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西支是不是?”凉意担忧地问,毕竟这西支是他的家园。
“一切看他,”阿青冷冷道,“也看我们。”
“怎么说?”凉意不解。
“我这几日重创两大圣军团,就是不想让他有对付西支的军力。”阿青说道。
“凉意知道了,”凉意听此方才放心,走近,从怀中拿出另一封信,“还有一封信。”
阿青看了他一眼,接过,“哪儿来的?”
“幻中传来的,这封信,阿青自己看吧,”凉意说完,便退了出去。
待凉意离去,阿青看着那封信,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害怕。为了安全,幻中没有大事,不会贸然传信。
阿青起身,开了窗,看着湖中波光粼粼,在夜里多了几分静谧和说不出的压抑。阿青站了片刻,便回到桌前看着那封信函,到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拿起春水的信函,不过是幻中的正常事物,但翻到最后,还有一封信函。
信函里说:白帝找到了墨公子,还说墨公子受了重伤,信函里面居然还有一张纸,却并不是春水的字,若说字如其人,这狷狂绝傲的字也该是他的。
世人只道是墨公子与世无争,却不知道只是他不屑罢了,这江湖沉静许久,暗中多少汹涌,却还是入不了墨公子的眼,所以便与世无争罢了。阿青的手和心,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还活着。
他可怪她?
怪她损了医宗的势力?
他可恨她?
恨她害他受了如此的重伤?
需要数月休养的伤,不是关乎性命吗?
不然又怎么会半点消息也无?
轻欢,你若已安好,我的心,也就落下了。
阿青放下那张纸条,满心满眼地期待他的出现:
情如烟雨,已入心魂,等我。
这几日阿青重击了圣军团,为西支换来了喘息的机会。
阿青一边等着墨轻欢的到来,一边难得闲下来好好逛逛圣河城,自从知道他还活着,好像眼前光景瞬间开阔了起来,心里的痛,和呼吸的凝滞,都好受了许多,现在只要安心等着,安心等着他就好。
阿青要去的地方,叫听雪庵,庵里是一个私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闲来无事,把一个废弃的庵修整好了,教着一些愿意跟着学的学生,不论贫富,不言贵贱,到了听雪庵,都只是学生。老先生已经教了几十年,桃李满天下,如今老了,私费办学,闻名而来的络绎不绝,但每到开学的时候,能答对老先生的一道题,才能成为学生。因此学生不多,二三十个,老先生用心教,据说年年有高中的,老先生的名声更胜从前,但今年据说答对老先生题的,又只有那么二三十个。
阿青自然不会去看老先生教书,何况这两日正值学校放假。但是今日庵里,只怕人不少,都是去裳先生庵里的寒梅的。
先生爱教书,先生的夫人,却爱种梅,先生满天下的桃李,大概都是带着夫人种的这一缕梅香的。
但阿青是为了表达谢意的,老先生和夫人为西支王府设计了几件抗敌的武器,用在实战中,赢得了不少先机。因此阿青便想去看看,这二老究竟是怎样的人物。恰巧有这赏梅的由头,因此便装而去。
阿青坐了辆马车,不一会,便到了听雪庵,因为来得早,几乎还没有人,只有偶尔几个身影,阿青看了看大门,十分朴素,门上的匾额上,写着听雪庵三个字,雅意得很。
阿青推开门,入眼的便是一片梅花园,美得阿青的心都化成了一汪清泉。
阿青静静地站立半晌,舍不得动,舍不得移,想着,若没有那些事,日日坐在这里,对着梅花看着过一日,也是好的。
“走吧,走吧,”一旁也来得早的人在低语,“里面的梅花开得更好。”
阿青无视那些人,一双清眸里都映上了梅花的魂一样,心里想到:还有更好的?
就在这里吧,有这一园梅花,有他,足矣。
天下,江湖,无情无心的物件,要来干什么?
阿青终于移步,踩着梅花树下修好的木栈道缓缓走着,生怕走着走着就到尽头了。
走着走着,就看到了身处梅园里的书院,书院的名字是玉梅书院,与梅园有些冷不同的是,书院里一阵阵暖气传来,阿青轻轻走过去,轻启书院的门,一阵暖和的热气扑面而来,阿青眨了眨眼睛,看见书院正前方,端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旁边还有一同样苍苍白发的夫人。
阿青想,这不会就是爱教书的老先生和那爱种梅的老夫人吧?
没想到他们二人今日真在,见还是不见了?
要不今日赏梅,他日再来正式拜访,方显尊重。
阿青正想轻轻关门离去,却听得里面一沉稳的声音,“小丫头,门既已开,何不进来?”
阿青见此,只得在外面整理整理了衣物,见无不妥之处,进了去,关上门,免得冷风进来,阿青俯身施礼道:“晚辈阿青,拜会二老,唐突之处,还望海涵。”
“无妨无妨,我二人无事,也来赏赏梅花,如今正闷得很,丫头不烦来与我们说说话。”那老夫人一脸慈祥,声音温柔得很,“快来炭炉边坐着吧,怪冷的。”
“多谢夫人,阿青刚才在外流连久矣,带了一身的寒气,容我站上一会,再近二老。”阿青说完,卸下披风,放在门口处的架上挂了,果然见屋里暖和。
“委屈丫头了,今天丫鬟们都放了休假,还得你自己张罗。”老夫人见此,说道。
“夫人折煞晚辈了,能遇见像您二老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辈,晚辈三生有幸,本想着他日再来拜访,不曾想被发现了。”阿青说着,恭敬地走到炭炉边,再施了一礼,老先生指着对面的软垫,示意阿青坐下,阿青这才大方落座,老夫人又送上一杯热茶,阿青恭敬接过。
老先生在旁看着,并未说话,依旧看着书,偶尔抬抬头,看看两人说话。
“丫头是哪家的小姐?”夫人总觉得眼前的丫头亲切得很,试探问道。
“晚辈是平西王府的人。”阿青如是回道。
“哎哟,刚才他还嫌弃我煮的茶不好,你既然是王府的,可擅煮茶?不知可否请丫头帮我们煮茶?”夫人拍手笑道。
“晚辈的荣幸,”阿青自然愿意,“可容阿青洗净手?”
“来,你跟我来!”夫人除了爱梅,就是爱茶了。
阿青随着夫人去洗了手,到了夫人的茶室挑着茶叶,阿青看着茶架上保存很好的茶叶,很是诧异,“夫人也是爱茶之人,您居然有雪雾茶?”阿青看着一罐茶叶惊呼道。
“这些年,他的学生知道我就这些爱好,没少给我找些好茶,可是我最不擅长煮茶,怕误了这些好茶叶,丫头,你可会泡这雪雾茶?”夫人期待地问道,莫名又打量起阿青来。
阿青想了想,说道:“夫人,我看这天,很快就会下雪,您等着,只要这雪一下,第二天早早地我便来书院给您泡茶如何?”
“对了,那学生送来时也说了,这雪雾茶要以雪为引。”夫人有些遗憾。
“夫人不必遗憾,等待几日,只怕这茶更香。”阿青宽慰道,“我们今天先喝这上好的巫山茶如何?”
“甚好,走吧!”夫人对这巫山茶也馋了好久。
两人再回到书屋,老先生还是在看书,夫人走过去说道:“老头子,丫头说了,天一下雪,我的雪雾茶就有影了。”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期待。
老先生难得从书里抬起头,说道:“丫头既是王府,可随意出来吗?”
“无妨,得为二老烹茶,阿青就是辞了王府的差事也是愿意的。”阿青心里如此想,便如此说了。
“阿青知道我们二人?”老先生好奇地问。
“才来几天,却已经听到了无数人口中的二老,二老不但教书,还护我西支城池,阿青敬佩之至,”阿青边准备着煮茶事宜,边回道。
“多数是谬赞了!”老先生坦然一笑,又扎进了书中。
待阿青煮完茶,一室茶香,喜得二老眉开眼笑,三人品着茶,聊得很是投机,连老先生都放下了书,与阿青攀谈起来。
阿青有一丝错觉,这才想起自己以前是多么的爱看书。自从阿爹走后,自己仿佛活成了另外一个人,此时那些看过的书又重新回到了脑海,阿青几乎热泪盈眶。
“丫头,你也是个伤心之人啊!”夫人感慨道。
阿青转身拭泪,“阿青无状了。”
“无妨,你与我二人虽年岁相差甚远,但是相谈甚欢,此情此景,是难得。”老先生感慨道。
“阿青愚论,怎比先生高义?”阿青真诚道。
“哈哈,不必过谦,我也许久未如此畅所欲言了,不知不觉,天已过半,我们也乏了,”老先生看了看夫人,不舍道:“真希望今日就下雪,明日你也就能喝到阿青丫头的雪雾茶了。”
老夫人已有一些困意,听此,又满是期待,“迟早都会下的,要不是怕留丫头太晚,真想看你和丫头再聊聊,难得看你如此畅怀。”
阿青见此,忙说道:“还请二老好生歇息,若是叨扰了,阿青更过意不去,不说下雪,二老想说话了,派个人过来一唤,阿青就来了。”
“如此甚好,你也可常常来看看我们!”老先生说道。
“好,那阿青告辞。”阿青说完,恭敬地告了辞,退到门边系了披风,推门离去。
因不舍梅园,又在梅园里逛了半晌,这才念念不舍地离去,正要离去之时,却见着那众人期待的雪,终于飘飘然落了下来,阿青伸出手,接住了好些雪花,见雪越下得厚了,这才离去。
那马车还在原处,阿青踌躇了一下,决定还是让车夫先回去。影不在身边以后,她再也不习惯别人跟着。
索性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阿青便在雪地里缓缓而行。不一会,道路就成了一片银白,阿青踩在上面,就仿佛踩在云里,那一刻那一路那一天,阿青后来总是很怀念,阿青仿佛找回了以前的自己,仿佛回到家,阿爹就能出现在院子门口,说着些责备的话:阿青,又贪玩了吧。
阿青的泪,再一次落了下来,也不知为何,今天明明这么幸福,为何还哭了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