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人错把比严光,我自是、无名渔父。
纪山之南,渚宫之北,漳沮以东,云梦子西,这是江陵。
茶焦、师颐在亭下稍作休息,见江畔有老者垂钓。
可他的鱼竿却始终离水三尺。
“渔父是在钓鱼吗?”师颐在双手张在嘴旁,作喇叭状呼道。
渔父不答,人就像山丘一般,佝偻又沉默地坐在那里。
师颐撇嘴。嘛,什么怪脾气的人嘛,说不定是个耳聋的。
“老秦我来了!”少年赤脚,裤腿卷到膝盖,左手提着鱼篓,“钓到鱼了吗?”
渔父开口:“不急,愿者上钩。”
“那我不客气啦。”少年跃入水中,水里扑腾起好大一朵浪花。
他身上有一种生机勃勃的生气,阳光都好似偏爱他。
头发上水珠湿答答地滴落,他身手敏捷地在水里试探。
蓦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将手里的竹竿向下用力一插。
他咧嘴一笑,似乎胜券在握,“老秦,我可是已经有了。”
说着,他将竹竿举起来,竹竿恰巧插在鱼腹中,鱼嘴还张着,在吐泡泡。
那样耀眼的笑,可比骄阳。
“师颐,我们出发吧。”
“是,女郎。”
这世间,人人都是彼此的过客。
只是有幸,路过时,恰巧撞见了你的美丽,你的荣耀,你的光辉灿烂。又或者是你的不幸,你的破败,你的难堪。
就让这样的景象只长留心底吧,作为一路上旅行的收获。
茶焦和师颐走了。
少年问渔父:“老秦,你的愿者来了吗?”
“不是说了嘛,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可是老秦,明天我就不能来陪你了。”少年还是咧嘴笑,“我爹让我去祝寿,挺远的地方,得坐船去。”
“这样啊。”渔父收了鱼竿,“今天没意思,不钓了。”
“那我走之前,是看不到你钓上鱼了。”
“回来再看。”渔父慢慢站起来。
“那我这条鱼送你了。”少年把鱼甩进鱼篓里,“我的就是你的。”
“那等你回来,看我钓到的鱼。”渔父的眼中有一丝难以言说的伤感。
他是可以看见命运的人。
他知道,少年此去,不一定能够回得来了。
“好啊,说定了老秦。”少年笑嘻嘻地把鱼篓放到他身边。
渔父摘下他的斗笠,满头花白头发在阳光下显得斑驳。
“你把我这顶斗笠带着吧。”遮一遮回时的风雨。
“老秦……”渔父以为少年会说什么感激涕零的话。
“你平时这么扣扣搜搜,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渔父忍住了暴揍他一顿的想法。
“滚吧,小子。”
他还是忍不住多叮嘱了一句:“小心风雨。”
他每日在这里垂钓,做好了朝生暮死的准备。
他说他总在等愿者上钩。
少年何尝不是愿者?
他也不过就是在等一个跟他说说话的人。
像师颐那种偶然路过的好奇者,他都懒得搭理。
他要的,是锲而不舍。
这样的试验,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恶趣味之一了。
作为报酬,他会偶然发善心地给点命运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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