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昌霖抬眼看了看周平,这小子头脑敏锐。
“那时我并未往这方面想,只不过对李娘子好奇而已。”袁昌霖轻叹一声,“但是,当我把从你口中听来的关于她的事,讲给我夫人听了后,她的病情竟然日渐好转。”
难道这就是母女连心?
周平心中诧异。
“说来也奇怪,只要听了李娘子的事,她也不念叨女儿了,那被她抱了二十年的枕头她也放下了。”袁昌霖又抹了把眼泪,“后来,我也多方打听这李娘子的消息,想着即便不是亲女儿,为了我夫人,认个干女儿也行啊。”
周平咬了咬牙,可想而知,当初的袁夫人是受了多大的打击。
袁昌霖起身,朝橱柜走去,这微驼的背影也衰老了。
少时,他取出一画卷,铺在桌案上,朝着伫立一旁的周平招手。那画卷缓缓展开,显露出的画像让周平震惊不已。随之他更为惊讶的是,画卷下方,还画有一小丫头,是那么的眼熟。
这是一副母女画像。
一少妇坐在庭院绣花,她膝下一幼女正指着庭院里的蝴蝶,好像在央求妇人,把那翩翩起舞的蝴蝶绣在她的衣裙上。
若没有袁昌霖前面的叙述,周平一定以为这是董梅和莲儿的画像。
瞧着周平震惊的表情,袁昌霖道:“老天还是眷顾我啊。”
他从袁伯的信上得知,董梅现在的样子跟夫人年轻时候一个样,而青莲也像极了小时候的董梅。
“我婶子还不知道这事吧?”周平问道。
“应该不知道。”袁昌霖摇摇头,“不过,管家来信说,她已经有所怀疑了,聪明如她。”
是的,婶子是何等聪明之人呐。
当初袁掌柜派老管家去帮婶子种茶,他就觉得有点过了。如若不是特别重视婶子,怎么会派最为忠诚信任的老管家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呢?
袁家不差那点分子钱。
能答应合伙种茶已经出乎周平的意料了,随便派个年轻力壮的茶农即可。
“您今天跟我说这些……”周平不明白,他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梅儿离我千之远,相认谈何容易。”袁昌霖道,“我至今都不敢告诉她娘实情,生怕她太过激动。万一要去那边塞之地,她的身子可受不了路途的颠簸啊。”
周平点点头,心里也是五味杂全。
“你是我认识的与她最亲近的人,所以我才告诉你这些。”袁昌霖道,“据我了解,梅儿相当信任你,你们两家关系非常好,她最困难的时候,是你的爹娘帮她度过了难关。”
这些事不难了解,自袁伯一到下沟村,就着手了解董梅的过去。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信任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以跟我说,特别是关于梅儿的事情。”袁昌霖道。
如今找着女儿了,生活又有了奔头,将来一家子团团圆圆,多好!
见袁掌柜满眼祈望的神情,周平迟疑片刻,道:“只是婶子向来独立惯了,若没有她的同意,有些事我怕……”
周平心里也是翻来覆去地思量过的。
这袁掌柜是婶子的亲爹估计没错了,但是他们分开二十年了,这感情不是一下子就能升温的。况且,婶子又没了小时候的记忆,怕是一下子很难接受袁家的帮助。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袁掌柜道,“往后我袁家的家业都是梅儿的,亲爹帮闺女还有错?”
“您,您不了解婶子她……”周平面露为难。
袁昌霖也听袁伯介绍了,女儿的性子执拗,也是多年艰难生活被逼出来的。
他凑近周平,低声道:“你最近不是在找铺子么?”
周平脑袋往后一缩,还是自己太嫩了,前有花大掌柜的人盯梢,后有他袁掌柜的人暗探。
回头可怎么跟婶子交代啊!
周平揉揉脑门子,有些头疼。
“你这小子,我又不害你。”袁昌霖拍怕周平胳膊,“我瞧你看了好几家都不满意,是不是那铺子太小了?”
话已至此,周平只得点点头。
“那我这茶楼怎么样?”袁掌柜道。
周平惊得起身,连连摆手,“袁掌柜,这可使不得,我敢保证婶子一定不会同意的。”
“你激动什么?”袁掌柜拉着周平坐下。
这茶楼可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啊,况且,周平发现自从去年举办了拍卖会,这茶楼的生意越发好起来了。
“这茶楼本就是为了寻找梅儿而开的,如今女儿回来,把茶楼给她不正当的么?”袁掌柜道,“说实话,我本不擅长此道,若不是去年你那拍卖会,说不定今年就关门了。”
“袁掌柜……”
周平思虑片刻道:“既然知道婶子安好,您也别着急。咱们来日方长啊,您把茶楼经营好,往后婶子也有退路不是?”
这么一说,倒叫袁昌霖心情开阔很多。
前些年没心思经营茶楼,眼下茶楼生意好起来却要放弃,确实不妥。但是……
“再说了,您这铺子也不够大。”周平想了想,还是把董梅的打算跟袁昌霖说了个大概。
袁掌柜听得入了迷了,惊叹女儿有如此巧思,又有如此抱负,真不愧是他的亲生女儿,自小就比别个聪慧,比起袁家的那些败家子儿好了千百倍。
“我倒想起来一地方。”袁昌霖道,“马尾街那有栋三层的楼荒废已久,足够大,别看那楼破旧不堪,但是横梁柱子什么的都结实。稍加修缮又是一座新楼了。只是那位置却有些偏僻,会不会影响买卖?”
其实,京都热闹的地方周平也都看遍了,大致情况也告知了董梅。
但是,他至今没收到回信。
不过,眼下大掌柜正在梧田镇,他们会有别的主意也不一定。
“袁掌柜,您说的这地儿我还真不知道。”周平道,“明个我就去瞧瞧,到时候给婶子细说就是。她会有考量的。”
袁昌霖点点头,女儿如此聪慧,他既心疼又欣慰。
若是梅儿在他身边长大的,自是养尊处优,大家闺秀,也能嫁个好人家。
如今她能有奋力拼搏的劲头,还不都是生活所迫造成的。
想起来女儿自小受的苦,袁昌霖心里说不出的酸苦。
正如周平所说,好好经营茶楼、茶山,做女儿坚强的后盾才是正途,往后她们母女在外头累了倦了,随时可以回家。
“周平,我听说梅儿的手艺不错。”袁昌霖道,“就是做吃食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