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都阿陵伤得很重。
他晕了两日，才幽幽醒转。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天色微暗的夜里。
身上的数十道刀伤已经被细心地包扎好，莫都阿陵躺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
直到门边传来响动，有人推门而入。
对上他的视线，苏辞轻声道：“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莫都阿陵定定地看着她，没说话。
那日，他被穆勒派来的南蛮杀手伏击。双拳难敌四手，尽管蛮古已经竭力拖住了好几个黑衣人，莫都阿陵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好在这些天来，他对临川的熟悉程度远超过那些南蛮杀手。
他只记得一直跑，一直跑。
失血过多导致头晕眼花，他不知道到底跑到了哪里，等到回过神时，看见了单薄素衣的少女。
像脆弱不堪的泡沫。
又像虚幻飘渺的梦。
莫都阿陵勾起唇，笑容乖巧又纯净：“姐姐。”
原来……在那时，他最想见到的人是她。
苏辞走近几步，递了杯茶水给他：“还痛不痛？”
莫都阿陵摇头。
他抬起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湿漉漉的眼神让人想起想被抚摸的幼犬。
“姐姐，你又救了我。”
“怎么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苏辞叹息一声，“你知不知道，这伤再深一分，你的手就保不住了。”
莫都阿陵脸上始终笑嘻嘻的，苏辞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用温柔而清澈的眼神望着他。
他渐渐不笑了。
锦被下的指节攥在一起，莫都阿陵垂下长睫：“姐姐，为什么……”
为什么不问。
孟婉不是什么养在深闺的娇娇女，他身上的这些伤口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寻常。
更何况，他当时甚至没有刻意隐藏柳叶弯刀。
她这么聪明，早该猜到可疑之处。
为什么不问？
为什么还这么关心他？
苏辞低叹，她眉目温软下来，站起身来：“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出现在我身边有什么目的，想来应该不简单。”
莫都阿陵下意识地张了张唇，却无话可说。
心脏难以抑制地蜷缩着，陌生的疼痛丝丝缕缕地涌上来。
如同接受审判一般，他只能一动不动地，听着苏辞的声音继续响起：“但是现在在这间院子里，在我眼中，你就只是阿陵。”
她仰头看向窗外：“至于离开院子之后，是敌是友，则是以后的事。”
在猜到莫都阿陵的身份时，苏辞也曾有一瞬的犹豫。
彼时少年毫无防备地晕倒在她面前，她手上的匕首可以轻而易举地刺穿他的颈动脉。
家与国，全然对立的立场。
冰凉的利刃抵在肌肤上时，她听见少年低声喃喃：“姐姐，疼……”
苏辞沉默半晌，咬着牙收回了匕首。
望着门外的皑皑雪色，她想，以前哥哥总说她心太软，果然成不了大事。
听完她的话，莫都阿陵脑子里茫然了一刹那。
“姐姐。”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后，又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他很低地笑了一下：“北地的雪很美。”
你也是。
“我很喜欢。”声音很轻，仿若幻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