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骗我……”沈珠珠看着沈瓷的眼睛。
沈瓷低头和沈珠珠对视，眼神很认真：“我不骗你。”
听到沈瓷的回答，沈珠珠终于闭上了眼睛。
眉宇间强撑着的倔强被虚弱取代。
好疼。
浑身都好疼。
从阳台上往下跳的那一刻，沈珠珠就已经清醒了过来。
虽然那时候就算后悔也已经迟了，但沈珠珠却一点也不后悔。
她终于靠自己的力量逃脱了那个黑暗的牢笼。
没死。
只是疼了点而已。
这次的经历让沈珠珠知道，如果再有下次，她就不用再承受那么久的折磨了。
她宁愿疼一点。
只不过疼一点，那些比死还可怕的黑暗就能结束了。
挺好的。
沈珠珠无力地靠在沈瓷怀里，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着。
不知不觉，就没了知觉。
不知道是因为太疼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沈瓷眼神复杂地看着怀里的沈珠珠、抱着她轻飘飘的身体，就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一样。
虽然沈珠珠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个疼字，但他知道，她一定很疼很疼。
对不起。
沈瓷在心里默默道歉。
只可惜多少句对不起都无法减少沈珠珠的疼痛。
这也是沈瓷最痛的。
沈瓷最终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带沈珠珠去了别的医院。
经过医生的详细检查，沈珠珠并没什么大碍。
她的骨头全都完好无损，就是全身的软组织损伤比较严重。
医生建议住院观察，沈瓷便给沈珠珠办理了住院手续。
把她安排到病房后，就寸步不离地坐在床边守着她。
沈珠珠一直在睡。
也不知道是身上太痛了，还是做了噩梦，她的眉头始终都是紧皱着的。
脸色苍白。
即便不省人事，也能看出她神情中的痛苦。
“珠珠……”
沈瓷轻轻握着沈珠珠的手。
沈珠珠的手很小，很软，就像没有骨头一样。
这样握着她的时候，沈瓷总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
那时候沈珠珠才刚刚出生没多久，妈妈抱着她，她睡得很香。
沈瓷凑过去看她，看见她可爱极了的样子，忍不住就握住了她的手。
那时候沈珠珠的手握起来，和现在的感觉一样。
让沈瓷爱不释手。
“珠珠……是哥哥不好……”沈瓷伸出另一只手，抚向沈珠珠的额头。
他试图抚平沈珠珠紧皱的眉心。
可是试了几下，发现自己的动作一点用都没有。
他想抓紧沈珠珠的手，但又怕她会疼。
无能为力的感觉让沈瓷心里堵得慌。
手机铃声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声声催魂一样刺耳。
沈瓷立刻把手机调到了静音。
看了眼来电人，发现是沈珍珍打来的。
沈瓷担心在房间里接电话会吵醒沈珠珠，便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直到到了门外，才接起电话。
电话终于通了，沈珍珍的语气终于松了口气的模样：“哥哥，你终于接电话了，担心死我了！珠珠她怎么样了？人还好吗？”
“没有大碍，医生说要住院观察，我在医院里陪她，今晚不回去了，你早点睡。”沈瓷的语气很淡。
“那珠珠有没有骨折，或者摔到哪里呀？”沈珍珍又问。
沈瓷的语气依旧淡漠：“没有，骨头都很好。”
沈珍珍听着这淡漠的语气，心口有点不舒服。
但她还是很懂事地回答说：“嗯，我知道了，珠珠没事就好，但是哥哥照顾珠珠的时候，也要照顾自己啊，夜里记得盖被子，不要着凉了。”
“嗯。”
“那我就不打扰哥哥了，哥哥忙吧，哥哥晚安。”
沈珍珍说完，并没有主动挂上电话，她还等着沈瓷跟她说晚安。
但是到最后等来的确实被沈瓷挂电话的结果。
看着黑屏的手机，沈珍珍心底的嫉恨又一次疯狂地涌了上来。
沈珠珠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虽然楼下是厚厚的草坪，但她毕竟是从二楼摔下去的。
竟然连一点骨头都没有断？
该死，沈珠珠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沈珍珍原先还幻想着沈珠珠能摔出个什么三长两短。
就算没摔成植物人，最起码也要摔成个瘸子跛子半残废什么的。
可沈瓷刚刚却说沈珠珠一点事都没有，只需要住院观察？
“该死，真是便宜她了！”
沈珍珍咬牙恨恨出声。
“更可恶的是，哥哥竟然为了她，连晚安都不跟我说了！”
没人能看见沈珍珍眼里涌出的滔天恨意，包括沈珍珍自己。
沈瓷跟沈珍珍打完电话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病房，继续坐在沈珠珠身边守着她。
之所以这么着急回来，是害怕自己离开的时候，沈珠珠会突然醒来。
他不想沈珠珠在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满心都是沈珠珠的沈瓷已然把跟沈珍珍道别说晚安抛在了脑后。
只不过沈珠珠根本就不稀罕他的守护和陪伴。
沈瓷回来的时候，沈珠珠再次醒了过来。
反应了两秒才知道自己又回到了医院。
不过也好，住在医院里，总比住在沈家好多了。
那个令她作呕的沈家，她才懒得待。
知道自己在医院的病房里躺着之后，沈珠珠又下意识往自己床边看了一眼。
床边没人，但是房间里有人——
一个人正从门口朝她床边走来。
沈珠珠抬眼看去，发现那个人是沈瓷的下一秒，立刻收回了目光。
脸色也骤然冰冷了下来。
“珠珠，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痛的？医生开了止痛药，说忍不住疼的时候可以吃一颗。”
沈瓷大步来到床边，去拿医生开的药。
沈珠珠把脸朝和沈瓷相反的方向一扭，语气冷漠：“不用了，疼死了不是更好么，这样就不用碍你和你妹妹的眼了。”
沈瓷皱了皱眉，不赞同地看着沈珠珠：“珠珠，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从来没有？”沈珠珠把头转了过来，终于舍得给沈瓷一个眼神，“沈瓷，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就不觉得亏心吗？”
“呵呵，我的意思是，你也有脸说这样的话？”
沈瓷静默地看着沈珠珠，没有说话。
沈珠珠白了他一眼，又转过了脸去。
她直接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我不会走。”沈瓷表态，“我是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的。”
“那你可真不用担心，我不是一个人，医院里有医生和护士，他们可以照顾我，不用你来操心。”沈珠珠声音异常冰冷，还夹带着深深的厌恶。
“我知道有医生和护士，但是医生和护士毕竟……”
沈珠珠不耐烦地打断沈瓷的话：“我都说不用你操心了！进医院对我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我对医院熟悉得很，知道找谁来帮自己的忙，谁要你来假好心啊！”
“我就在这里坐着，不说话，也不打扰你，这样可以吗？”
沈瓷担心沈珠珠的伤势，不想跟她争吵。
“不行。”沈珠珠断然拒绝，“我不想跟你在同一个地方呼吸。”
面对受伤了还如此无理取闹的沈珠珠，沈瓷觉得有点棘手。
他沉默了一会，仔细想该如何应对。
但是还没有想到办法，就被沈珠珠再次无情驱赶。
“你还不快滚！我答应你跟你回沈家，答应给你过生日，但我没有答应你可以在我床边坐着！”沈珠珠发火了。
她也不想发火的。
她身上疼得不得了，就剩那么点呼吸的力气了，还要用来发火，真的很累。
但是一想到自己特别讨厌的人就坐在自己的床边，沈珠珠根本就忍不了。
如果不把沈瓷赶走，沈珠珠觉得自己今晚一定是睁着眼睛挨疼。
又疼又不能睡，想想就知道有多痛苦。
“沈珠珠，你想任性可以，我陪你任性。”沈瓷顿了顿，终于开口了，“你不是要我走么，我可以走，但我出了这个门，就立刻打电话让苏墨和凌心涵过来，今天我心情不好，还想多叫点人，顾司寻怎么样？”
沈珠珠眼眸微睁。
她转过脸，用一双愤怒的大眼睛瞪着沈瓷。
“沈瓷，你真是卑鄙！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卑鄙！”沈珠珠气恼地骂了沈瓷一嗓子。
沈瓷面无表情地和沈珠珠对视。
他点头承认道：“对，我就是卑鄙，你说我什么就是什么，我这个卑鄙的人现在就问你，今天是让我待在这里陪你，还是让苏墨和顾司寻他们过来陪你？”
沈珠珠直接被沈瓷气红了眼。
她用力咬着嘴唇，狠狠地瞪了沈瓷一眼，愤恨不已地把脸埋进被子里。
“不准叫墨哥哥他们来，否则我宁可不要妈妈的照片，也不会再跟你回沈家了！不信就试试！”沈珠珠也不甘示弱地威胁道。
她的半张脸都在被子里，声音瓮声瓮气的。
可能因为太过虚弱的关系，尽管是威胁的语气，听起来却有一种撒娇的味道。
听着沈珠珠的声音，沈瓷该心软的。
但是她说出口的话却让他想心软也心软不下来。
因为沈珠珠刚才竟然说，她宁可不要妈妈的照片，也不会跟他回家。
不要妈妈的照片？
这是沈珠珠亲口说的。
是一个为了要回妈妈照片，不惜半夜摸黑去偷他手机的沈珠珠说的。
“沈珠珠，你为了那些人，连妈妈都不要了？”沈瓷的语气也染上了一丝恼火。
他知道那些人在沈珠珠的心里很重要。
但是他不知道，那些人对沈珠珠来说，竟然比他们的妈妈还重要。
“是啊，那又怎样，妈妈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了，如果她真的在天有灵的话，就不会让我遇到那么多糟心事，可见妈妈她其实也没有多关心我，她不关心我，有的是关心我的人啊，我又为什么一定要要她呢？”
沈珠珠的话说得轻飘飘的。
即便浑身疼痛着，她也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
沈瓷蹙眉盯着沈珠珠的侧脸：“沈珠珠，你真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任性，还要不可理喻。”
沈珠珠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沈瓷，我们早就没有一丁点兄妹之情了，等你的生日过了，我的户口一迁，我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你就不要白费口舌跟我说那么多没用的，说了也是白说。”
“再说了，我沈珠珠，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不可理喻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沈珠珠说完还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嘲笑沈瓷，还是在自嘲。
沈瓷本想跟沈珠珠争辩下去。
但是目光在触及到她苍白的脸色之后，还是把即将出口的话全都吞了回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满和愤怒。
尽量温和地说出两个字：“睡吧。”
沈珠珠掀了掀沉重的眼皮，她早就困得不行了。
但是刚才做了个噩梦，就被迫醒了。
现在也依然困得要命，可是她不敢再睡。
她害怕一闭上眼睛，那些噩梦会再次闯进她的脑海里，害得她根本睡不安稳。
沈珠珠用眼角的余光朝沈瓷的方向瞟了一眼。
还没有看见沈瓷的人影，就马上收回了目光。
无声地叹了口气，沈珠珠想，沈瓷留在这里也好吧。
哪怕她一不小心睡着了，又做了噩梦惊醒的时候，身边至少还有个喘气的。
至少，不会在被噩梦扰得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
想到这里，沈珠珠合上了沉重的眼皮，再也不理沈瓷了。
沈瓷看着沈珠珠闭上眼睛，看着她呼吸渐渐沉稳。
一切都安定下来的时候，沈瓷提起的心才渐渐平稳下来。
心稳了，脸上的线条也变得柔和。
他静静看着沈珠珠，回想起她今天晚上在房间里说的那些话。
她说了什么呢？
她说了……
沈瓷正要往深了想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又响了起来。
房间本来就特别安静。
铃声突兀响起的时候，刺耳不已。
就连沉睡中的沈珠珠都被这催命一样的铃声惊醒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抱紧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目光茫然地到处乱找着什么。
沈瓷刚把手机按成静音，抬头就看见沈珠珠已经醒了。
他连忙起身：“珠珠，别怕，是手机铃声。”
沈珠珠抬头看着沈瓷，茫然地问：“是谁给你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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