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这种事, 往往是相互的。
关于几岁那尘封的记忆,随着猫猫的到来变得清晰起来。
小孩儿父母常年不家,与祖父算是隔壁邻居, 可自从祖母死后祖父便不让他过去,只叫保姆每天把做好的饭送到他门口。
很漫长的一段时光里, 小孩儿回到家面对的都是空『荡』『荡』的屋子。
直到有一天,家里有了猫猫!
每天一想到回家, 他就好兴。
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日子。
文哥儿早醒来的时候,往旁边一,昨晚他什么都没选,枕边还是有个小破福袋。他坐起来拆开一, 小破福袋里头装着的, 果不其然,里头还是样没啥用的东西。
物品介绍是这样的——
「这是一支使用过的铅笔
该铅笔平时频繁使用, 长度只剩2.5厘米,方橡皮完好,整价值不算太。
人类有句叫“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对铲屎官来说可能有一定的使用价值。」
文哥儿:“…………”
猫猫,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只是比喻,不是真的烂笔头!
比起两次开出没用福袋的失望,这次文哥儿觉得挺兴的。
它可是猫猫诶!
不管给的是什么,猫猫都超棒的!
文哥儿把烂笔头塞回小破福袋, 翻身床偷偷把它塞进自己的专属抽屉里头。
他刷过牙吃过早饭, 领着金生围炉读书。
火炉里的木炭烧得红扑扑的,烤得他小脸蛋儿红扑扑的,瞧着便可爱极了。
事实文哥儿记『性』不差,很多书稍微读读就能大差不差地记来。
他如今早起诵读主要是想练练口舌灵活度和音准确度, 争取让自己口齿越来越清晰,这样和他祖父抬杠时才能吵赢!
实现吵赢祖父的伟大目标勤勤恳恳努力!
最近赵氏已经出了月子,早忙完便抱着小小的让姐儿坐旁边听她哥哥晨读。
伴着小孩子稚气犹存的读书声,小小的宅子真有了点状元府邸的味道。
不过今天早文哥儿的晨读活动很快就被王守仁夫妻俩的归来打断了。
心心念念的大孙子回来了,二老都兴得很。等诸让的女儿诸芸作新『妇』逐一拜见过长辈,当即就拉着两个小年轻嘘寒问暖。
文哥儿旁边着,哼哼唧唧地凑过去小小声提醒他祖父:“您嘴巴都要裂开了,一直咧到了耳朵根。瞧着真可怕,会吓坏嫂嫂的!”
王老爷子转头瞪他一。
这小子懂什么,他见到孙子孙媳还不能兴吗?等长孙生重孙,那他们家可就是四代同堂了。
诸芸应对完长辈的关切,才叫人给几个弟弟妹妹分见面礼。她是诸让的女儿,两家都是余姚人,她万万不能丢了诸家的脸,叫旁人觉得她们诸家的女孩儿不懂礼数。
文哥儿一听有礼物,非常积极地凑过去喊嫂嫂。
诸芸早听王守仁讲起过这个弟弟,着亲自一把金灿灿的长命锁挂到他脖子,那平安锁不大,戴脖子不沉,不过做工精致得很,花纹非常漂亮,一就价值不菲。
听王华讲,诸让可是江西省的省厅干部(江西布政使参议),着见面礼就知道是个有实权的。要不然哪能出手就是四式四份金锁!
他哥,出息,傍到了富嫂嫂!
文哥儿伸手抓住新到手的金灿灿长命锁,给他哥投以三分夸赞七分羡慕的小神儿。
王·傍到富老婆·守仁对弟弟亮闪闪的睛,瞧着他那抓着金子不放的小财『迷』模样,不知什么又读懂了他那神的含义。
王守仁伸手把这个糟心弟弟捞了起来,随手掂了掂重量,震惊地现这小崽子是实心的。
文哥儿瞧着不是胖乎乎的小孩儿,可是他吃得太欢,爱跑爱动,非常忠实地把吃进去的每一口热量都用来长身了,身板儿比寻常小孩儿要结实不少。
可不就成实心的了吗?
王守仁道:“等你再大,我教你骑『射』功夫。”
他给文哥儿讲了讲自己靠着丰富的游历(离家出走)经验、超的骑『射』水平,岁试大绽异彩成功拿岁贡生名额的事。这种考进国子监的方式,可能是唯一不被歧视的了!
文哥儿一听,睛都亮了。他凑过去和王守仁做约定:“兄弟齐心,长安街,横着走!”
王守仁连连点头:“不错,有志气,咱就是要横着走!”
王华听见两儿子那激动会师,脑壳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他板着脸教训王守仁:“你都成家了,不可再肆意胡闹。”
王守仁正一手抱着弟弟一手试着去捏他脸蛋,闻言很没诚意地点头回答:“知道了知道了。”
王华额头青筋直跳。
岑老太太刚吩咐人去备好王守仁爱吃的饭菜,见王华一副要继续训儿子的模样,当即开始拉偏架:“守仁一路风尘仆仆多辛苦?你这当爹的怎么一见面就教训人?”
王华道:“我还没来得及问来着,你小子一路做什么去了?怎么快过年才回来?”
王守仁道:“早我听岳丈来信说一斋先生如今广信,正好我们从余姚乘船过去很方便,我就先去了广信一趟。”
这位一斋先生名娄亮,乃是当代名家,已经快七十岁了,学问堪称当世一绝。王守仁过去诚恳了求教数日,感觉获益良多,归来路都不胡来了,反捧起了书用心研读。
只不过这状态能持续多久就不一定了,他本来就是到什么都很感兴趣、瞧见什么都想捣鼓两的『性』格。
王华听了此事,面『色』缓和来。
王守仁是长子,自小又得祖父祖母偏爱,他这个当爹的只能出来当个恶人,平日里多管教他一二。两个小年轻路走那么久,他哪能不问个清楚?
一家人围坐一起和和气气地吃了顿家宴,王守仁便领着诸芸去安顿来。
文哥儿迈着小短腿跟进跟出,等王守仁把带回来的行礼都放妥了,才凑到王守仁身边提要求:“哥,去国子监!”
带他!
王守仁本来还奇怪文哥儿怎么跟自己屁股后面跑,听到这儿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王守仁道:“都快过年了,没事去国子监做什么?我过了年才去入学。”
没有人想放假的时候去学校,绝对没有!
文哥儿不死心地怂恿:“熟悉熟悉!”他人不,还没长到王守仁腰的位置,直接就能伸手抱大腿,做起来毫无违和感。他巴巴地抬起头向王守仁,“去,去。”
王守仁低头睨了自己腿的小挂件一,抬手敲敲那『毛』茸茸的小脑壳:“便是去,没有带你去的道。”
他刚回京,还有好多朋友没来得及见,谁出门会带个两三岁的小娃娃啊?和同龄朋友们游玩唱和,不比哄娃娃好玩多了?
文哥儿见抱大腿不管用,气鼓鼓地走了。
诸芸见那小不点弟弟气呼呼地跑远,忍不住说道:“难得三弟有心想瞧瞧国子监,你怎地不带他去?”
她不是传统意义那种足不出户的女孩儿,当年随父亲入京时她被带出去逛过京师,知晓国子监离得不是太远。
瞧见文哥儿,诸芸便想起了家中几个弟弟妹妹。
若是自家弟弟妹妹这般央求,她是很难拒绝的。
王守仁道:“你不懂,小孩子不能惯着,一惯就会蹬鼻子脸。”
王守仁这纯粹是经验之谈。
毕竟他自个儿就是这种人。
没『毛』病!
王守仁歇了一天,立刻帖子给还京师的朋友们,群消息表示“爷回来了,出去浪啊”。
他京师读过几年塾馆,由于爱逃课还能考分,成功赢得了不少同龄人的崇拜,所以他的朋友遍地都是。
一听到来自王守仁的召唤,大伙立刻就出来王守仁接风洗尘。
王华考虑到王守仁刚回到家,且马又要过年了,就没拘着他,由着他出去玩儿。
王守仁玩得越潇洒,文哥儿就越郁闷,旬休日午去杨廷和家学棋时还闷闷不乐。
杨廷和得知个中情由,说道:“想去国子监有何难,一会我带你去就是了。”
杨慎旁『插』嘴:“去!”
杨廷和转头『揉』了『揉』杨慎的脑袋,说道:“外面太冷了,等明年天气暖和了我再带你去。”
杨慎满一岁了,已经会开口说简单词儿。杨廷和颇喜欢这个长子,闲来教文哥儿棋,会把杨慎抱过来旁边着。
杨慎天生比旁的小孩聪明。
人棋这么闷的事换成寻常孩子早就坐不住了,可杨慎不一样,他总是乖乖坐旁边,睁着乌溜溜的睛左边瞧瞧右边,每次瞧见他爹吃棋还会满脸的欢欣鼓舞。
当初第一次被父子双打的文哥儿:“…………”
天才的儿子是天才吗!
文哥儿总想偷偷捏他脸。
堂堂大才子,脸一定好捏!
听杨廷和要带自己去国子监,文哥儿兴得很,不太确定地追问:“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于是他从杨廷和那儿听到点往事。
原来杨廷和当年十二岁成了举人,不是一口气考成进士的,他曾经落第过。
按照惯例,落第举人可以进国子监进修,悉心二战国考做准备。
当初杨廷和就进了国子监。
当年的国子监丞黄明善很好他,没过多久就决定把女儿许配给他。如今黄明善已经是他的岳父、慎哥儿的外公了!
所以说,国子监是杨廷和的母校,还是包解决婚配问题的那种。
杨廷和想回去实再简单不过。
文哥儿向来对这大佬往事很感兴趣,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听听,他杨先生和他爹就是不一样,绝对不会和小孩子说“十二岁中举”、绝口不提中举后还落第过的事。
好的长辈,实事求是。
糟糕长辈,蓄意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