神色也叫人神魂颠倒。
郁连峥伸出手将她轻轻的拽过:“你这个雍国第一的绝色,也不算浪得虚名。”
他甚至偶尔也会想,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在当初被要挟,而后与她对峙的那一夜,会不会已经杀了她。
只不过,确实机不可失了。
对于这幅皮囊,锦苑自是无话可说,竟然想着忍不住笑起来。
她每日早上对着铜镜的时候,也经常忍不住替自己感慨,生就这么一副皮囊,不多活几年,简直对不起这个运气。
到了门外,郁连峥便伸手将她护在身后。
锦苑身姿窈窕,即便是穿着一身便装,扎着束发,也能叫人一眼看出这是个女子。
这样装扮的女人不多,除却宫中的女官外,其他的姑娘哪个不希望自己每日以最花俏的模样出门呢?
所以,门外的小厮见到她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