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17日晚上8点56分,剧场小厅接近满座,略显闷热。
应该是剧场方面考虑到更改了上演的剧目和时间,有些观众不接受,所以临时换到5号厅,不显空旷。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还以为在梦中……”男主凝望着熟睡中的女主,深情款款表白,表情僵硬生涩。
台下传来了嘘声,这在话剧演出中非常少见。买票看话剧的通常学历较高,善于隐藏自己的情感,很少如此直白表达内心的不满。
“王龙科是谁?刘丽娜又是谁?”,“根本没有听说过,就是个草台班子吧。”,“应该是戏剧学院的一帮孩子,实习生,明年春考的剧目,临时拉来救场的。”,“听说《酒不醉人》女一号送到九洲医院时早没了呼吸,多好的姑娘啊,那么年轻漂亮才华横溢。”,“是啊,昨天还在这里演出呢。可靠消息昨天连夜赶去上海,今天上午为下月上海的剧目做宣传,晚上再回宣城演出。开车来回十来个小时,他们都在车上睡觉,结果回宣城的路上出了事。”,“唉,可惜啊……”
刚才到剧场有些早,听到人们的议论,天妒英才,世事难料。这是些有理想有追求,努力向上奋力拼搏的年轻人,一心演好自己的戏,谁又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还以为在梦中……”台上的男主不知因为紧张还是忘词,把说过的台词又念了一遍。
我扭头转向李芬芬,没曾想她瞪大了眼睛也正看着我。台下的灯光有些昏暗,远远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像极了吴望京。
恍惚间仿若置身梦中,这一切都是真的吗?还是人生本就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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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定,凡事都是注定。”躺着的女主打破僵局,缓缓坐起冲着男主说:“我刚才梦见,邺城的叛军就要到了,破城之后生灵涂炭,你还是快走吧。”
“我不走,”男主脸上露出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神情,道:“我哥哥对不起你,我不能,我要和你在一起。”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这男主一年级水平,戏演得有些过了。不知为什么,我联想起邵董李总秦月兰,也就是李芬芬的养父生父和母亲,当年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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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宛如今天这一场戏吧,戏如人生。
发觉到李芬芬的眼眶有点湿润,我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可能她是现场唯一一位被感动的观众。
演技好坏,是非对错,主要还是看每个人的立场,角度不同。
女主推搡着男主,催促他尽快逃离是非之地。男主双眼茫然,分明思绪混乱,又忘了台词,脸涨得通红,难掩内心焦灼。
台下嘘声四起,前排一位男士,轻声说了声“木桶效应!”摇摇头。靠在他身侧的女友嗲声问:“什么意思?”男士解释:“决定一只木桶质量优劣,评价一出戏的好坏,取决于最弱的一环。”
男主忽然间跌坐在舞台上,灯光下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沁出,明显不是剧情安排。
女主蹲下身,满脸关切之情,慌乱地摇着男主叫着:“龙科,龙科,你怎么啦,你别吓我啊……”
台下的观众看得分明,在现实生活里,这一对必是有情人。
男主努力着,想要站起来,站到一半却又无奈坐倒,力不从心。台下安静下来,后排不少观众站起身,想看个明白。
褐色西装,宽边眼镜,一位略显消瘦神采矍铄的中年人疾步上台。来到舞台中央深深鞠了个躬,声音沉着中满是歉意,道:“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我是剧场经理老范。今晚上演的《花好月圆》,是我们临时请来的救场。这位小王,王龙科先生来之前还在九洲医院吊水,高烧39度3。按照目前情况,《花好月圆》今晚暂时停止演出,请大家原谅。散场后,请各位有序离场,到窗口办理退票,在此深表歉意!”
经理再次深深鞠躬,观众集体起立,剧场内是经久不息的掌声……
有些事有些人,有时候,你看见的不过是表象。
我往吴望京那边望去,却再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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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白衣女子,在剧场里,用她白皙纤细柔若无骨的手,戴上墨镜,转身离开。
“林弈?林弈!”我松开不知什么时候握着的李芬芬的手,挤过人群追了过去,我想问她为什么把蒋龙独自留在墓地?
轰鸣般的掌声,掩盖了我的叫喊,也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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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芬芬在后面呼唤我的声音。
一直追到剧场门口,我没有再见林弈,还是林弈根本就没来过,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李芬芬跟随如潮般人流来到我的身后,挽住我的右手。剧场外下起瓢泼大雨,远处路灯下,一个白衣人推着自行车与背后的旧巷形成强烈的色彩差,好像他孤立于他所存在的世界。白衣人穿着自带帽子的白色卫衣,帽子竖起盖住了他的头,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在梦中惊醒,抬腕看表,9点09分。熟悉的宿舍内寂静无声,室友们都去了哪里?我怎么这么早就睡了?还是我的手表出了问题?物理与代数复习题都还没做,我是真的不会,明天又得看班主任那张恨铁不成钢的脸。
梦里的一切异常清晰,大雨滂沱的夜里,我看到了吴望京客厅画作“孤独雨夜”一模一样的场景,那个白衣人。
李芬芬晃了晃我的手臂,嗔道:“你怎么了?也没带伞,叫不到车怎么回家?”
“你看旧巷那边,”我伸左手指着,道:“有个人,推着辆自行车。”
李芬芬走到我正面,诧异地看着我,说:“你别吓我,哪里有什么旧巷?你是不是发烧了?”她用右手摸向我的额头,她的手柔若无骨冰凉彻骨。
“旧巷、路灯、灰楼,白衣人,”我喃喃叙述:“有个小杂货铺,门头上写着客不来烟纸店……”
李芬芬有些惊恐地看着我,贴近我的身体说:“你别吓我好不好?对面明明高楼林立,万家灯火。难道你看到的是十年以前,那时候这里才是你所说的样子,的确有家叫做客不来的小店。”
李芬芬是本地人,一直生活在宣城,所以她知道。我不是,十年前我还在家乡念高中,我怎么会知道这里有家小店叫做客不来?
我是在做梦?秋天的雨夜,格外冷。我在剧场门口,抱拥着李芬芬,我可以感觉到她身上真实的体温。这一刻,我是在做梦?我梦到了十年前在这里的旧巷、路灯、灰楼,白衣人?
还是我在梦中,梦到了十年后的自己,在剧场门口,大雨倾盆的夜晚,抱着一个叫做李芬芬的女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