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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善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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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问起沐遥岛上最大的销金窟,岛民们的答案无非是“眠月楼”“长乐坊”或者“浮梦馆”。无论答案是哪个都不重要,因为这些都是丁员外的产业。

已经很多年没人提起丁员外的真名了,岛民们说到丁员外时,总会用“丁大善人”这个词进行指代,以至于很多岛民甚至忘记了他的本名叫丁根嗣。

沐遥岛地理位置极为偏僻,灵气又极稀薄,岛上盛产海鱼、海虾、海蟹,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像样的特产。修仙之人一般是不会来此地的,海产若是能运到外地,倒是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可惜由于沐遥岛远离陆地,交通不便,新鲜的海产也难以及时运出。幸运的是,岛民们虽然没什么钱,却也能靠海吃海,鼓腹含和,怡然自乐。

丁根嗣和千渊真修的相识,改变了这一切。丁根嗣原本只是沐遥岛上的一名破落户,千渊那时也才刚刚步入筑基期,东胜神洲稍大些的领地已基本被金丹期以上的修士瓜分完毕,没有什么位置能留给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他手里能掌控的也不过几处偏僻的小村庄。然后他就来到了沐遥岛,遇上了丁根嗣。丁根嗣需要金钱和地位,千渊需要领地和人口,二人一拍即合。

彼时丁根嗣囊空如洗,家徒四壁,婆娘每天闹着要跑路。原本,千渊要在沐遥岛上安排胥吏,怎么也轮不到丁根嗣这种村野匹夫,可当丁根嗣把婆娘献出来时,还是打动了千渊。这倒不是千渊有多么饥不择食——这种举止俗鄙,其貌不扬的女子,自然不能入千渊法眼,可丁根嗣献妻行为背后透露出的诚意令人暖心,那时千渊的手上的人命太多,名声已不大好听,而丁根嗣这种隳肝沥胆的忠诚使千渊大为感动,丁根嗣也从此平步青云。

婆娘到千渊那里没多久便如之前的许多人那样奄然归天,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丁根嗣,不,此时已是丁员外了——身边早已姬妾成群。但飞黄腾达后的他从未忘本,他深知自己一个人金玉满堂、美人环绕不算本事,只有让岛民们都过上和他一样幸福快乐的日子,才算皆大欢喜。

为了让岛民们能像自己一样珠围翠绕,软玉娇香,他建起了眠月楼;为了让岛民能像自己一样以小博大,快速发家致富,他又修起了长乐坊;为了让岛民们以凡人之躯也能体验飘飘欲仙的感觉,他又设了浮梦馆,福寿膏一抽,快乐似神仙。岛民们没有钱,海产卖不出好价,丁员外便慷慨解囊,给他们提供第一桶金,每日三分息,次月转息为本,本再生息。丁员外很好说话,田契地契、金银珠宝都可以用来抵押,至于那些身无分文的穷人,甚至什么都不用抵押,丁大善人也愿意把白花花的银子借给他们。岛上也有不少因为还不起债而破家散族的苦命人,丁员外甚是体谅他们的处境,他知道自己若是不帮他们一把,这些人将无路可走,于是很贴心地将大部分女眷和小部分男丁送到眠月楼去披金戴银、吃香喝辣,将大部分男丁和小部分女眷送到千渊大人身边,也算让他们沾了些仙气——反正千渊大人身边永远缺人,这些人后来一个都没回来,定是在仙师身边待久了乐不思蜀,已经瞧不上沐遥岛这个乡下地方。

在丁员外殚精竭虑的操持下,尽管人越来越少,沐遥岛还是呈现出一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很多岛民感恩于丁员外让人们有了见识,不再仅仅满足于吃饱穿暖的日子,于是丁员外又成了丁大善人。

然而并不是人人都这么明事理,尽管丁大善人博施济众、善气迎人,岛上还是不断有食古不化的岛民和他对着干,这些不识好歹的逆贼最后都消失了——毕竟丁大善人的护卫们不是吃干饭的。也有些白眼狼,靠着丁大善人过上好日子之后便妄图取而代之——千渊也曾因为某些人的检举,动过把丁根嗣换掉的心思,然后丁大善人便向他进贡了自己及笄之年的长女,此后,每年将长大成人的亲生女儿献给千渊也成了丁大善人的习惯。这些女儿后来无不红颜薄命,玉殒香消,但能在殒身前侍奉仙师,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大人,那林双全还在门外哭闹不止。”丁府新上任的护卫长上前说道。

丁大善人抿了口茶,抬起眼,面露责备之意:“一个时辰前便让你们妥善处置,这是什么情况啊?”

他已是花甲之年,却保养得极好,得益于千渊赏赐的灵丹妙药,他虽两鬓斑白,脸上却鲜有褶皱,双目明亮,神完气足。

护卫长一听这话,连忙禀报:“护卫们劝也劝了,揍也揍了,赶也赶了,最后打折了他一条腿,把他扔到了五里外,可他刚才竟又爬了回来,啼哭不止,嘴上还说……”

“说什么?”丁大善人问。

“说他当初借钱的时候并没有答应把女儿作抵押,还说他一定会还钱,求我们把他女儿放了。”

“除了女儿,他还能拿什么还钱?”丁大善人将茶杯往案上一掼,冷笑道。

“护卫们也是这么问的,他说,求大人再借点钱给他,他这次定能回本,到时候连本带利一并还了。”

“他想得倒美。”丁大善人冷哼一声。一旁的宠姬喂过来一枚剥好的葡萄,丁大善人将葡萄连同宠姬的指尖一并含入口中。

“大人息怒,我觉得呀,这人定是脑子没想清楚。他女儿以后不管是进了眠月楼还是跟了千渊大人,不比现在强多了呀?”宠姬不过桃李之年,瓜子脸,吊梢眼,见丁大善人动怒,她连忙指责起林双全的有眼无珠。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这么做,自然是担心女儿过得不好。”听宠姬这么一说,丁大善人看上去倒像是没有了方才的怒气。

他沉吟了半晌,复又抬起头,对护卫长道:“他上个月才输了那么多钱,一时急火攻心,丧失理智,也能理解,你们也不要为难他了。”

护卫长连连点头,末了又道:“那让他总这么堵在门口,也不是个办法。”

丁大善人道:“这时候就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跟他讲清楚利害,他若是现在回去,不再闹腾,他女儿进了眠月楼之后还能有个好价钱,运气再好一些,万一被千渊大人看上了,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是没有可能。可他若是再闹腾下去,便将她女儿直接送到最下等的瓦子做那最低等的娼妇,每天二三十个叫花子守着,待到怀了小叫花子,生子便做龟奴,生女便世世为娼,等过几年死了,便丢去喂狗。他但凡是个明事理的,也不会再闹了。”

“是,大人。”护卫长醍醐灌顶,佩服无比。

“这事情多好解决。你啊,还是太年轻。”丁大善人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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