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说了没?这一次出题人可是有名的大儒周老先生!”翰林院前,好事者窃窃私语,听到他们的话外来看热闹的人颇为不解。
“兄台你嘴里说的周老先生是?”戎狄模样的人带着浓重口音问着,那人虽然不太乐意跟戎狄人打交道,但是论起文学,景国是他们戎狄人的祖宗。
尤其是周老先生年轻的时候,可谓是骂遍天下无敌手,戎狄向来武德充沛,文治上确实不如景国,这也是戎狄人的痛处。
“周老先生你都不知道?三十年前闯入你们大营,骂的你们可汗脸色铁青的那个老先生啊,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戎狄人一下子就明白他们说的是谁了。
马车稳稳停在翰林院门前,一只苍老的手从马车中探出,须发皆白的老人在童子的搀扶下走了下来,翰林院学正以及所有官员立刻向他行礼。
周清源微微垂眸,他早已不问世事多年,若不是这一次皇帝再三请求他出山,他是绝对不会出山担起这份劳累的责任。
特别是看到公子大会的名单时,他就很不情愿,邻国那几个不消说,本身文治欠佳,多半也写不出什么好文章来。
景国内也有几个出名的年轻人,只是他大多数都是绣花枕头,南宫宿几人倒是能看,可是他们出身将门,能写出什么好文章?
“老师,这一次真是辛苦您了!”学正走上前来微笑着,周清源摇了摇头:“辛苦倒也罢了,只是别让我太过郁闷便好!”
众人也知道他心中的顾虑,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都没有开口反驳,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周清源的脸上这才有些挂不住。
再怎么说他也是长辈,他是和这些年轻人的祖辈同代之人,就连南宫昌在他面前也要行晚辈之礼。
他转过头准备看是谁这般不守礼数,却看到脸上带着狡黠之色的南宫星,还有写满了歉意的南宫宿,他这才无奈摇了摇头。
“周爷爷,晚辈三人来晚了!”南宫宿翻滚下马,路上因为人多挡住他们前进的路,他们紧赶慢赶可还是晚来了一步。
一旁的孙知侯默默低着头,以前他父亲带他进京时就曾拜访过周清源,还被他数落成榆木脑袋,只知道打仗不懂诗文,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得好将领。
因为这句话,孙知侯一直很害怕见到周清源,当他昨天得知文试的主考官是他以后,立刻就知道自己完了。
且不说自己读的那些书能不能入周清源的法眼,单是他看着自己,他就后背直冒冷汗,别说写文章了,恐怕说话都困难。
南宫星则是丝毫不见外,走上前去抱着周清源的胳膊,笑眯眯的说道:“周爷爷,您一定不会怪我们的,对不对?”
说着话,她还朝周清源眨了眨眼睛,周清源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跟你那个娘一模一样,罢了,就当我怕了你了,走吧!”
“哎呀,周爷爷看您说的,好像我很不懂礼数似的!”南宫星撅着小嘴,周清源翻了翻白眼,就连一旁的学正脸上也是挂着笑容。
在场的官员皆是知道南宫星的真实身份,也都知道周清源说的什么意思,特别是学正,作为曾经辅助周清源教皇子公主时,可没少被淮筱绫捉弄。
以前京城中有名的魔女便是淮筱绫,自从她嫁给南宫昌以后,不知有多少人松了口气,其中就包括她的老师周清源。
以前上课的时候,淮筱绫动不动就捉弄他,还没事把他的胡子绑在一起,可偏偏他又极其喜欢这个充满灵气的小女孩,也不忍心骂她。
“行了,你再这么下去,恐怕你的身份就瞒不住了,快回去吧!”周清源瞥了南宫星一眼。
南宫星更换身份参加才子大会的事他当然知道,只是他一直以为是南宫昌在捣鬼,并不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南宫宿的主意。
不过向来对南宫昌不太满意,但是对淮筱绫儿女看重的周清源,理所当然的责怪南宫昌也纯属正常。
“诸位公子请落座,接下来颁布第一道考题!”周清源坐定以后,学正清了清嗓子,站在巍峨的翰林院中说道。
自从灭三国以后,景国就极其重视文治,所以翰林院的建造也参考了过去北魏的样式,修的要比皇宫还要奢华。
光是他们这一次考试的院子,足足就有十余亩,就这还只是一进院落,所以刚一进来,周封景等人皆是被震撼住了。
纳纳左则是深深的看了远处一眼,景国如此重视文治,可依旧保留着极其庞大军队,那财政是如何承担的住呢?
景国的那个户部尚书一向神秘,即便是纳纳左也不知道户部的领头人的姓名,只知道是曾经灭三国的功臣之一,可是向来深居简出,被禁军严密保护。
“咳咳,三殿下可否听清考题了?”学正此时咳了咳,淮清桥还以为是在说他,却发现学正看向的是纳纳左,这才露出嘲讽的笑容。
果然戎狄还是戎狄,一向都是沐猴而冠不懂礼数。
纳纳左回过神来:“学正大人,这一次的考题以时令为题,可草原与中原的时令并不相同,对我们来说可否有所不公?”
纳纳左的说法并无不妥,毕竟景国一向排外,而戎狄身居草原,见到的风土皆与中原不同,应当如何评定?
学正微微皱眉,他倒是没想到这里,正当邻国几人准备群而攻之时,一旁的周清源缓缓放下茶杯:“评定自有老夫来评定,三殿下还有什么问题吗?”
“周老大人既然如此说,晚辈再无疑问。”纳纳左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对于周清源这样的老古董,他还真没太好的办法。
周清源年轻时走遍山河,天涯南北都留下过他的脚印,草原上的风光虽然不同,但是他也游览过那种景色,自然也足以评判。
只是纳纳左不说话,不代表另一个暴脾气的人不开口,只听得周封景骂骂咧咧:“什么鸟诗文,老子不会写!”
“不写也可,该考示为零分便可!”周清源不紧不慢说道,周封景气的直接坐了起来,这辈子他都没受过这种待遇。
“老头子,你要是想死的话就直说,小爷我给你来个痛快的!”周封景直接破口大骂,在座的官员皆是怒目相视。
周清源是何等地位?哪怕是戎狄大汗来到景国见到他,也是要躬身行礼的,当然普天之下也只有南蛮人才会做出这种没头脑的事来。
“周疯子,你要是想死就直说!”孙知侯微眯着眼睛,敢对周清源大发厥词,周封景是不是不想离开景国了?
要是要对他下手,自己一定是求之不得,能让这个死对头死在自己手上,那可是真是畅快至极。
纳纳左在一旁冷眼旁观,慕容海也是一般,一时间竟没人想起写诗文,反而都在看热闹,唯独南宫宿兄妹二人还在奋笔疾书着。
周清源没有做出反应,一是不屑于回答周封景,二也是他一生不知经历了多少生与死,周封景的威胁算得了什么?
当初刀斧加身他都没有退缩过,老了不代表他怕死,死他从来都没有怕过,更何况现在是在景国的领土。
“无故扰乱考场,接下来的两场笔试你也不用来了,拖出去吧!”周清源拿起一本古籍翻阅着,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最让人怒不可遏。
周封景自是这般乖戾性格,只见他挥动拳头打翻十余人,正要教训周清源一顿,却被孙知侯拦在身前。
“让开!”周封景冷冷说道,孙知侯并未理会他的威胁,正好这几天他领悟了一套枪法,如今就拿他来试一试。
文试突然变成了武试,在场的翰林院官员都紧紧皱着眉,如此下去成何体统,然而周清源却是静静看书,也不出声劝阻,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边厢二人都已经打起来了,纳纳左等人都是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们的比试,就连蒙青也一直盯着那边的战局。
可是这边厢南宫宿写下最后一字,脸上这才露出笑意,自己读了一遍这才拿起纸张放在周清源面前。
不久后南宫星也写完了,装模做样的也放在那里,周清源这才放下书:“你那个父亲别的不怎么样,可是教给你们的这个心境倒是极好。”
“烨烨雷电,不宁不令,父亲教导我们为人要先心静,方才是万物之基。”南宫宿轻声笑道,在座的众人微微颔首。
周清源这才低头看了看二人写的诗文,品味片刻摇头道:“只道是一人无病呻吟卖弄风情,一人矫揉造作虚假异常,这样的作品让老夫如何评价?”
即便是面对南宫宿二人,周清源说话间依旧没有客气,写的不好便是不好,哪怕都说南宫宿文采斐然,在他眼中也只不过是矫揉造作而已。
“无妨,只是周爷爷,香快燃尽了。”南宫星被痛斥了一番倒也不甚在意,反而是小脸上带着浓浓笑意。
这时众人才发觉,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