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 殷蕙带上宁姐儿,一起送循哥儿去宫里读书。
也是巧,到了宫门前, 恰好碰到湘王府的马车,殷蕙下马车时,七岁的八郎也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三伯母!”
八郎跑过来, 乖乖巧巧地朝殷蕙行礼。
八郎的容貌继承了魏昡与福善的优点,只是长得胖了点, 脸蛋圆圆的,像年画里的福娃。
殷蕙摸摸八郎的头,笑着问:“你娘没来送你吗?”
八郎道:“我娘为什么要来送我?我一直都是自己来学宫的, 咦,五哥呢?”
殷蕙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脸蛋微微泛红的循哥儿, 再对八郎解释道:“五哥他们跟着皇祖父去巡边了,这几个月只有你、六郎、七郎来宫里读书,你们要乖乖听讲, 不能因为皇祖父不在就偷懒,知道吗?”
八郎想起来了, 点点头,去抓住循哥儿的手道:“走吧,咱们去学宫了。”
循哥儿看看娘亲妹妹, 跟着八郎走了。
殷蕙看着小儿子的背影, 心里有点酸, 又有点期盼。
孩子们各有性情, 衡哥儿可能是家里的长子, 第一次去学堂时没有同房的兄弟姐妹陪着, 很快就学会了独立。循哥儿不一样, 他本来就黏哥哥,后来又一直跟着哥哥进宫读书,形影不离的,遇到什么事情都有哥哥护着照顾,兄弟感情是好了,却也导致循哥儿有点过度依赖哥哥。
衡哥儿走了,循哥儿肯定要适应一段时间,但殷蕙也希望通过这次机会,让循哥儿学会独当一面。
既然都进宫了,殷蕙先带着宁姐儿去坤宁宫给徐皇后请安。
徐清婉、眉姐儿也在。
宁姐儿朝皇祖母、大伯母行过礼,就凑到眉姐儿身边了。
一眨眼,眉姐儿都十五岁了,从小就是个温柔可亲的姐姐,对底下的弟弟们都很照顾。
“阿蕙今日怎么想到过来了?”徐皇后笑着问。
殷蕙面带无奈地解释道:“七郎第一次跟五郎分开,我怕他不习惯,便来送送。”
徐清婉都有些惊讶殷蕙对七郎的溺爱。她一直觉得,五郎、七郎被殷蕙教养得都很懂事,几乎挑不出任何错,不像她的三郎有时候还顽皮捣蛋让她头疼。因此,徐清婉便认定殷蕙对孩子们的教养是比较严格的,没想到七郎都九岁了,殷蕙竟然还要送他来读书。
徐皇后只在殷蕙身上看到了一片慈母心肠。
这样的母亲,对孩子们少了那种功利性的期待,也就不会严格制定什么规矩,一切都以孩子的情绪为重。
换成徐皇后,她绝不会亲自送这个年纪的孩子进宫,哪怕孩子会忐忑,她也会逼着孩子勇敢地走出那一步。
两种教养方式,难分谁对谁错,各自的选择不同罢了。
又聊了聊永平帝他们这会儿大概到了哪里,殷蕙就带着宁姐儿告退了,再去咸福宫陪陪婆婆。
她走了,徐皇后调侃徐清婉道:“你还舍不得大郎、三郎,难得两个孩子都出门了,你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不然就得像阿蕙那样,还要操心一个。”
六郎毕竟是庶子,徐清婉只要安排下人照看好六郎的起居就行,功课上无须费心,至于孟姨娘的次子十郎、两位侧妃那边新生的一子一女,也都还小,都还留在生母身边。
徐清婉看看眉姐儿,笑道:“母亲忘了,我还得给眉姐儿挑个如意郎君呢。”
眉姐儿就羞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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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蕙娘俩在咸福宫用的午饭。
衡哥儿这一走,顺妃也挺牵挂大孙子的,还说她昨晚梦见衡哥儿了。
殷蕙陪婆婆聊了很久的家常,饭后她要带着宁姐儿告退时,顺妃叫她不用担心循哥儿,她在宫里会帮忙照看的。
永平帝在的时候,顺妃不敢去学宫探望孙子们,现在永平帝走了,她隔三差五去看一眼总没关系,皇后娘娘脾气好,只要她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皇后娘娘也不会管的。
学宫里面。
循哥儿与六郎、八郎也吃完了午饭,洗漱一番,准备歇晌了。
六郎脱了鞋子,沿着大通铺打起滚来,平时他就自己睡觉那么一块儿地方,现在五个哥哥都不在,地方可太大了。
八郎看着好玩,跟六郎一起滚起来。
滚着滚着,六郎对八郎道:“咱们俩骑大马吧,你先驮着我走一圈,我再驮着你走一圈。”
八郎高兴地同意了。
可是,等八郎驮了六郎一圈,该六郎驼他的时候,六郎忽然耍起赖来,说他困了,钻进被窝就装睡。
八郎不干,去扯六郎的被子,六郎就把八郎压到下面。
八郎虽然胖,可他比六郎小了三岁,哪里掀得开他,憋红小脸喊循哥儿:“七哥快来救我!”
循哥儿皱着眉头对六郎道:“君子重诺,你答应了八郎,怎么能反悔?”
六郎得意地摇脑袋:“我就反悔了,你能怎么着?”
父王现在变成太子了,是未来的皇上,七郎敢得罪他?
他正得意,循哥儿竟然真的走过来了,抓着他的胳膊往旁边一扯。
六郎只比循哥儿大一岁,个头其实差不多,而且六郎平时练武偷懒,力气或许还不如循哥儿。
八郎一爬出来,立即就想压到六郎身上。
循哥儿拉住他:“算了,睡觉吧,下午还要上课。”
八郎不服:“他还没背我!”
循哥儿:“你有他力气大吗?他不愿意背你,你能怎么样?”
八郎抿抿嘴,眼睛瞪着还在那里扮鬼脸的六郎,小胸脯一鼓一鼓的。
循哥儿将他拉到两人的铺盖这边,一边铺被子一边道:“他不信守承诺,你以后不要再信他了,要么就好好练武,等你力气比他大的时候,他反悔你也有办法。”
八郎哼了哼,气鼓鼓地钻进被窝。
循哥儿看眼六郎,也躺了下来。
六郎看看他们俩的被窝,突然走过来,要躺在衡哥儿的被窝里,挨着循哥儿睡。
循哥儿瞧见他的动作,骨碌坐起来,捂住哥哥的被子,不许六郎动。
他绷着脸,看六郎的眼神非常冷。
那一刻,六郎仿佛看到了衡哥儿。
“一起睡又怎么了?”六郎嘀咕道。
循哥儿:“其他地方随便你睡,这是五哥的。”
六郎想到循哥儿拉扯他时的力气,不敢跟循哥儿硬碰硬,哼了哼,又回他的被窝了。
八郎看在眼里,等循哥儿重新躺下来,他小声对循哥儿道:“你真厉害,六哥都怕你。”
循哥儿怔了怔,六郎怕他吗?
不过,看着八郎佩服羡慕他的大眼睛,循哥儿笑了笑。
下午的功课结束,六郎回东宫去了,循哥儿与八郎一起往外走。
八郎先上了马车,然后从车窗探出脑袋,朝循哥儿挥手。
循哥儿看着八郎的笑脸,心想,八郎都可以一个人来宫里,他是哥哥,更可以。
坐上马车,循哥儿还是像以前一样,打开书,默默地背诵文章。
蜀王府。
殷蕙估测着时间来了王府门前,稍等一会儿,就看到了自家的马车。
“娘。”看到娘亲来接他,循哥儿很高兴。
殷蕙笑着扶儿子下车,上下打量一番,没发现儿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了问,就知道了晌午六郎与八郎的争斗。
殷蕙诧异于循哥儿的处理。
帮着八郎把六郎推开了,却又没有再继续陪八郎一起教训六郎,既救了弟弟,又没有让六郎太难堪。
可是轮到六郎要睡衡哥儿的被子,循哥儿又变得无比坚定。
“如果六郎非要睡哥哥的被子,你怎么办?”殷蕙柔声问。
循哥儿绷起小脸道:“我会拦着,他打不过我。”
殷蕙笑了,骄傲道:“我们循哥儿真厉害!”
她还担心循哥儿安安静静的,会变成一个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小可怜呢,没想到循哥儿也是个很有骨气且敢于据理力争的小男子汉。
傍晚魏曕回来,殷蕙笑着与他分享了此事。
魏曕也很意外,且高兴。
他心情好,饭后检查循哥儿的功课时,神色也自然比平时温和几分。
第一次单独面对父王,循哥儿难免紧张,卡住的时候,他忐忑地看向父王,见父王非但没有皱眉头,还朝他笑了下,循哥儿便渐渐放松下来。
湘王府。
魏昡一回来,八郎就跑到他面前告了六郎一状。
魏昡先看向福善。
福善哼了哼。
以前八郎也与几个堂兄弟们动过手,因为力气小总是吃亏,福善教儿子要狠,打不过就动嘴,像草原上的小狼崽子似的,狠了一次,其他人就再也不敢欺负他。结果这话被魏昡听见了,魏昡训了她一顿,让她不会教孩子就别教,所以今天八郎跟她告状,福善就让儿子等父王回来,听父王怎么说。
魏昡暂且没理会妻子,问八郎当时具体的情况。
八郎一五一十地说了。
魏昡觉得循哥儿说的很对,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平时就不要跟对方玩,亦或是练好武艺,拳头比对方硬,就不怕对方耍赖。
魏昡就对儿子重复了一遍这个道理。
八郎记住了。
魏昡捏捏儿子的胖胳膊,哼道:“瞧你这一身肥肉,明天开始,早上起来先去练武场跑两圈。”
八郎苦了脸。
魏昡:“父王陪你一起跑。”
他是武将,可不想养出大哥或二哥那样的废物。
教导儿子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夜里,魏昡单独嘱咐福善:“你找机会跟三嫂道谢,再请三嫂提醒七郎多照顾八郎一点。”
孩子在宫里,他鞭长莫及,总不能任由六郎欺负八郎。
福善:“知道,不过靠人不如靠己,我也会教八郎怎么与人摔跤的。”
魏昡挑眉:“你还会摔跤?”
福善:“那当然,我们那边,男孩子女孩子小时候放在一起养,男孩子会的,女孩子也都会。”
魏昡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福善,气势汹汹地将一个草原男孩压在地上的画面。
行吧,摔跤可以学,咬人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