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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曾是惊鸿照影来45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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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吓怕的睡不着,侧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直到下人散去,四爷也被罗副官的电话叫走,她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去四爷足足有半个月没有回家,听四少奶奶说是去北平出公差了,但月儿晓得他不回来多少有点恼她的意思。这倒无所谓,他不回来,她反而行动方便。

这半月里,她已将荷花楼翻遍了,基本可以确定东西不藏在这里,于是她盯上了前楼207号房间。

之所以怀疑207,是因为去年鼓动三爷跟四爷借房前,曾了解过前楼那些房间的占用情况,207是四爷设在荷花楼之外的另一间书房,十分忌讳外人造访。

月儿最近留心观察,发现米四和金鹤仪经常去那里,无疑那间房的使用度很高,而它那么神秘,极有可能藏匿重要物品,也许她要找的名单便在里面。

怎么能拿到书房钥匙呢?从米四和金鹤仪身上偷简直天方夜谭,又无法带锁匠来配锁,她便去了城隍庙找锁匠,询问有没有那种不用配制就能捅开各种锁具的万能钥匙。锁匠跟她说那种东西就是一种传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

扫兴离开时,忽然有人跟她打招呼。

她抬头一看,竟是司马小楼。

原来,她从黄包车下来时,就被路过的司马看到了,鬼使神差的,他叫司机停车,徒步跟了过来。

“密斯特马,巧哈。”

司马笑笑,不去纠正她的错误称谓,开门见山地说:“刚才听到月小姐打听万能钥匙,家父手下有位轮船专家好像有,回头我帮你问问。”

月儿心中暗喜,但又害怕司马揣度她找万能钥匙的用途,面上没有显示出特别的惊喜。谢过司马之后,她把荷花楼的电话号码抄给他,请他有消息之后电话通知她。

关于钥匙,月儿没有办法,只能暂且将注压司马身上,而她同时需要去做的,是踩点。

前楼是戎老爷和四爷的地盘,月儿最近一直没见过戎老爷,不晓得是不是出远门了,想要核实情况只能去跟小姐们打听,因为她在这个家里是个异类,跟小姐之外的人几乎不打交道。

下午回到公馆后,她直接去了七小姐房,想着有意无意地寻找话题打听戎老爷的去向,但七小姐和钮静文三句话不离调查五小姐的事情。

她们调查了将近半年,完全看不出五小姐有任何可疑迹象,她的交友圈不是雀友就是戏子,都是耳熟能详的那些人,与恶势力根本挂不上钩。

七小姐和钮静文十分沮丧,月儿也没有招儿可提供,这时门外传来托托的高跟鞋声,九小姐的人还没有进来,声音已经进来,“七姐姐,让我来你这里暖一暖,好冷得慌!”

说话间,人进来了,屋里人的话题只好暂时终止,九小姐说这雨怎么说来就来,跟小拳头一样大的雨点子。

她没看出屋里的气氛,拭了拭额发上的雨水后,说起她下礼拜过生辰的事来,老太太吩咐下人们给她中午在家热闹热闹,她自己想着傍晚和姐妹们去外面再起个场子。

“你们说,去百乐门玩玩怎么样?”九小姐兴冲冲道。

众人敷衍说不错,于是便定下了。

九小姐请月儿到时也一起去,月儿婉拒,叵耐九小姐执意邀请,她不好推辞,只好应下。

正要找由头往戎老爷的话题上引,楼道里传来五小姐声音,气鼓鼓的,进门还在骂人,“我愿意搓麻将我搓,愿意玩票我玩,碍着谁筋疼,巴巴儿去老太太那里告黑状!”

众人都晓得她在骂八爷,这公馆里,她嫌不过八爷。

她进来,身后的丫头三三拿着油纸伞出去甩上面的水,五小姐浑身干生生的,三三却跟落汤鸡一般。

五小姐也不等让座,一屁股就在上位坐了。

九小姐笑着撵上去:“干什么干什么,人家让客了吗?你就坐!”

五小姐拿手绢哗哗扇着风,气犹未消的样子,“一边去,不用理我!”

“偏理你!”九小姐过去抓她的痒痒,五小姐有心事,说:“别闹,烦着呢!”

九小姐:“烦什么呀,给祖母说几句罢了。”

五小姐哼了一声,道:“这回岂止是说几句的事,那个暹罗曼谷的黑矬子又来提亲了,老太太糊涂,想要应下来!”

这下连钮静文都说话了,“听说那人死了老婆,家产倒丰厚,不过孩子四五个,舅父能允吗?”

“他不允?哼,别说是个死了老婆的鳏夫,便是个……唉,算了算了,不提了,烦人。”

五小姐把手往后面一抬,刚处理完油纸伞进门的丫头三三便会意,打开怀里抱着的银练钱袋,取出银光闪闪的烟盒子,因为浑身透湿,冷得直打哆嗦,两手颤抖地由烟盒子里取出一支极细的外国纸烟,给五小姐奉上,又划了火柴去五小姐嘴上点燃,两手通红,抖得很厉害,月儿和九小姐看不下去,同时出口说:“三三快去换件衣裳吧。”“瞧你冷得!嘴唇儿都紫了!”

五小姐也摆了摆手上的烟说去罢,三三福了福,退出去了。

五小姐吐出一口烟雾,向月儿看过来,说:“你怕还不晓得,四爷外边有人了。”

月儿一怔,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五小姐说卢副主席的小姐在追求四爷,并且大张旗鼓毫无顾忌,认识不过半年,就打得火热,如今还担任了公董局总领事的秘书,看样子要常驻上海呢。

“卢小姐你们晓得吧,‘三公主’便是她。”五小姐道。

大家都说有所耳闻。

五小姐去烟碟子磕了磕烟,又道:“四爷再娶一房倒不算什么,但如果是这个人……”

月儿:“照说这也不算什么……”

五小姐打断:“好我的姨太太!就有你这样的傻人!你就别口是心非了,赶紧去找他!给他把话撂下:他前脚娶三公主,你后脚就走人!”

月儿不禁笑了,说:“哪个男人有了新欢还在乎旧人留与在!”

五小姐则冷哼一声,说:“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说完俩人双双一怔,都知道这话看似不白,其实太白了。

五小姐岔开话,问外面的丫头说三三换了衣裳返回来了么,没的又跑哪儿野去了。

话音刚落,三三就在门口了,后面似乎有人拉扯她,还压着嗓子说:“三三、三三,八爷叫你去装烟……”

不等话毕,屋里的五小姐就斥出声:“三三进来!”

三三连忙进来。

五小姐道:“蒜大的东西,横是不成器,放着那么多烧烟的不使,巴巴儿来唤你去装烟,你手上有蜜是怎的!不许去!”

其他人尴尬,不好替三三解围。

五小姐又叫外头的人进来,是个大脚丫头,提着湿漉漉的伞,低着脑袋瑟瑟发抖,五小姐劈头盖脸给了一顿好骂,没好气地打发去了。

这一来众人甚觉扫兴,觉着五小姐什么都好,唯是待下人不善,通没个大家小姐的和气劲儿。众人各各沉默了,五小姐见状也就起辞回去。

她走后,整个气压都轻松了不少,九小姐开始唏嘘五小姐的那门婚事,说:“老太太也是白费心思,五姐压根儿就不想离开戎公馆,给她介绍十个都得黄!”

月儿一怔:“那为什么?她是独身主义?”

“那倒不是。”

钮静文也诧异,问:“是不是铁了心想要嫁那个戏子?”

九小姐说:“怎么可能,你们快别信她平时那些乱七八糟的,她游戏人生那都是假象。我听我娘说,她故意败坏自己名声,就是为了嫁不出去。”

众人一怔,皆很诧异,就连七小姐都十分意外。她的年龄和五小姐相差很多,五小姐早年最风流的那段时期,她还是孩童,后来长大一些后,她娘已经没了,所以跟有娘的九小姐比起来,她很少听到这些闲言。

“那到底为啥不愿意嫁出去啊?”钮静文忍不住问。

九小姐说具体怎么回事她不知道,她母亲每次触及就赶紧绕开话题,好像挺避讳。

月儿虽也好奇,不过心里惦记着自己此行的目的,有意引导话题,最终得知戎老爷因为腰疼的缘故,去薛道山休养去了,一时半会不回来。

这一点于月儿有利,行动时只需防范四爷的人马就好了。

基本情况都摸通了,接下来又绕回到钥匙上,她试了好几个法子都没成,司马那边消息还没到,九小姐的生日先来了。

·

去百乐门是下午三点钟,九小姐穿的像一只只大号粉蝶儿,而其他人均兴致缺缺。

不过这日很巧,傍晚将近六点之时,百乐门忽然开始清场,说有贵客包场。

九小姐过生日遇上这等扫兴之事很恼火,凭什么叫我们退场,叫过西崽质问,却被告知今天的舞票本来就卖到了这个钟点,九小姐闻言一怔,她向来在琐事上粗心,拿出舞票确认时才发现确实如此。想是原先就有人预定了晚间的场子,不走纯属无理取闹,也就无可奈何地退出来了。

怎料刚出门就愣住了,门口立着两列挂盒子炮的卫兵,平日人流如织的街道此时空空荡荡,更可怪的是清道夫正在乘着军用车给马路洒水清道。

远处隆隆驶来一连串军车武装车,车子老远便停下了,又是一个个挂盒子炮的武装兵士接二连三地由车上跳下来,列队跑步、向前分散,隔一段距离立一个,眨眼的功夫便由远及近地布满了站岗的卫兵。

接下去是一串小型军车驶进来,此次下车的是军官模样的人,负责清场,指挥卫队迅速封闭线路,马上实施道路管制戒严。

包括小姐们在内的所有舞客被请到侧路上绕行离开,人们缓缓行走着,但目光统统望向远处的管制地段。

有懂军务的人暗暗议论说:“看出来了吗,房上还伏着狙击手,看来今天这位来客不是一般人。”

月儿和小姐们闻声像附近楼顶望去,果真分布着头戴钢盔的狙击手,再留意,发现周边分散着便衣,今日这位来客是何许人,竟做到如此防卫!

道路管制很快部署完毕,一条空荡荡的大路等着贵客到来。

戎家小姐们早可以叫车离去,可是因为好奇,就稍稍缓了缓脚步,看着由上到下、由远及近的武装护兵,七小姐嘀咕:“搞特权,真讨厌……”

话未落音,远处传来叭叭警笛声。

很快的,一串警务车驶来,中间夹着五辆福特一辆道奇,道奇车子里显然是重要客人,车头插着小三角旗子,车子两端站着两个护兵,十分地威风。

小姐们知道主角来了,不由驻足张望。

车子渐次在百乐门停下,先是卫兵嗵嗵跳车,打开门,有人下车来,小姐们一看,吃了一惊,几乎齐齐道:“原来咱们是给四爷撵出来的?”

四爷向后面车去,请贵客依次下车,为首的是一对外国夫妇,陪同者是位中国人,年纪在五十左右,穿着中山装戴着金边眼镜,威严中又有几分儒雅,看那份派头必是南京来的大要。

这几位是主要客人无疑,然偏偏最夺目的不是她们。

最夺目的是位中国小姐,精光绝艳,长着古典型的樱桃小口,着一袭金鱼黄的紧身长裙,十分紧,裱在身上了一般,以至于腰裱成小葱般细,胸和臀却异军突起,唯独脚下洒着鱼尾巴似的裙摆,放出金光闪闪的鱼鳞般的光芒。

这种装扮已经很是夺人眼目,然当她转身时,更是引来一片惊叹,原来,那裙的后面挖着狭长的v型,直直开到腰际,一片雪背慷慨暴露,给人看得真真切切。

不过这只是一瞬,众人细看时,客人皆已被请入百乐门,倒是四爷最后入门的,对副官交代了句什么,才走进去。

小姐们议论纷纷地回到戎公馆,直到在花园甬道上遇见米四,才知今天看到的两个外国人是法国blm的二号人物及其夫人,此人是‘sj政策’的积极推行者之一,因而遭到egzy政党的追杀,来华半个月的行程,在天津第一站便险遭暗杀,而上海是来华访问的最后一站,南京方面指示高规格接待、强严密保卫。那位陪同者的分量也不轻,乃是南京三号政要杜某人。因此这一行人走到哪里,保卫工作就做到哪里。

钮静文突然说:“不太对,政客怎么会往舞场跑呢?就拿四爷来说,自打做了警备部的头儿,再也不便往俱乐部舞场那些个场合去了,毕竟要顾及舆论!”

七小姐却说:“也难说,也许他们下榻百乐门三层的旅馆,连带把下面舞厅清场了也不一定。”

小姐们议论纷纷,心想就算百乐门的贵客就是法国erhao人物,那不是还有一位中国小姐么?那位小姐又是谁呢,三公主?十有八九是!

九小姐想起那天五小姐说的话,不由有些促狭,嘻嘻笑地偷看月儿,说:“四爷跟那条‘鱼’跳舞是免不了的,可是,他的大手该往哪儿搁奈,哎呦,那光溜溜的雪背,白得跟银子似的……”

月儿听她这么说,也只是笑,仿佛不晓得九小姐在酸她。

这时玉灯儿从甬道上过来,说有个电话找她,她料是司马,连忙作辞回去。

果然,司马说钥匙到手了,问送到哪里合适。

月儿想了想,约在了电影院,她还有些别的事要跟司马说,会耽搁一会,时间长怕被有心之人看到,若是辗转传到四爷耳中,恐对司马不利。

国泰有夜里九点的晚场电影,她现在赶过去刚刚好。

她正要出发,电话又响了,是罗副官打来的,说最近可能有暴雨天气,四爷吩咐他带几个勤务兵疏通一下荷花楼的管道。她着急出门,匆匆应了几句便挂了。

电话那边的罗副官打完这通电话自己都觉得无厘头,放下话筒时不由摇着头笑了笑。

正在旁边喝茶的机要科长见状问他怎么了,“今天机密大行动,你怎么顾起通管道这等琐事来了。”

罗副官说别提了,原来,傍晚他和卫队去百乐门后,在贵宾进场后,四爷忽然驻足对他说话,他以为要安排什么重要任务,没想到四爷安排的是给月姨太太通管道的事。

他当时那个诧异啊,直到返回时在路边看到月姨太太和戎家小姐才恍然大悟,四爷想是怕姨太太吃醋,一时无措,让他代为讨好一下的。

也难怪四爷紧张,他和三公主那些有的没的在坊间传得实在是有些离谱,万一给月姨太太借题发挥起来,也有四爷的好受。

机要科长说:“三公主和四爷,到底什么进度啊?”

罗副官笑笑,说没进度。

三公主和四爷,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事情,具体原因罗副官不清楚,但自从三公主去年发生绑架案后,她就一改过去的直白示爱风格,玩起了细水长流,做了个总领事秘书来给四爷充分展示自己的魅力,不过她是当真厉害,有着很敏锐的政治嗅觉,自从担任公董局总领事秘书后,好几件事都办的倍儿漂亮。

仿佛是要有意印证罗副官这番话一般,廖生回来了,一进门便说:“咱们全给蒙在鼓里了!”

“怎么了?你跑回来干嘛,不是要在百乐门执勤吗?”罗副官和机要科长诧异。

廖生借火点了个烟,说:“别提了。”

原来,今天的百乐门一事纯属烟幕弹,法国erhao在华的最后这几日被egzy盯死了,据情报显示,外国zy与本国的zy已经联合出动敢死队,誓要将其暗杀在中国。

从昨日起,沪上各大港口机场等地都布满乔装埋伏的敢死队成员,情势危急,公董局不得不采取调虎离山计,高调宣传法国erhao人物的行程,并不惜出动重兵制造现场,为的就是将敢死队由港口飞机场等地引开去。

而之所以选择百乐门,是因百乐门比之其他大饭店,规模小许多,警力军力布置起来容易许多,法国人跟南京政要杜先生从百乐门正门进去后,直接就从侧门通道出去了,留下跳舞的均是法领事馆的一部分官员及家眷。

然尽管设计如此周密,后来还是发生了意外,在警力撤退的当口,百乐门刚刚解除戒严不过三分钟,舞厅内便有一对法国夫妇遭到暗袭,当场毙命。而开枪者趁着混乱期冀逃走,却被军方提前布置在舞场的便衣及时扑上去摁倒控制住了,目前此人正在受审!而‘法国erhao’乘坐的飞机已经由龙华飞行港安全起飞……

廖生说:“你们知道吗?这出戏竟然是三公主给公董局总领事出的主意。”

女子如此,实在是政治头脑不输男子。

罗副官和机要科长不由唏嘘。

窗外传来汽车声,暮色幽蒙的司令部大黑铁门处,照进两束汽车大灯的强光,罗副官把烟一掐,道:“四爷回来了!”

说着便拿起军帽出门,下楼去迎四爷时,四爷已经回了办公室,他敲门进去,见四爷刚在办公桌后坐下,正伸手去烟筒子里取烟,罗副官连忙掏出口袋里的火柴,擦着了一根。

四爷就着火吸着了。

罗副官说:“少奶奶打来电话要您回家一趟。”

四爷抽着烟顿了一下,赫赫一笑,说了声:“倒稀罕!”仿佛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罗副官见状,估计四爷是会错了意,因为那些年在福开森小公馆时,他惯称林姨太太为少奶奶,想是误导了四爷,于是纠正道:“是四奶奶打来的。”

四爷没话了。夹着烟卷放在嘴边,只管蹙眉吸着。

他确实会错了意,他还以为月儿今天见到三公主吃醋了,急着打电话过来拈酸。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说:“最近外面的闲话是不是挺多啊?”

罗副官知道他指的是三公主和他的谣言,委婉地说:“……嗯,有点。”

四爷皱眉,说实话吴小姐的‘美人心曲’他实在领教不起,叵耐救国社之事落了把柄在她手里,也不能和她闹得僵了,进退两难,着实头疼。

恰这时电话响了,是负责三公主警卫工作的陆旅长打来的,陆旅长说三公主计划后天回南,离沪前,也就是明天,想请四爷吃个便饭。

四爷听说要回去,略松了一口气,只要她离开上海,哪怕是三天五日,也能叫他缓口气,他对电话里的陆旅长说:“你去安排一下,订一家饭店,明日宴客就是。”

陆旅长得令后,却没有挂电话,他说:“吴小姐生性洒脱,属下这边做起保卫工作来很是费神……”

四爷见他吞吞吐吐,知是心有苦衷,吴小姐不好伺候他是晓得的,便道:“什么事,但说不妨!”

陆旅长说吴小姐反感卫队与保镖,觉着走到哪里卫兵跟到哪里实在没有自由。刚才用罢晚膳时,吴小姐说要去国泰看电影,并且明令禁止卫兵跟随,只携一个丫头和司机去了,虽然陆旅长尽快派了便衣去盯着,毕竟担着风险,十分作难。

四爷听完说:“再对付一天吧,辛苦了。”

他想,吴小姐不带卫兵出行也有道理,越是人多,目标越大,反倒是轻车简从不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况且她在上海也没有什么相识之人,谁知道她的身份呢。

可是他倒也不晓得,吴小姐在上海还真有相识的人,有点巧,这个人是司马小楼。

此时,他正坐在电影院中,借着屏幕忽明忽暗的蓝光看着身旁月儿眉眼如画的笑容,那双眼睛像小狐狸般亮晶晶的,令他移不开半分目光。

月儿亦是电影没看几眼,只顾得低着嗓子与司马闲话,这是她来时便计划好的,她要和司马交朋友!司马这个人虽然是花花公子,但为人其实很真性情,最关键的是,他家的实业是上海船业龙头,月儿盗取汉奸名单成功后,出沪也是个大难题,如果司马帮忙,交通问题可能会迎刃而解。于是她小嘴叭叭地一直在恭维和笼络司马,把司马鼓动的豪情万丈,几乎忘了原本的色心,当真割头不换地要跟月儿拜把子了。

俩人一个说得滔滔不绝,一个听得津津有味,浑然不知身后的座位上坐着个三公主,把他们的情形看了个真。

只是电影太吵,扰的三公主听不清他俩人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她想听听这个曾经叫戴次长的小姐伤得上吊的花花公子怎样用花言巧语哄别人,可是没想到的是,司马小楼的花言巧语一句不曾听到,反倒看见那小姑娘小嘴叭叭地一直在撮哄花花公子!

虽然听不清,但那小丫头笑得花儿似的表情就能看出是在上赶着勾搭。

这倒可怪!她心想。

过一会电影进入低音剧情阶段,她终于听清了前面俩人的对话。

“月小姐,我信你!”司马情不自禁地说。

小姑娘眼目深深,说:“吾也信侬,密斯特马,侬真的好好!”

司马笑,“我以后找你,就打那个电话么?”

“嗳。如果是男的接了,那说明他在家,你就说打错了赶紧挂掉。不过没事,他最近很少在家。”

三公主目瞪口呆,想不到司马在跟有夫之妇勾搭!

“好,我记下了!”司马眼冒希望之光,架起腿,看了一眼电影屏幕,回头又道:“月小姐,我给你一张片子吧,我最近新印了名片。”

小姑娘笑了:“可生分了不是,阿拉还要片子做撒?”

这时一把扇子柄猛不防在司马肩头敲了一下。

司马吃了一吓,惊道:“是谁?”

回头一看,以为看错了:“三……卢小姐。”

三公主却不看他,目光只去留意那小姑娘,这小姑娘,刚刚看侧面晓得是个美人,没想到转脸看到全貌竟美得令她吃了一惊。

可是只是一瞬,小姑娘便‘噌’地转回了脸去!

·

月儿坐不住了,跟男人嬉闹之时遇上外人,多丢人啊。心下羞赧,便要离席,司马晓得她受了窘,也便停下了与三公主的寒暄,道声失陪,起身同月儿走了。

月儿心下恓惶,想今儿这是怎么了,跟这三公主怎的如此有缘,从傍晚到晚上,竟连见两面。好在只她晓得三公主是何许人,而三公主不晓得她是何许人,以后可要避开点儿三公主,否则可就乱套了。

她本来就惶惶然,不料回到戎公馆后,劈面又给吓了一跳,院子里有人在喊:“祸事了!有人跳湖了!快……玳瑁在么?唤几个懂水性的……祸事了……”

是灯嫂子的声音。

丫头老妈子都被惊动了,出来问是出什么事了,听说是有人投湖,都吓了一跳,闵管家和马弁们闻讯已经往明湖那边赶去了。

灯嫂子缓过来后,说是去周妈那里串门子回的晚了,回下房时,老远看见前头有一个瘦瘦小小的丫头在月亮地里慢慢行着,正待要细看是谁,那丫头却嗖地消失了,速度之快,胜如打闪。

她当时一愣,细看时,才发现那里正是明湖的转弯处,一株老柳在月亮地里默默立着,方才的丫头便是由柳树那里消失的。

她本想着或许丫头由那里转弯了也不一定。可是走近后忽然听得一声闷响,‘噗通’一声,灯嫂子顿时警觉,月亮地里看见水面微微波动,抬头再望望前路,长长一条明湖小径上空无一人,这条湖边小径既直且长,便是男人家拽开大步走,也需三五分钟,方才的丫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这么几秒钟的时间便走脱尽头,不消说,必是落水无疑?

她着慌发足便跑来喊人。

众人听罢,都在惊怕,只有月儿意识到了什么,说:“若是不意落水,怎的就不晓得呼救呢?莫不是有意跳杀了。”

其实别人又怎么能不晓得是这样一回事呢,但到底那样说出来不受听,谁晓得赶明儿府上怎样处置此事呢,到头来不说你好心救人,倒说你给府上乱传闲话也不一定。

在大户人家呆久了,人心都要镀上一层铁,可以助人,但首先要明哲保身。

这一夜后楼固然不安宁,但果然如老妈子们所预见的那般,男仆打捞尸身之时,老太太房的老妈子挨个儿吩咐仆佣不许声张、不许乱传。月儿自然是近前看一看都不敢,只等明日天亮后再问个明白。

心理作用,夜半听见有人投湖自杀没有个不怕的,听说前面七小姐和九小姐钮静文她们已经往一屋去睡了,为的是人多壮胆!

然而七小姐打发丫头过来叫她过去一起睡时,她谢绝了,因为她分析今晚府上出了这样的大事,人手都调后楼了,前楼看管势必薄弱,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便是她行动的好时机。

主意一定,她默默地去衣帽间找出缎子鞋,从书袋里翻出当初从吴妈屋里搜出来的迷药粉,做好准备,打算过了零点就出发。

然而零点的时候,玉灯儿抱着铺盖卷来敲门了,说她害怕,想去跟她姆妈睡,月儿允了,临走时,玉灯儿问:“月姨不怕么?”

她说不怕。

其实她怎么不怕呢,她怕得要命,可时机难得,她得抓住了。

玉灯儿走后,她把灯拧灭了,攥着司马的万能钥匙坐在床头,心里一下一下地静数钟点,当午夜一点的钟声响起时,她从黑暗中起身。将四爷的黄铜手电握在手心,沉甸甸的,倒有点壮胆的意味。

蹑足出得客厅,拉下门闩出得台阶上,一股夜风忽然从袖子里灌进来,吹得她的衣摆呼啦啦地响。她下意识地拉紧衣摆,怕这声音被谁听了去似的,脚步连带的也更轻了。

去年还被天上雷声吓得睡不着觉的她,如今竟敢冒夜去偷东西!原来,胆量这种东西是能被逼出来的。所以,就算这风中恍若夹杂着落水亡魂的呻吟,她还是唆唆唆地往前楼去了。

可是猛然的,她的脚步顿住了,一道微渺的尖音从耳际划过,“滴滴嗞——滴滴嗞——”

她心头一紧,是发报机的声音。

她几乎掉头要回去,可又没有,戎公馆出现发报机,这于她早已见怪不怪,不是四爷的,便是保皇派震棋的,这对她一个要跑的人来说,都没必要管了。她管好自己,能偷到名单就是了不起的壮举了。

双足又开始碎碎向前,不过耳朵还是由不住地留意空中的波音,想来这电报近来发送必定是频密了些,今天上午去七小姐房间时,在东首侧楼遇见丫头三三,三三当时正在仰着脸端详东楼的顶楼。她问在看什么?三三说:昨夜五小姐跳舞回来晚,想吃莲子羹,着她冒夜去大厨房端,路过东楼时听到滴滴嗞滴滴嗞的声音,倒像电影片子里的机器声音,她就奇怪,怎样东楼里会有这种声音。

她当时闻言一惊,东楼,那不是老太太和大房二房八房居住的方向吗?

这是惹祸上身的事,亏三三懵懂,竟敢随口说出来,她想着旁敲侧击地提醒提醒三三,然正要开口,却听到五小姐连斥带骂地唤三三,三三脸子一变,忙忙作别而去了……

……

想着这些,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眼睛却盯着渐行渐近的正楼。

夜色中,戎公馆的主楼建筑显得格外巍峨庞大,她像夜行者一样沿墙根走近后,照直闪到了门厅处的大理石圆柱后,四外一看,确定无人,才作速向门口去。

将钥匙插进锁孔时她手心冒出了冷汗,司马的钥匙果真管用,厅门顺利地打开了。

她像影子一般从门缝进去,返身掩好门,再向前时,竟颤抖得挪不动脚,大厅如一座小教堂般阔大,遥远的正对面有一架外国钟,平日看着有一人高,此时却被黑暗吞没了,只余钟摆的声音在磕托磕托地响着……

她此时不敢打开手电,怕暴露,于是摸黑向通往207的楼道去。

一面向里行,一面手脚发颤,不知为何,黑沉沉的楼道竟是越行越远,大厅的钟摆声始终在身后,磕托、磕托、磕托……

她有些考虑不周,不该穿一条月白色纱裙出来,此时夜半时分,黑黑长长的楼道里,飘着这样一道白影子,连自己都是感到突兀而恐怖的。

飘到书房时,先划火柴把迷烟点燃,沿着门缝让烟雾淌入屋内,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湿毛巾捂好口鼻,轻轻开锁,非常顺利,门锁再次被她打开了。

闪身进去,迅速掩上门,月光透过窗外的梧桐树照进来,把摇晃不定的梧桐叶影子印在门上壁上,这里反倒比楼道见着些微光。可是掩好门回头时还不曾立稳,头皮唰地一下炸了起来。

书桌后坐着一个人。

“啪。”她手上的黄铜手电失惊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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