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突然想起,雪魄株,顾名思义,冰天雪地,与别的灵株不同,它在刚种入的前两个时辰,会宿主体温极速降低,寒意入体,如坠冰窟。
我不由得暗骂一声,在周围看了一圈,药人房里面别说被子,连当初放在盥洗室的衣服现在也没几件了,我咬了咬牙,脱下外衣,将少年裹了进去。
裹一根冰棍也就是这个感觉了,但是冰棍还不配合,像是炸了毛的猫,失了控地低吼:“你别碰我!”
我气性上头,又拿来一旁挂着的白衫,强行一把将人捞过来,裹得更紧了。平常以我的力气要束缚他是根本做不到的,但是在他刚植入灵株身体虚弱还有失重丸的副作用下,做这件事就容易多了。
“好了,别动了,要不然我衣服里原有的一点热气也让你给弄没了。”
我自顾自的没羞没臊,看他挣脱不动,有些破罐破摔,只露出一颗恼怒的毛茸茸的脑袋,两只眼睛瞪着,更加可怜可爱。
我在心里偷偷笑了一声,也坐上石床,控制自己不再看他,“嗯,将就一些吧,现下没别的办法,等熬过这个把时辰,我们找个时机再出去,刚刚是我太冲动了。”
“你到底……听没听懂……我的话……”
他冷得颤音,依旧还有几分咬牙切齿,但是声音从里面发出,显得闷闷的。
“听懂了啊,你是变异狼妖,被种族驱逐,化不了形。”我看向他,他唇色渐白,我继续道:“不过,这有关系吗?难不成变异了,化不了形,就活该受人折磨?”
我十分不理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里都有什么?我看到的有变异人,他们是不是该受我这种纯种人类的折磨?可我的命还在他们手里。还有魔,妖,如果物种隔离不明显的话,还可能有人魔,半妖,也就是半魔半妖,半人半妖的那种,这也属于变异吧,他们就不配活着了吗?如果有鬼的话,是不是也就有半人半鬼,半鬼半妖?难不成他们一出生就得去死?”
“没有人一出生就要去死,这里没什么法律,强者为尊,被迫受人折磨的是弱者,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还倡导自由平等公正法制呢,自由平等你们这里根本就不存在,而公正法制……虽然也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法律,大抵是没有,基本都是弱肉强食了。”
旁边灼人的恼怒视线没有了,阿詹在我的这一番话里变得安静,我忍住没转头,而是笑了笑,“所以阿詹,你听懂我在说什么了吧,我在说——你们这里。”
“阿詹,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体,却拥有霸道的灵气,天天有果子吃,还有迷障,解锁的法术,”我学着他的口气,“我是个什么东西啊?”
“一个借尸还魂的东西罢了,你害怕吗?”
一旁没动静,我也就静静等着,等得他体温都快缓过来了,外面裹紧的衣服被挣得松松垮垮,才听他缓慢地纠正:“这里没有半魔半妖,也没有半鬼半妖。”
我想了想,“那就是有半人半妖和半人半鬼?你们这里的人还挺能播种的……”
阿詹的表情变得有点难以言喻。
我及时打住,嘿嘿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但这会耽搁的时间有点长了,迷障薄膜撑不了多长时间,等一会有人过来送过饭以后,我们再逃。”
他反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
“对,难不成你害怕我,还不肯跟我走?”
阿詹看向我,眼里是一种浓重的化不开的暗色,他缓慢道:“我现在走路都成问题。”
我点点头,“没事,我有失重丸。好多,够你吃的。”
够我抱的。
“你带着我到哪都会遭到他们的追杀。”
我想了想,问:“难道我自己逃他们不会追杀我?”
“他们不会费那么大力气去找你。”
“可是我还是要躲,同样都是躲,带着你还有个伴儿。”
但这句话显然不能蒙过阿詹,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渐冷,“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什么目的,这让我着实想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还有啥特别厉害的?”
不等他答,我突然想起李囚叶两人图谋他血的事情,惊喜道:“对了,你的血是不是很厉害?嗯,就当我带了一个特别厉害的移动血库?治伤保命,提高战斗力?”
阿詹面色隐隐有些崩溃,继而好笑地摇了摇头,转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你叫什么?”
三个多月了,他竟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我自己没介绍过,所以说起来也不能怪他,只不过心里却平白的多了一点失望。
不过面上却是不显的,我咧开嘴笑道:“孟九芹。”
我以为在这件事情上我已经和这个别扭又可怜的少年达成共识了,所以当那个送饭的小姑娘进了又出,将又变成一白一黑的粥交到我手里后,我立即就再一次开了迷障薄膜。
我扶阿詹下来,在他脚触及地面的时候,他狠狠皱了一下眉,我看了看光滑的地面,又看了看恢复如常的他,没说话。
暗道是在石床最底部,很轻易就被打开,我跟着他跳了进去,里面黑漆漆的,空间很小,我刚想要找蜡烛点上,抓着阿詹的手突觉灼热,然后周围泛出红光,照亮了少年清隽的面容。
我脚底是一个红色的漩涡,拉着我往里面走,这是阵法开启了,我心上刚喜,抬头却见阿詹脚底什么都没有,他看着我,笑了笑,松开了抓着我的手,我这才意识到这人根本没打算走。
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我怒目圆睁,“你什么意思?!”
他丝毫没有言而无信愧怍的自觉,笑道:“我放你走,你诚实。”
我诚实?我诚实什么?诚实把他当成移动血库吗?!
“我要你跟我一起走,你留在这个鬼地方干什么?!”
他看着我,这一次是我无论如何都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却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浓重,他喉结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几次三番,直到最后,自嘲般地笑道:“这里有结界,我出不去。”
“屁!”
屁个结界,他能在这里开启阵法,还破不了那劳什子结界?!
阵法逐渐启动,拉扯我的力量越来越大,我又惊又怒,心头大骇,“这里有结界是吧!好啊!我别的本事没有,只法器一大堆,在你们这里破锁破结界还从没失手过!”
我不管他说得是真是假,只一股脑的将能搬出来的工具都搬了出来,齐齐在我周围展开,连拉扯我的阵法都被这些法器撕开了一道口子。我由此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迅速将一捆红绳拿出,栓住了阿詹的脚踝,借力一拉,将他带入了阵法中心。
“孟九芹!”
失重感袭来,我身体不断下坠,耳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的名字。
他第一次叫我名字,带着不可遏制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