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瓷低头看了眼还在来电中的手机。
毫不犹豫地滑到了拒接。
接着便立刻把手机关机了。
“打错了。”沈瓷平静回道。
伸出手，想去触碰沈珠珠的肩膀。
沈珠珠扭身想避开沈瓷的触碰。
但她身体疼痛，动作慢了一拍，还是被沈瓷的碰到了。
被沈瓷的指尖碰到的那一刻，沈珠珠脸上就露出了明显的厌恶。
沈瓷看见了她的表情，却刻意无视。
他扶着沈珠珠的肩膀，轻轻把她按回床上：“乖乖睡觉，手机不会再响了。”
沈珠珠忍着疼躺下。
用夹杂着淡淡仇恨的眼神盯着沈瓷看了片刻，然后讥讽地笑了起来。
“是沈珍珍打给你的。”
沈珠珠的语气很肯定。
听着沈珠珠的冷言冷语，沈瓷说谎了：“不是她，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沈珠珠注视着沈瓷平静的表情，口吻略有些惊奇道：“沈瓷，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骗人的时候，是可以那么淡定的。”
“你说，如果沈珍珍知道你是这种人，会不会对你这个哥哥另眼相看？”沈珠珠狡黠地对沈瓷眨了一下眼睛。
不过很快她又自问自答道：“我想应该不会吧，因为你们两个都是属于那种说起谎来跟没事人一样的人，你们这么臭味相投，她肯定不会对你有意见。”
“谁打来的电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睡了，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休养，别胡思乱想了，睡吧。”
即使沈珠珠出言不逊，沈瓷的语气也依旧很温和。
沈珠珠见对方一点也没有被自己激怒的模样，反而有些不高兴了。
“改天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把你刚才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告诉沈珍珍的。”沈珠珠不甘心地说。
“什么话？”
“当然是那句谁打来的电话不重要了，我想亲口问问沈珍珍，她是不是也觉得她的电话对你不重要。”
沈瓷无奈地敛起黑眸：“那就等你好了再去跟她说。”
沈珠珠特别讨厌沈瓷这副无所谓的样子。
说得好像沈珍珍知道了之后，不会跟他闹一样。
在沈瓷的眼里，沈珍珍就真的那么乖吗？
沈珠珠静默着，脑海里出现了沈珍珍恬静温柔的模样。
可是就在下一秒，脑海中沈珍珍那张恬静温柔的脸瞬间变得狰狞可怕。
沈珠珠不适地皱紧眉毛，胃里有点不舒服了。
因为她只要一想到沈珍珍那张面目可憎的嘴脸，就忍不住反胃。
“不用急，我会告诉她的。”沈珠珠厌烦地别过脸。
把沈珍珍的模样从自己的脑子里强行驱逐，然后背对着沈瓷睡准备睡了。
沈瓷看着她倔强而又落寞的身影，心口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痛。
他又想起她今天被关在房间里，哭喊着说过的话了。
妈妈救她……
爸爸救她……
哥哥救她……
奶奶别把她关起来……
她把所有人都求了个遍，却还是没人把她从那间黑暗的屋子里救出来。
当时的沈珠珠，一定特别绝望和崩溃吧。
沈瓷甚至不敢去想沈珠珠哭喊着求家人救她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因为他恐惧沈珠珠的恐惧。
沈瓷知道自己在逃避，也知道自己不该逃避。
但现在的他，除了逃避这条路，别的路都不想走。
他没有勇气。
被沈珍珍打来的电话惊醒之后，沈珠珠又过了很久才重新睡着。
不过这次她睡得挺好的，没有做那些奇怪又可怕的梦了。
沈珠珠在睡梦中都在感慨，难得能睡一个安稳觉。
沈瓷在沈珠珠床边守了整整一夜。
他一夜无眠。
这期间，他的目光一直看着沈珠珠。
看着沈珠珠的时候，沈瓷一直回想自己曾经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但是仔细想来，沈瓷却发现自己和沈珠珠相处的时间太少。
想从记忆中挖点他和沈珠珠之间的温馨画面，都非常难。
记忆中所有和温馨沾上边的画面，几乎全都是属于他和沈珍珍两个人的。
而沈珠珠。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过他所拥有的或快乐，或温馨的记忆中。
天色微亮，沈瓷终于动了动。
转头看着窗外。
他真的欠珠珠太多太多了。
凌家。
凌天从云家回去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从下午关到了夜里。
从夜里关到了早上。
任谁敲门都不见。
就连在他身边跟了他几十年的杨管家都被拒之门外了。
杨管家端着早餐，满脸担忧地站在门外。
不停地唉声叹气，但却毫无办法。
直到凌皓月来了，杨管家才看到了一丝希望：“老爷昨晚就没有吃饭了，一整夜也不见出来，早饭再不吃，他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小月小姐，你快劝劝老爷吧！”杨管家苦口婆心。
凌皓月看着紧闭的书房门，心里也是六神无主。
她昨晚从医院回来，想跟爸爸聊聊的时候，却怎么都见不到人。
憋了一夜，本来打算今天早上找他聊的。
结果爸爸竟然还不肯见人。
“这样不吃不喝下去，我真的很担心老爷。”杨管家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凌皓月身上。
凌皓月同样担忧地叹了口气：“杨叔，我知道你担心爸爸，我也很担心，但是爸爸这次受的打击大概太大了，一时间还没缓过来，所以……我们还是给他点时间吧，也许等他想通了的时候，就会愿意见我们了。”
杨管家见凌皓月也没有办法，只能重重地叹着气。
凌皓月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去凌心涵房间把人揪了出来。
凌皓月把凌心涵揪到爸爸书房门口：“小涵，你爷爷最疼的就是你了，今天就看你了，快去喊你爷爷开门，让他赶紧吃早餐。”
凌心涵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昨晚哭太久，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不说，还又涩又疼的。
不揉难受，越揉却越难受。
凌皓月把凌心涵往门口推了推，催促道：“快，喊你爷爷吃饭。”
凌心涵又揉了揉眼睛，听话地点点头。
然后敲起了书房的门：“爷爷，我是小涵，吃早餐了，您把门开一下，我让杨爷爷给您送早饭进去。”
虽然爷爷的耳朵很好，一点也没有耳背，但凌心涵还是担心她爷爷会听不见，特地用了很大的声音。
喊完她就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书房里的动静。
凌皓月见她这样，也把耳朵凑了过去：“小涵，你听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听见。”凌心涵遗憾地摇头，“我声音那么大，还敲门了，爷爷应该能听到我说话吧？”
“应该能吧，自从小妈离开后，爸爸睡眠就变得很浅，就算睡着了，你这么大的动静，他也一样能听得见。”凌皓月点头。
凌心涵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会。
确定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之后，才又发声：“那就是爷爷不想见我们了，他一定对我们很失望吧。”
凌心涵心烦意乱的，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爷爷解释她和姑姑为什么要隐瞒小姑姑的事，爷爷就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见了。
这样的爷爷让凌心涵根本没有勇气去他面前把一切都坦白。
她害怕爷爷承受不了，也害怕爷爷对自己失望。
各种情绪绕在凌心涵的心头，让她无比烦闷和焦躁。
“应该很失望。”凌皓月点头，“但那也没办法啊，谁让我们做错了事……对你爷爷来说，我们隐瞒你小姑姑的事，就是做错了事。”
凌心涵垂头丧气：“我知道我错了，但是知道错了有什么用，我根本不知道用什么来弥补自己的错误。”
小姑姑不肯回家，不肯认爷爷，更不肯见爷爷。
这些问题都是凌心涵无法解决的。
所以她即使有心弥补，也弥补不了。
现在只能等着爷爷出来，抓着她兴师问罪。
凌心涵的话，也是凌皓月想说的。
老实说，现在的她也一样，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边是连面都不肯见爸爸一次的小妹，一边是生自己养自己疼爱自己的爸爸。
凌皓月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有点走投无路了。
“那也要吃饭呀！”杨管家刚吩咐完人再去送一份新的早餐来，转头就对两人说道。
凌心涵揉了揉发疼的额头，脸色很不好看。
凌皓月看见她发白的脸色，不禁担心：“小涵，你脸色不好，回去睡吧，我再想想办法。”
“不行。”凌心涵摇头，疲惫道，“我说好要跟姑姑一起承担的，怎么走呢，我和姑姑一起在这里等着，爷爷不出来，我就不走。”
凌心涵嘴上说得坚决，但她的脸色明显变得更差了。
就连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
凌皓月赶紧扶稳了凌心涵的身体：“小涵，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头有点晕。”凌心涵一手抓住凌皓月的胳膊，一手撑在墙上，“正常反应，没事的，姑姑，我这几天老是这样，动不动就晕。”
不仅晕，还恶心反胃想吐。
不过现在凌心涵已经知道了，这些全都是正常的孕期反应。
忍一忍就过去了，不用大惊小怪。
凌心涵说是小事，但凌皓月却不这么觉得。
她亲眼看着凌心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身体也摇晃得越来越厉害。
就在她准备喊人赶紧把凌心涵扶回房间休息的时候，凌心涵突然在她眼前倒了下去。
“小涵！”
凌皓月惊叫一声，连忙架起凌心涵的身体。
一旁的佣人急忙上前帮忙扶住凌心涵。
凌皓月腾出手，拍了拍凌心涵苍白的脸：“小涵？小涵！小涵你醒醒啊！”
凌心涵紧闭双眼，不管凌皓月喊得多大声，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快！送小涵去医院！”凌皓月迅速从慌乱中回神，大声吩咐道。
凌心涵被佣人们扶下了楼。
凌皓月看了看依然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凌心涵不省人事的模样。
脚步一转，急忙跟在了凌心涵身后。
爸爸不肯出来，应该还是不愿意见他们。
那就让爸爸继续冷静冷静吧，先把小涵送到医院再说。
屋外吵吵嚷嚷的，把简安也吵醒了。
她走出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结果碰巧就看到了凌心涵被几个女佣一起扶着往楼下走的情形。
简安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随即便追了上去。
她大步跑到凌皓月身边：“妈，姐姐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涵晕倒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现在正要送她去医院。”凌皓月快速回道。
简安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凌皓月瞧了眼穿着睡裙的简安，本想让她在家待着。
但估计就算说了，她也不会听的，便随她去了。
一行人把凌心涵扶到了车上，紧急把人送到了医院里。
检查结果让凌皓月和简安心惊。
凌心涵竟然有流产的迹象。
“天哪……”简安吓白了脸，“怎么会这样？！”
“近期情绪波动过大，加上休息不好导致的。”周沫沫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她发现凌心涵有流产迹象的时候，也非常惊讶和担心。
“那孩子……会不会真的……”简安咬了咬唇，都不敢把问题问全了。
周沫沫一脸复杂地摇头：“我也不能确定，只能先观察着，但如果她继续这样情绪低落下去，难保不会怎样。”
简安转头去看凌皓月：“妈，现在怎么办啊？”
凌皓月面色凝重地坐在椅子上……或者说是瘫在椅子上。
对简安的问题毫无反应。
简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敢问。
只能坐在她身边，挽着她的胳膊，陪伴着她：“妈……要不要让爸爸过来？”
凌皓月终于有了反应。
她摇头：“不用了，这是女人的事，男人也帮不上什么忙，不用他来了。”
简安想说她要爸爸来不是要帮凌心涵，而是想帮她。
但是看到母亲难过的样子，话到了嘴边，还是硬生生吞了回去。
周沫沫的目光再母女两人的脸上扫了一眼，随即道：“你们也不用太担心，现在只是有流产的迹象而已，不一定会真的造成流产，让她住院吧，然后让苏医生去开导开导她，给她多做做心理辅导，她情绪的问题解决了，休息应该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