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简的安慰下, 洛翎更加说不出话。
鱼尾尖尖飞快晃来晃去，整小人鱼气场低沉，满脸写着不开心。
他的视线落在方, 四周陌生而冰冷, 不像现实的世界，而是一个独立的空。
就在刚才, 他们从人鱼一族的深海祭坛，被莫名拖进这个方。
都是他要带叶简去祭坛，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叶简不会生他的气，但是……洛翎点自责。
怀里的小人鱼闷闷晃尾巴，摇晃弧度越来越快。叶简低头, 一下捏住他的尾巴尖尖。
洛翎停住不。
叶简松。
鱼尾尖尖再次飞快甩来甩去。
叶简再次捏住。
洛翎停住不。
头顶传来清悦的笑声, 洛翎慢吞吞仰起脸。
“对不起哦，”叶简捏着他的尾巴尖尖轻摇两下，“是我不小心碰到那尊雕像, 所以——”
洛翎：“和哥哥根没关系，是我的错。”
叶简：“是我。”
洛翎：“是我。”
叶简：嗯……
“我们都没错，”他道, “是这里的错。”
洛翎觉得他说得很对，严肃点头。
“既然这样, 想想怎么离开这里吧。”叶简环顾四周，“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洛翎：“不知道, 但能确定这不是海域, 也不属于现实。”
叶简思索：“我们是从祭坛那边过来的，难道谁在祭坛的雕像了脚？”
“祭坛是人鱼一族的祭祀场，除非祭典，旁人不得入内。”洛翎沉声道, “如果真人敢擅闯，我会第一时察觉。”
叶简看着这小人鱼。
重逢之后，洛翎几乎没和他分开。但很多命令都是当着他的面、在他毫无察觉之时下达给人鱼一族的。
人鱼之王掌控所海域，是深海的主宰，这句话并不是说说而——海洋覆盖之，都容纳于深海之主的指。他端坐于王座之，声音便可落至最遥远的海域边缘、抑或最深的黑暗海渊。
既然这样，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才能将深海里的人鱼之王转移到这里？
叶简回忆起刚才在祭坛内发生的一切，他那时意识恍惚，似乎受到某种影响。但所的变化，都是在他触碰到那座雕像之后才出现的。
叶简沉『吟』道：“人鱼的祭典，祭祀的是神明吗？”
洛翎颔首，隐约猜到叶简要说什么。
“那么，没一种可能——”
叶简如他猜测的那般轻声开口。
“那座象征着神明的雕像里，真的蕴含神明遗留下来的力量？”
洛翎与叶简对视，沉默片刻，道：“如果，在这之，从未人能触发那股力量。”
“人鱼一族做不到，我也做不到，哥哥能做到。”
这片陌生的空很古怪，充斥着特殊的力量。他刚才并不是自愿变成小人鱼，而是被那股力量影响，不受控制变小。
能够这样影响他的人，深海不存在，陆也不存在。
那么，似乎剩下一种可能——叶简的猜测正确，将他们带到这个方的并不是人或者异兽，而是在这两者之的“神明”。
“人鱼的祭坛自人鱼一族出现之后就一直沉寂。”洛翎道，“六十多年，我诞生于祭典之。他们说那是神明的赐福，也是神明唯一一次显现的征兆。”
是，当时的他并不相信这些话，因为他从未见过神明。
每次来到祭坛，那座象征神明的雕像也是静静伫立，如同一尊死物。
而且，在他失去逆鳞、落难濒死之际，拯救他的也不是什么神明，而是叶简——真实的、此时此刻就站在他身边的叶简。
他的叶简。
洛翎无声揪住叶简衣袖，往这个人怀里靠靠。
叶简搂住洛翎后背，心情复杂。
按照这小人鱼的话来说，祭祀神明的雕像内沉眠着神明的力量，过去这么多年从未人鱼发现……而他第一次来到祭坛就对这座雕像产生莫名的感应，甚至触发神明的力量。
首先，排除他就是神明这种莫名其妙的可能『性』。关于他的真实身份……
叶简小声道：“所以，我是谁？”
洛翎声音更小：“其实哥哥刚刚捡到我的时候就是失忆的状态……我也不知道你是谁。”
叶简沉默。
原来如此。
他居然经是第二次失忆。
并且第一次失忆时，他就经忘记自己是谁。
叶简忽然产生一种按住额角的冲，但因为他现在没能腾出来，好作罢。
“算了，既然不知道过去，现在想弄清楚也没那么容易。”
他无奈道。
“神明应该不是坏人，既然是神明遗留下来的力量，那么，对我们应该也没什么坏的影响。”
洛翎一声不吭看着自己的小尾巴，还一直被叶简捏住的尾巴尖尖。
叶简一正经：“变可爱不算坏影响。”
他松开洛翎的尾鳍，将收回来的时候，顺便『摸』『摸』洛翎漂亮又光滑的鱼尾。
真好『摸』。
再『摸』几下。
洛翎：“……”
洛翎委屈抱住叶简的，一声不吭。
叶简不明所以，注意力依然停留在周围：“既然经弄清这是哪里，那我们怎么离开这里？”
洛翎若所思。
他想起五年，自己和叶简进入一座巢时，同样误入过这种不属于现实的独立空。
这样虚无的空和幻境十分相似，或者说，这里就是一片特殊的幻境。
他拥制造幻境的能力，而且五年，也是由他破的那片空。
“哥哥，”洛翎摇摇叶简的，“我们往走走吧。”
“如果能找到某个关键的东，我就能解开这片幻境，带哥哥回去。”
叶简：“好哦。”
随即夸夸洛翎：“你真厉害。”
洛翎冲他摆摆鱼尾，摆了几下忽然停住，默默缩起来。
作不能太大。
叶简会『摸』他尾巴。
叶简听不见这小人鱼的想法，抱着他向走去。
空很大，一望无垠，这里没日月星辰，漆黑的幕。
叶简心底划过一个想法：神明遗留下来的力量构成这片空，那么在这里，会藏着什么和神明关的东吗？
而且，为什么那位神明要将力量留在这片深海、留给人鱼一族呢？
叶简垂下视线，轻戳洛翎小脸，好奇问道：“人鱼一族是怎么诞生的？”
洛翎乖乖巧巧给他解释：“最初的大污染爆发之后，陆出现异兽，海底孕育人鱼。因为人鱼和异兽同时出现，所以我族也被认为是特殊的异兽，被那场大污染赋予新生。”
“……大污染？”
叶简低声重复这三个字。
下一秒，他的眼微微眩晕，身形轻晃。
洛翎眼眸一紧，直起脊背：“叶简？”
“……我没事。”
叶简阖眼睛，数秒后又睁开，对洛翎笑了笑：“放心。”
洛翎神『色』沉沉，看起来一点都不放心：“哥哥不要走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说话的同时，他试图调力量变回成年的模样，却无济于事。
他的力量还在，是型被压制，无法变成大人鱼。
这小人鱼心情登时更加不好，又开始无意识飞快甩尾巴。
叶简『摸』『摸』洛翎脑袋，余光瞥见什么，抬头。
他的视线落在方，微微一凝。
“那是什么？”
就在刚刚，原空无一物的空在他眩晕之时，悄然发生改变。
漆黑的幕分裂而开，一轮太阳与明月交错。颠倒的日夜白昼之下，古树撑开幕，枝干之缀满叶片形状的晶石，璀璨生辉。
晶石的细碎微光落下，倒映于古树旁边的湖泊之中，湖水清澈见底，如明镜般不染纤尘。
叶简记得，自己见过这棵古树。
在他的苏醒之、那片神秘的山洞之中，这棵独特而又璀璨的古树曾沉默陪伴着他。
是，山洞里没这样日夜颠倒的空，也没这样丽的湖泊——那里是一个冰冷枯竭的深黑洞『穴』。
叶简怔然之际，听见洛翎没什么起伏的声音：“那是曾经出现在我梦中的黄昏之湖。”
“黄昏之湖？”叶简总觉得这个名字点耳熟，“那又是什么？”
洛翎：“可以治愈一切伤口的神圣之湖，如果能找到它，我的鳞片就能长回来。”
“可是，这片湖泊存在于虚无缥缈的传说之中，现实里根没踪迹。”
洛翎望着不远处的湖泊，眼底毫无波澜。
“就像现在，也不过是一道虚影。”
叶简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快步向走去。
——结果就像洛翎说的那样，他触碰到古树与湖泊，如同穿过轻飘飘的空气。
这是一片虚幻空内的假象，是神明投落下来的幻影。
叶简几次触碰都无果，轻按额角，沉思着道：“我苏醒时，旁边就是这棵古树。如果能回到当时的那个山洞，也许还能在附近找到黄昏之湖——”
“可是哥哥也说过，离开之后，你再也找不到那里。”洛翎平静道，“那是一片特殊之，既然哥哥经离开，就不要再回去了。”
叶简沉默下来。
的确，那片山洞就像这个空一样，独立于现实，也不属于现实。
尽管不清楚五年他和洛翎为何分开，但他能猜出，当时应该是发生了他和洛翎都无法抵抗的变故。
如果当初的事情能够重演一次，他会不会再次回到那座山洞、再次从古树下醒来？
到那时……
叶简忽然又些头晕，落在额角的指尖微微发白。
洛翎抓紧他的腕，眉心紧蹙，目光从四周掠过。
叶简不舒服，不能在这里停留下去。
必须找到能够解开幻境、关键『性』的那件东……
洛翎弯腰去触碰湖泊，却和叶简一样凭空穿过，于是再度抬，伸向旁边的古树。
也许这棵特殊的古树，才是这片空的主。
——这个想法从洛翎心底闪过，他的眼眸光泽流，力量随之涌现。
下一秒，他的掌覆盖在古树树身之，宛如触碰到一座冰山。
洛翎眸光一凝。
果然在这里。
空骤然震，洛翎的幻境铺展而开，仿佛浩瀚的大海掀起巨浪，两股力量蛮狠相撞，要以此撕开裂缝，割裂空。
世界旋转，叶简眼昏暗，头痛欲裂——但就在几秒之后，完整的空居然真的被撕开一道漆黑巨口，密密麻麻的裂纹弥漫而开，如坠的镜面。
冰冷的海水，扑面而来。
叶简闭眼，再睁开。头疼淡去几分，他的视线终于恢复，可以直视方。
是很快，叶简发现自己所处的方并不是人鱼一族的深海，这里不见祭坛，更不见那座王城。
海水冷如寒冰，四周是更加幽邃的漆黑，不见光——他似乎来到另一片陌生的空。
不过，叶简现在并不关心这些，他发现洛翎忽然不知所踪，焦急四下寻望。
洛翎呢？洛翎在……
啪嗒。
一条黑漆漆的小鱼落在叶简掌心，轻轻蹦跶两下。
叶简：“……”
掌心的小鱼黑不溜秋，眼睛倒像漂亮的红宝石。叶简和这条小鱼大眼瞪小眼，几秒后犹豫开口：“洛翎？”
“……是你吗？”
小鱼：“……”
小鱼往旁边一倒，『露』出软趴趴的肚皮，鱼尾蔫蔫甩，似乎不是很想说话。
叶简轻『揉』他的小肚皮：“是的话吐个泡泡！”
小鱼慢吞吞翻过来，压住叶简指，轻轻吐出一个小泡泡。
叶简道：“啊，丑泡泡。”
于是长舒一口气：“是你，没错。”
小鱼：“？”
小鱼一下子仰起脑袋，咕嘟咕嘟咕嘟。
叶简：“听不懂，咕嘟咕嘟。”
小鱼：“……咕嘟。”
小鱼蔫了，又开始在叶简掌一不翻肚皮。
叶简戳戳这条软趴趴的小鱼，关切询问：“你怎么变得这么黑啦。”
小鱼：“？”
他刚想再度仰起脑袋叭叭自己哪里黑了，就听见叶简含笑说出下一句话：“像颗长眼睛的小煤球！”
小鱼：“？？”
“决定了，”叶简轻点一下这小鱼的脑袋，“以后就叫你小煤球！”
小鱼：“？？？”
小鱼睁着圆溜溜的红眼睛和叶简对视一秒。
忽然鼓起，膨胀成一圆滚滚的小黑球。
气死了！
他才不是小煤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