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一路冲进事先挖好的水道中,南宫星下马打量着远处,水道挖的很讲究,清河水一路能畅通无阻的冲到幽州城上方。
“郡主,我们刚刚救上一人,似乎是幽州营的将士!”吴忠沉声上前,南宫星脚步沉重,转身看着躺在担架上的人,而今已经陷入昏迷。
“他不是幽州营的人!”南宫星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在场的白衣侍都是一怔,可他身上明明穿着的是幽州营的官府,难道?
“郡主,燕然人穿着幽州营的服色,这件事要不要彻查是谁把他们放进来的?”吴忠脸色极为难看,凭着这个人他们就已经猜到先前是怎么回事了。
“不用查,因为放他们进来的人已经跑了!”南宫星遗憾的摇了摇头,没想到自己只是被天道欺瞒了一瞬,就给前线造成这么大的损失。
不,应该说不是欺瞒一瞬,而是天道故意把这件事隐瞒下来,任凭她怎么探查未来,都没有透露丝毫风声。
“等着吧,等我突破第九重后,我非要让你尝试一下被欺瞒的滋味!”南宫星紧咬银牙,没有人知道她威胁什么,只是看出郡主今日的脸色很不好看。
回程的路上,南宫星遇到了许多垂头丧气的士卒,领兵的将领是幽州营的士官,他们奉命前来阻止燕然掘开堤坝,然而最终却晚了一步。
“振作起来,现在应当立刻回城告诉你们少将军,大灾已经无可避免,当以幽州城数万百姓为重!”南宫星红裙红甲,纵马高呼着。
萎靡不振的幽州营将士立刻振作起精神,南宫星说的没错,大战还未结束,特别是幽州遭此大灾,现在城中百姓需要他们,李将军也需要他们。
幽州营的士卒们风雨兼程,南宫星带着白衣侍四处查勘着水道,试图寻找着堵住水道的可能。
即便是身为星官,这世上大水与大火她都无可奈何,即便是瘟疫她可以救万民,然而水与火乃天地大灾,即便是她也无法人力逆天。
雨下的很大,淮云浅踏着泥泞的土地终于找到南宫星,而彼时的南宫星正看着大水发呆,这一场水要陷进多少人,她算不清楚,也不敢再算。
“这件事不怪你,是不是上天对你们的惩罚降临了?”淮云浅没有责怪她,他就听南宫星说过,天道开始限制他们南宫家的能力。
无论是南宫昌还是她,所能算到的事情都开始变得很有限,更多的时候是一片混沌,想要揭开那一片混沌谈何容易?即便是南宫昌也在找寻破解之法。
“我不该太过依赖我的天赋,父亲说得对,有时我的能力反而会限制我自己。”南宫星眼中带着哀伤,如果她能多想一些,或许这场灾难就能避免。
懊恼,不甘,愧疚,种种情绪压在她的心头,让原本就不是很坚强的她眼睛发酸,混着雨水她流了泪。
淮云浅走到她面前,双手紧紧抚摸着她的脸,南宫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情绪,想要挣脱开来,他却不肯撒手。
“如果有错,景国出了什么事都该是我这个做皇帝的错,你所做的已经够多了,不要把责任揽在你身上!”淮云浅面色沉毅,主动担起所有的责任。
南宫星怔怔看着他,只见淮云浅转过头后立刻召集白衣侍立即分洪,幽州的水灾已经出现,接下来做的就是要让幽州的损失降到最低。
南宫星愣了片刻,随后也加入了进去,替淮云浅找寻着分洪方向,雨越下越大,似乎在警告南宫星不要多管闲事一般。
南宫星时刻铭记星罗山时老祖说过的一句话,南宫家从诞生那天起,就是选择逆天而行的,这才是属于南宫家的宿命。
既然天道注定要和南宫家作对,她也不会害怕,那就看今后谁才是赢家。
幽州城中的情况十分糟糕,即便李时臣已经准备了一晚,但是幽州城中尽是要与他共同抗击燕然的义民,即便他劝说离开,依旧有人不肯离开。
再加上短短一夜时间,人们收拾行囊离开幽州,一时间也不知该前往何方,所以即便有了一夜的腾挪时间,可最终依旧酿成了大灾。
大水从翠屏山巅一路倾泻而下,笔直的灌入幽州城,城门大关才勉强阻拦住大水的涌出,可也变得摇摇欲坠,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
李时臣整夜未眠,如今看到大水依旧倾巢涌出,也顾不上自己年迈的身体,在城中到处奔走着,让幽州营的士卒们搭救着百姓。
在这个过程中,那些留守在幽州城中的江南道士卒起了巨大作用,幽州本就归为南方,官兵们少有识水性之人。
江南道的那一万余人则不然,他们成长于河湖密布地区,水对于他们来说如同亲人一般,所以城中救灾的任务他们很自然的接了下来。
而今这种局面,也不在乎心中有无疑窦,李时臣下令广开三门,除了北门需要面对两国联军不得轻动,其他地方都需要把水走出幽州城。
幸好南宫星之前早有准备,一面带人前往翠屏山,另一边让人报于王定国以及留守在大营中的尚坤,此时他们带着人在城外挖着水道,以便分洪所用。
短短一个白天,水流越来越小,远处看着这一幕的拓跋龙城不太满意:“如果老将军要是早些把计划告诉我,我带人守着翠屏山口,这场大水足以让李时臣投降!”
“倘若那样,你与我才是真正的千古罪人!”秦步海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充斥着冰冷的杀机,就连巅峰境的拓跋龙城都感受到无穷大的压力。
是的,作为燕然名将,秦步海本人武道修为也是顶尖存在,否则又怎么能与李时臣成为死对头,只是他习惯隐藏自己,以致于朝野许多人都没注意到。
“拓跋龙城,为将者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但是一定要有底线,没有底线的人即便战术再高,最后也会一败涂地!”秦步海缓缓收敛真气,既是说教同时也是对拓跋龙城的蔑视。
秦步海出身将门,一生征战无数,可他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收官之战中借用天灾取胜,这场仗即便最后能赢,对他来说也不甚光彩。
“既然幽州城中军心不稳,现在正是攻城的最好时机!”秦步海收敛心中的仁慈,立刻发出将令,大军立刻开拔前往攻城。
站在城楼上的李冠军见到这一幕心中一沉,他拔出剑来通禀全军:“而今我等已无路可退,城破之时便是幽州数十万百姓被屠戮之时,我等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不能!”数万将士异口同声的呼喊着,李冠军脸上带着笑意,他的剑锋直指冲来的敌军高呼:“既然如此,弟兄们,今日就当是我们最后一战,杀尽敌人,为死去的将士和幽州百姓报仇!”
一场大水彻底掀起了最终大战,幽州城血战不止,就连秦步海都冲在前阵,李时臣父子则是站在城楼上指挥作战。
幽州城外的水势越来越小,南宫星终于找到了分洪方向,将清河之水分散四处,又引进古水道,这才解了幽州之难。
然而当他们刚刚抢救完大水后,幽州城破的消息就传到了他们手上,此战辽东铁骑以及幽州营几乎全灭,这才将五十万联军彻底埋葬在幽州城前。
时间拨回一日前,此时的李时臣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两国联军倾巢出动,想要一举攻破幽州城。
就在这时,早已埋伏多时的辽东铁骑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这一下打乱了燕然人的阵脚。
秦步海望着后方奔涌而出的精兵,手死死攥着宝剑:“我还一直在疑惑,为什么迟迟未见辽东铁骑踪迹,没想到他们竟然绕到我们后方。”
拓跋龙城脸色微沉,这件事连他都没有预料到,甚至当他们走过连绵大山时,都未发觉辽东铁骑已经埋伏多时。
“张海北少年英雄,只可惜此战动用的都是两国精锐,即便狭路相逢,我们依旧是赢家!”秦步海立刻整顿心神,随后便是笔直冲向辽东铁骑。
李时臣见状亲率兵马奔涌而出,张海北率兵一路冲到敌方帅帐,一举砍下敌方帅旗,可最后也身中几十道箭矢坠马而亡。
李时臣带着幽州营的将士倾巢而出,杀得天昏地暗,最终力战而亡。李冠军为了救下父亲尸骨,最终毁去一臂。
此战,拓跋龙城血战突围,最终只带走一万余人,燕然三十万大军近乎全灭,秦步海最终挥剑自刎,临终前走到李时臣面前,同他大笑着说了几句。
辽东铁骑只留下寥寥数人,因为他们先于幽州营与敌军交手,吸引了最强大的火力。
而幽州营也十不存一,等到沙州营的救兵来临时,幽州城外的一幕让他们大为震惊,而幽州城也已城破。
景军算不得胜利,燕然也算不得失败,最终双方各有胜负,算的上一场平局。
只是对于淮云浅来说,这张仗已经输了。
失去了李时臣与张海北两条臂膀。
景国大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