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下, 冰冷的雨水猛烈地击打唐宁,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单薄的布料紧贴身体, 勾勒从纤细优美的线条,连缀成线的水珠从发梢、衣角落下, 那惶恐不安的小脸苍白到剔透。
唐宁不敢回头, 他拼命朝向奔跑,奔向后山的公墓,刹那间的雷霆照亮了山上一块块惨白的墓碑, 幽暗的树在风雨中摇晃,似有鬼魅在摇曳的树枝中捉『迷』藏。
阴冷的气息在这座山上变更加浓厚,无处不在的寒意侵蚀这里的一切, 唐宁的内心无端产生一股不安,他隐约听到风雨中传的脚步声, 沙沙沙, 好像有人踩在了厚重的树叶上, 唐宁惊恐地躲在一株树后, 捂住自己的嘴, 生怕自己不小心发出声音。
树梢的枝叶沙沙作响, 四面八方都传了相似的静, 好像有无数双脚朝他走,唐宁就是这场围猎的中心。
是谁?
是谁过了?
是莫云初、陆应星还是守墓人?
暴雨,雷霆, 潜伏在暗处的人或鬼,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刺激唐宁的神经,唐宁甚至分不清自己此刻的打颤是害怕还是寒冷,又或者两者皆有。
沙沙。
沙沙沙。
那沉甸甸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逼』近唐宁, 裹挟雨水的阴风吹在唐宁脸上,唐宁在内心拼命祈求千万不要发现他,许是他的祈祷出了效果,那脚步声停了下。
唐宁不由屏住了呼吸,哪怕风雨声大到能遮掩他这微不足道的呼吸声。
雨,越下越大了。
暴雨中,有什么东西飘了过,铺天盖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唐宁不明所以,正在这时又是一道雷霆闪现,照亮了黑暗中的一切,唐宁看了一眼一股凉意涌上心头,整个脑袋嗡嗡作响。
那是纸钱!
是烧给死人的漫天纸钱!
被雨水沾湿的纸钱飞到了唐宁脸上,遮住了唐宁的一只眼睛,像是湿漉漉的手在抚『摸』他,唐宁头皮发麻,又是一张纸钱扑到了他的脸上,那密密麻麻涌过的纸钱像是有意识般往他的方向飞。
唐宁惊恐万分往后退,心脏剧烈跳,似乎要跳出喉咙,他想要转身逃跑,又担心自己发出的静会惊未知的存在。
“别!别回头!”
不远处传了老人威严有力的声音。
唐宁愣了一下,随后就是狂喜,他看到穿雨衣雨鞋的守墓人从林中走出,对方手中提一个黑『色』袋子,狂风大作,纸钱就是从那里面飞了出。
难以形容这一刻劫后余生的心,唐宁激地想要靠近守墓人,又突然想起守墓人刚刚对他说的话。
别?
别回头?
......
他身后,站什么?
阴风呜呜地吹响唐宁,暴雨狂风下,很容易让人忽略细微的静,譬如脖颈被一缕气息缓缓吹的诡异触感。
唐宁如遭雷击,一不,一张张纸钱绕过了他,唐宁这才发现那络绎不绝的纸钱飞向的并不是他,是他身后的存在。
守墓人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纸钱,一步一步走向唐宁,后往唐宁身后洒了一把纸钱,“跟我走。”他对唐宁低声道。
唐宁连忙跟在守墓人的身旁,这个夜晚很黑,头顶乌云密布,除了偶尔闪烁过的雷霆看不到一丝光,唐宁看不清路,几次都差点滑倒,守墓人却一直走稳稳当当,每走几步,就往身后撒一把纸钱。
沙沙。
沙沙。
沙沙沙。
两个人并排行走,身后却出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唐宁冷直发抖,尤其是背和后脚跟,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冷直打颤的原因了,既是害怕,是寒冷,更是因为有个东西一直站在他身后。
大雨滂沱,伤口被雨水不断冲刷,这具身体过脆弱,对旁人说无伤大雅的小口子落在唐宁身上,痛像有无数蚂蚁啃食伤口,但痛楚却不是最难受,唐宁真的觉冷了,冷到他走路都像手脚僵直的人偶,冷到他快没有力气行。
他需要一件温暖的大衣裹在身上,或者是一件雨衣、一把伞。
忍一忍,再坚持一下。
唐宁告诫自己,守墓人能出现已经再好不过了,现在守墓人在做很重要的事,不要问东问西寸进尺,没有人会像莫云初那样包容他......
莫云初,莫云初,他为什么又想到了莫云初?!
唐宁死死咬住下唇,抛弃一切杂念和守墓人向坟地走。
不知过了久,他们到一块墓碑前停下。
暴雨冲刷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那是陆应星的墓。
唐宁虽然有了预料,可看到陆应星的这一刻他还是不理解,他身上已经佩戴了驱邪的古玉,陆应星无法真正伤害他,强行跟他只能让自己实力下降,陆应星现在跟了唐宁这么久,都没能让唐宁察觉,就说明他已经越越虚弱。
那为什么这种况下还要强行跟呢?
是厉鬼都没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吗?
守墓人从袋子里又抓了一把纸钱,撒向墓碑,一张张纸钱飞向那张小小的黑白遗照,照片中的陆应星似乎又一次“活”了过,阴冷诡异的目光穿过纷飞的纸钱看向唐宁。
“收了钱,就该上路了!”
一股莫的阴风从吹向纸钱,将守墓人撒的纸钱全部吹走。
显然陆应星并不愿离开。
唐宁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人和鬼对抗的场面,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接下会如何发展。
守墓人面不改『色』地从身上掏出了一条漆黑线的线,他冷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漆黑的线宛如活物般从守墓人手中弹『射』出,直直『射』向了唐宁身后,唐宁不敢『乱』,那笔直的线不断震颤,守墓人目光如炬,黑线的一端缠在他的食指和中指上,苍劲有力的手用力拉扯长线,似乎在拖拽什么。
唐宁能感受到背后那股阴冷的气息从他身后侵蚀到了他的体内。
在阴气短暂入体的刹那,唐宁似乎听到了一阵凄厉的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叫声蕴藏极致的痛苦,恍惚间似乎是陆应星的声音在说:“逃!!!”
黑线被守墓人骤然拖拽了过去,那道声音犹如幻听般从唐宁的脑海中消失一干二净,唐宁痛苦地蹙起眉,伸手去按压肿胀的阳『穴』。
刚才是陆应星在他的脑海里说话吗?还是他自己产生了幻觉?
唐宁的头痛厉害,他看向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这一次照片里的陆应星并未转眼珠与他对视,是和所有普通的遗照一样,一不,目视前方。
这关于陆应星的灵异事件,终于结束了。
唐宁呆呆地望这块墓碑,却并未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陆应星刚才对他说的“逃”是什么意?是莫云初快追上了吗?
“走。”守墓人对唐宁冷淡道。
唐宁回过神,连忙跟上了守墓人的步伐,守墓人走的方向并不是他所住的房屋,是墓地的更深处。
一块块墓碑伫立在黑暗中,阴暗,冰冷,像一双双眼睛躲在暗处窥探,让唐宁忍不住双手抱住手臂,轻声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守墓人没有说话,他沉默地朝前走。
唐宁见状不敢问,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只剩五分钟了,再过五分钟就过了莫云初规定的期限。
不过他前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郝老板,郝老板说守墓人会帮他解决,让他一切都听从守墓人行事。
唐宁再次看向守墓人,此刻守墓人的脚步停了下,他站在了一块墓碑前,唐宁看向了这座墓,这是一座无主的墓,墓碑上空空如。
守墓人取下身后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铁锹,在唐宁茫然的注视下开始挖土,许是雨水将这片土地泡松软,铁锹像切豆腐般轻松铲进了土地。
一股腥臭气息从土里散发出,混杂沙土的雨水颜『色』浓郁像是褐『色』的血。
守墓人挖土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挖到了什么东西,铁锹将那东西周围的土全部铲走,暴雨冲刷走那东西表面的薄土,『露』出了漆黑的壳。
那似乎是一具棺椁。
唐宁不明所以地站在一旁,小心翼翼道:“请问我能帮上点什么忙吗?”
守墓人抬头看向唐宁,凝望唐宁的眼神沉默又怪异。
“有。”
唐宁连忙问:“需要我做什么?”
守墓人放下铁锹,指那具棺椁,声冷如冰道:“躺进去。”
唐宁呆滞了两秒,被水打湿的小脸茫然极了,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一切,“什么?”
守墓人掀开了棺材板,里面空空如,但内部却绘满了隔奇怪的字体和图案,样式有像唐宁在老刘家门口看到的黄符,让人无端感到惊悚和压抑,即使唐宁并不了解这是什么,他明白在深夜躺进一座空墓前的棺材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我让躺进去!”守墓人命令道。
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照亮了守墓人阴鸷古板的面容,那双苍老的双眸坚定异常地盯唐宁,滂沱大雨倾倒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形却挺拔异常,像承受海浪侵蚀的礁石,唐宁惊恐不已地望守墓人,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忽然从护身符变成了催命咒。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守墓人突如其的转变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像只刚出虎『穴』又入狼窟的小兽,浑身『毛』都炸起,随时都做好了转身就跑的准备,即使身体已经虚弱到没有少力气。
守墓人站在墓前,冷酷询问道:“要吃敬酒,还是罚酒?”
似曾相识的话语。
唐宁回想起守墓人刚才解决陆应星的画面,还有陆应星那声凄厉的几乎要刻在他脑海里是“逃”。
有没有可能,陆应星当时是在喊他逃离守墓人?
唐宁猛然瞪大双眼。
是他的维惯『性』出了问题。
他只想逃离厉鬼,却忘了人心样可怕。
然现在再逃跑已经不及了,唐宁不及懊恼自己的迟钝和愚蠢,他拼命考对策,可脑子却想不出什么好方法,唐宁只能一边将手伸进口袋里试图拨通郝老板的电话,一边颤声道:“我不理解您的意,我为什么要躺在这里面?”
雨水不断从发丝、睫羽滴落到苍白的肌肤上,唐宁的声音因为寒冷发抖:“凡事总要有理由,连劝酒前都会先一段劝酒词,您说是吧?”
空旷的墓园只有铺天盖地的暴雨声。
半晌,唐宁听到了守墓人嘶哑的声音:“只有这样,他才会明知是陷阱,要自投罗网。”
拨通郝老板电话的手一顿,唐宁声音艰涩道:“他,是谁。”
“莫云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