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确实浪漫
梁锐希的外婆今才七一岁, 也个身材娇小的老太太，得知外孙要，她大清早就开始盼着了, 此刻看见人，她脸都笑出了褶子。
不过她只会讲本地方言, 叽里咕噜和梁锐希说了一通, 周琰都没听懂，只在她看向自时，跟着叫了声“外婆”, 老太太眉开眼笑，招呼他一起进门。
梁锐希带周琰进了屋, 对他道：“我先跟我外婆聊会, 你随便坐。”
“嗯。”周琰放下东西, 打量着屋内的环境。
只见几串干辣椒挂在檐口, 角落里堆着杂物，厅里摆着几把藤椅，一张木桌，竹编的箩筐挂在水泥土胚墙, 透着一股朴素的美。
这样的自建房在津港随处可见，可周琰一想到这梁锐希从小生活的地方，心中就泛起一股柔软的酸楚。就像他三前一次到这里，从下了站的那一刻起, 他吸入的每一口空, 目睹的每一寸景, 都带了别样的亲切感。
一股花香随着秋风吹入屋中，周琰不由有失神，寻香去, 见隔壁的堂屋连着后院，隔着纱门，花坛里种着一大片茉莉花。
已经月，茉莉竟还开着，周琰觉得不可思议，迈步走了出去。
梁锐希在厨房里和外婆聊了二分钟，端了一盘荸荠出，见周琰不在客厅，找了一圈，才发现对方不知么时候去了后院，正负手站在那片茉莉花前发呆。
梁锐希怔忡了片刻，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这一幕又让他有一点心跳加速，好像活了二六他都没料想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周琰在他老家，他和周琰正在相爱。
梁锐希悄声走到周琰边，把装了荸荠的盘子往对方跟前凑：“吃不吃？”
周琰回过神，取了一颗，好奇道：“茉莉不五六月份才开花吗？”
“那都普通的茉莉花，跟咱们家这个哪比？我外婆种茉莉种了三多，在镇都出了的，”梁锐希得意洋洋地啃着荸荠，又说，“这茉莉每五月开，一直开到一月。”
“我也头一次见这么高的茉莉……”周琰惊叹不已，在他有限的认知里，茉莉花都像茶树那样矮矮的，或者盆栽。
“嘿嘿，”梁锐希扬扬下巴说，“这一株老根母树，最高的时候有两米多高，我小姨想摘花都要找个凳子站面，被我外婆修剪过后才矮了点。”
梁锐希又指着边那花道：“这几小株移植出的，估计镇别人跟她要的。”
见周琰看得目不转睛，梁锐希又想起那香皂，笑说：“你要喜欢，走的时候可以叫我外婆给你刨一株小的出，带回海城去，找个盆养，岂不比那肥皂要香？”
“算了，”周琰盈盈一笑，看向梁锐希说，“我又不会养花，我养你就够了。”
梁锐希轻轻地“哧”了一声：“天快暗了，进去吧……”
等背过身去，他才笑着想，一个律所都快撑不下去的人，以后到底谁养谁啊？
两人返回屋内，见他外婆已经把菜都端出了。三个人落了座，老太太对着周琰热情地说了几句，梁锐希帮忙转述：“我外婆叫你多吃点，别客。”
接着他们祖孙俩开始叽叽咕咕讲方言，周琰依稀听出他们提到了白芸，老太太连声叹、愁眉苦脸，梁锐希安慰着她，还指着周琰比划，老太太感动地给周琰夹菜，梁锐希又急忙阻止。
等吃过饭，周琰才问梁锐希：“你们刚在说么？”
“说我小姨，我说她去海城找我的时候我正准备考试，你帮了不少忙，我外婆很感谢你。”
“她刚给我夹菜你为么不让她夹？”
“我跟她讲这样不卫生，把你的饭都弄脏了。”今晚的菜好都放了辣椒，他外婆一筷子过去，周琰那碗白白的米饭全沾了红油。
周琰失笑：“这有么，你今天不还往我的丸子汤里舀辣汤？”
梁锐希扁扁嘴：“那不行，只有我可以玷污你。”
周琰：“……”
正聊着，老太太收拾完碗筷从厨房里出了，跟梁锐希说了话，不知道不起了争执，对着周琰说着么，梁锐希忙跟周琰解释：“晚我想带你去住旅馆的，但外婆叫我俩住这里，还问你跟我一起睡行不行……”
周琰笑着点点头，看向老人家，恭敬道：“麻烦了。”
自建房两层高，卧室都在二楼，但楼没洗手间，两人在下面洗漱完才去。
睡的白芸和豆豆之前住的那个房间，老太太已经给他们铺好了床，两人躺下时才八点出头，梁锐希感觉自百八都没这么早睡过了，自不可睡得着，便侧过身跟周琰聊天。
“刚刚前我外婆跟我说，晚刮西风，怕要下雨……”
“嗯，”周琰躺在床问他，“你小时候就住这里么？”
房间里除了一张双人床都空『荡』『荡』的，两人说话就像自带混音效果，他们只把音量往低压，像在说悄悄话。
“一半时间在爷爷家，一半时间在这里，”梁锐希沉默片刻，说，“我刚刚还问了问我外婆，要不要去海城……”
这也白芸选择留在海城后最牵挂的问题，听说她和外婆之前已经在电话里沟通过，但外婆没有答应，所以这次回，白芸也嘱咐梁锐希再劝劝老人家。
“她怎么说？”周琰问。
“她说她不想去。”
“为么？”
“她不会讲普通话，到了外地帮不忙，还可给我们添麻烦。她也放不下后院那茉莉花，说走了没人给花浇水，花会死掉。”
“那留在这里有照顾她的人么？”周琰问。
“有几个远亲，还有附近邻居，跟我外婆关系都不错，虽说不照顾，但也相互帮忙照应，我小姨都留了他们电话的，”梁锐希顿了顿，又说，“刚你在后院院的时候，我跟外婆说起了我妈。”
“你外婆知道真相了么？”
“知道，小姨都告诉她了……她说她现在身还好，让我们只管自在外面闯『荡』，不要在乎她，还说我小姨已经付出太多，就算要她需要养老，也该等我妈出狱了给她养老。”
周琰沉默片刻，低声说：“老人家安土重迁，你外婆这样说，也可想为你妈妈守候着一寸够归的故土，否则人走茶凉，故乡就不像故乡了。”
听周琰这样一讲，梁锐希瞬间被安慰到了：“也，我爷爷走了以后，那边的房子就空弃了。”
“没别的人住了？”
“梁家只剩我一个了，给谁住啊？给鬼吗？”正说着，外头忽掀起了一阵狂风，吹得窗子哐哐作响，平添了一股萧瑟恐怖之意。
两人都吓得噤了声，一直等那声响过去，梁锐希才悄声说：“刚刚可我爷爷了……”
“嗯，我看见了，”周琰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说，“爷爷好，我周琰。”
“……？？？”梁锐希懵道，“真看见了？”
周琰望着空中一点，一本正经道：“不就在那么。”
愣了半晌，梁锐希才伸出手去打周琰，笑骂：“草，你吓唬我！”
“你先吓唬我，”周琰也笑了，顺势抓住他的手，低声说，“我有点冷，你呢？”
“我也有点。”
秋夜『露』重，晚风寒凉，老房子条件差，总感觉有风漏进。外婆原本给他们准备的两床被子，一人一条，周琰抓住梁锐希的手后便将他往自怀里扯，两人滚动滚动，把两床被子变成了一床。
“早知道就去睡旅馆了……”梁锐希咕哝道。
“去旅馆干么？这里不挺浪漫么？”周琰说。
梁锐希“噗”地笑出声：“这还浪漫？”
周琰静静地抱着他，没有作答，外头风还在吹，不一会他们就听见了淅沥淅沥声，伴着风，一阵轻一阵重的。
“下雨了。”
“嗯……”
“我想起一首词，”周琰在他耳边缓声念，“断云漏雨，依约西山暮，风定樯高须小住……万里一钩新月，相忘常在江湖……”
从听周琰念出一句开始，梁锐希就感觉自像要被对方拉着一起羽化登仙了。
可他听完最后一句，又莫不爽，环着周琰的腰调侃道：“周道长，你抱着我呢，还给我念‘相忘江湖’？”
周琰笑了笑，拥着他说：“不思量，自难忘，”亲了下他的鼻尖，又说，“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够了够了，”梁锐希招架不住，以唇吻相馈，与他亲了分钟，才低喃道，“确实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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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两人很早就起了，外面还在下雨。
他们这次为办事，没想久留，吃过中饭便决定赶下午的车回市区。临走前，梁锐希不忘拿出早准备好的红包给外婆，里面包了两千，一千他的，还有一千周琰的。
前天听说要梁锐希外婆家的时候，周琰还打算去买礼品盒，被梁锐希阻止了，他说他外婆从不吃保健品，买了也浪费。但周琰也不好意思空手去，见梁锐希给他外婆包红包，也强行塞了一千。
老人家推托了一番才收下，又感动地从柜子里找出两个手作的茉莉花香囊，一人一个系在他们的书包。
回去路，梁锐希『摸』着那个香囊，都没怎么说话，直到一通电话将他拉出低落的情绪。
电话杜警官打给他的，昨天对方协助他们调查工商局的员工后，今天一早就受到了所长的盘问，杜泰在电话里提醒梁锐希：“小梁啊，我说一句可会叫你不高兴的话。对付你小姨的人头不小，你们最好别往下查了，否则怕会碰更大的麻烦。”
梁锐希挂了电话就把这事告诉了周琰，周琰皱眉：“会有么麻烦？”
“不大清楚……”梁锐希也有点不安，但他没想到这麻烦会得这么快。
两人到了长水汽车站，才刚下车，就有两个民警模样地人朝着他们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