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天有点凉了,怕冻到宝宝,一行人便坐车往回走。
路上还是阿凯跟佣人坐一辆,苏眠跟陆景南一辆。
苏眠望着窗外,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陆景南问了句:“我们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那个女孩?”
“你想去看?”
“嗯。”
苏眠点头。
“可以啊。”
陆景南抬手看了下腕表,时间尚早,可以让阿凯他们先带孩子回去,吩咐司机去了医院。
国际部的特护病房,门口的随从见陆景南和苏眠来了,点头问好。
陆景南简单问着女孩的情况,苏眠从窗口朝里探了一眼。
素直的黑发,衬得女孩面色更加苍白如纸,露出来的腕臂明显裹了层厚厚的绷带。
有随从坐在沙发上,不错目的盯着女孩的一举一动。
苏眠心口有一瞬的沉重,因为从女孩空洞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似曾相识的无助与绝望。
陆景南带着苏眠进门,沙发上的随从立刻起身,陆景南吩咐他们出去。
女孩听见人进来,视线也没有一刻调转过,仿佛活在了一个巨大的真空之中。
陆景南抽了张椅子让苏眠坐,自己则站在了苏眠旁边。
两人互相对视了眼,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最后还是苏眠率先握过女孩的手,女孩才微微调转了视线,看向苏眠。
“你是谁?”
女孩干涸的唇瓣轻启,对着苏眠问。只是苏眠还没有张口,陆景南先替她回答:“她是我女朋友。”
女孩目光盯在苏眠脸上,虽没有再说话,可眸光却汇聚成光,仔仔细细得盯着苏眠探量。
苏眠没来得及再说话,女孩突然把手从她掌心中抽出,脸也随之瞥向一旁:“你们走,我不想看见你们。”
苏眠抿了抿唇,手指收回蜷住:“我知道你很难过,也知道言语是苍白无力的,可我还是想来告诉你,一切都没到最坏的时候。”
“还要怎么坏呢?他把我撞成这样,你们还想怎么坏呢?”
女孩嘲讽道。
“我知道,但你可以重新站起来的,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女孩双目合紧,一副不想听苏眠说话的模样。
陆景南揽过苏眠肩膀,目光也盯紧在女孩脸上。
“我虽然没有出过车祸,但我曾经也从四楼跳下来过,腿骨肋骨骨折,还摔伤了脑子,造成失忆。在医院躺着的时候,我妈妈欠了好多债,不断有人来威胁
恐吓我,那时候我也真的很想死,我明白那种前无通路后无退路,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你,所有厄运都降临在你一人身上的感觉。我真的明白。”
苏眠忆起过往,喉咙有些哽咽。
即使那段往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每每想起,那种溺水的绝望感还会栩栩如生,仿佛一切都只是昨天。
陆景南从没听苏眠讲过这些事,也有些惊讶的望着她。
苏眠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把那一切都挨过去,我现在再回头看,真的很想告诉你,老天永远也不会给你熬不过的坎,我们有出路,即使那条缝隙很小,但也一定能让我们钻过去,只是人身在其中时,情绪压制了我们的思考,让我们会觉得人生无望。”
“我从有记忆起,就在孤儿院里呆着,后来我妈把我接走,却又开始了另一场噩梦。我总有还不完的钱,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家的门就会被人砸开,冲进来一群人逼着我和我妈还钱。我那些年为了赚钱,什么事都做过,最难的时候,我只能靠不停喝水充饥,可是放了学还要去打工,一边在餐馆洗盘子一边偷吃人家盘子上的剩菜渣……”
“那又怎么样呢?”
苏眠话没说完,女孩就打断。
“你说的这些,我也全都经历过,你知道我多不容易才能活到今天吗?”
“我知道,陆景南跟我说了一些你的情况。”
“知道?那你知道我从小没有父母,是怎么一路完成学业的吗?”
女孩突然转过头,直逼苏眠的目光。
“我也吃过别人的剩饭,遭受过无数人的白眼,欺骗,甚至是……我科科全优。为了能好好活着,我付出了那么多,可是就因为他,我又被打回原型,甚至比我的起点更惨,我连站都站不起来,你要我怎么去接受这一切?”
女孩眼圈泛红,说的隐忍又悲怆。
或许是情绪过于激动,清透的肌肤下都隐隐露出血筋。
“我很抱歉,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来治好你的腿,可你不能总是这么意志消沉。”
陆景南突然搭腔,苏眠察觉女孩情绪不对,赶紧拉住陆景南的手让他不要再说。
果然,陆景南一开口,女孩情绪直接崩溃,凄厉的痛哭响彻病房,随之而来,是各种砸东西的声音。
陆景南怕她发疯伤到苏眠,赶紧拽着苏眠从椅子
上站起来,护紧在怀里。
最后医护进来,给女孩又打了一针安定才算完。
回去的两人都感到十分压抑,只是苏眠想的是那个女孩,陆景南想的是苏眠。
“你为什么从来也没跟我说过那些事?”
陆景南捏在苏眠腕上,力度有些重,似乎所有的心疼都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能体现在指腹,细细的碾。
“什么?什么事?”
“就是你在医院说的那些。”
“你也没问过啊。再说说那些干什么,都过去了。”
苏眠无所谓道。
车窗稍稍落下一点,有冷冽的风灌进来。现在的苏眠需要这样的风来舒缓心情。
陆景南没再说话,只是想起买来的那些视频,有个场景的确是苏眠被逼到跳楼。
回了家,两人情绪都还是恹恹的,幸好宝宝可爱,见到苏眠和陆景南便呜呜啊啊要抱抱。苏眠这才将那些不堪的往事暂时抛诸脑后。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陆景南拥着苏眠,还在回想怀里的人,到底曾经生活在怎样的水生火热之中。
“宝宝,给我讲讲你之前的事。”
“讲什么?”
苏眠窝在他怀里,问的茫然。
“什么都可以,就讲讲你那些年都发生过什么事。”
“不讲!有什么好讲的!”
苏眠断然拒绝。
“怎么了?”
陆景南垂眸看向怀里人。
“不想讲,又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回想只会增加不幸感。”
“可是我很想知道你都经历过什么。”
“知道又能怎么样,反正那一切都过去了,你知道与否都不能改变什么。”
苏眠勾着陆景南的腰,说完还叹了口气。
陆景南在苏眠发顶重重的的吻了下:“以后肯定不会让你再那么委屈了。”
苏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情话,搞得还有些脸红,蹭着拱了拱:“你能不那么自我霸道就好。”
“我最近有那样吗?”
陆景南挑眉,苏眠翘了翘嘴角:“最近表现还可以。”
“还可以?”
“好,非常好,可以了吧?”
“小东西!”
陆景南在苏眠脸上捏了捏,又问:“那你跟秦川呢,秦川总可以讲吧?”
“你怎么又提他?”
“为什么不能提?”
“你怎么就不能放过人家秦川呢,动不动就拉出来问东问西。”
“那谁让你喜欢过他呢,我当然得时刻有点紧迫感。”
“你不要这样,而且,秦川已经走了。”
“走了?
”
“嗯。上次我们见面,就是被你知道的那次,他就说他要去外地生活了。”
“为什么?”
“可能是,在跟我生气吧。”
苏眠叹息。
“生气?他为什么要生你气?”
“你说呢?”
苏眠仰起头,反问回去。
“因为我?”
“那还能因为谁?”
“他有什么可生气的,明明就是他自己放弃的你,赖的着谁?”
陆景南不屑。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那么厚脸皮!”
“不厚脸皮能追到你吗?”
陆景南突然垂下眸,笑的温柔,苏眠在他眸光中沦陷,慌乱躲避。
“不说这个了,睡觉睡觉。”
“再聊聊天。”
“不聊,我困了!”
苏眠缩进被子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紧陆景南。
陆景南手指撩开苏眠上衣,滑着来回蹭:“好,睡觉。”
“喂!”
苏眠见他气息又凑上来,急忙摁住他乱摸的手。
“不是说睡觉吗?”
陆景南勾着唇角,喘在苏眠耳边。
“你这是要睡觉吗!”
“是啊。周公之礼。”
“滚!呜……”
苏眠字都没咬清,就被陆景南堵住喉咙。
春光月宴,清明的光线透过云层,俯射人间。
那段时间苏眠整天都有些不真实的错觉,觉得人生就此分成了两截,所有的苦都熬成甜。
事业,爱人,孩子,她应有尽有,走在路上的时候,脸上都不觉挂着浅笑。
只是还有隐隐的不安藏于心底。
她跟陆景南之间,实在是差距过大。一边沉溺,一边惶惶,害怕某天醒来,所有都变成了空。
年节过完,Andy帮苏眠接了个真人秀的综艺节目。
因为陆景南在媒体面前承认了两人交往的事实,她和顾宇炒cp的事只能暂且作罢。
毕竟炒cp这事还得是俩单身的人才能炒起来,要不一个有妇之夫,跟其他男明星炒cp等于在找骂。
不过这正和陆景南心意,而苏眠接过的每一个通告,都是Andy先帮苏眠挑选,最后报给陆景南,他点头同意,Andy才能给苏眠接。
苏眠对此全然不知。
陆景南也因后院稳了,全心全意扑在工作上,先是让赵天来跟陆晴的子公司合作了一个楼盘的钢材生意,却不想被人爆出那批钢材不符合安全需求,一时间连带着本森集团的名声都颇受非议。
苏眠当时正在外地参加真人秀的综艺
拍摄,看到网上的消息,赶紧给陆景南打电话询问情况,结果人家跟没事人似的,告诉她不用担心。
陆景南这步棋多少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嫌疑,可他非常清楚,本森集团基业深厚,绝不会因为一时的名声受损而崩塌,反而是陆晴的子公司,虽然挂靠本森旗下,但如果本部不帮她出手干预,她就像是没了大树,遥遥欲晃的嫩枝芽,风暴稍大点,就能给她摧枝折叶的掳去。
本森可不只是涉计娱乐,地产,物流这些行业,还有军工和航天。
家底硬的很,单单军工行业每年的收入就高达上千亿,甚至曾经有些流失海外的古董,都是以本森集团的名义拍回来捐献给上面的。
他家的水,真的是深不可测。
四月的时候,苏眠从外地拍完综艺,又赶了几个通告,返回帝都。
带着小助理刚出机场大门,等车的间隙,突然被一张冰凉的手捂住眼睛,苏眠愣了愣,随即扒开掌心转身探,毫不意外的便看到了陆景南。
“想不想我?”
陆景南眼睛汇聚成海,翻涌着撩在苏眠脸上,看的苏眠心跳狂乱。
没说话,只是带着笑意回视住他。
“你怎么会在这?”
“来接你啊。”
陆景南应了声。
“说,想没想我。”
“别闹!”
苏眠拉过他已经缠到腰上的手,四下望了望。机场这种地方,最容易被人偷拍,陆景南的身份其实不适合高调。这一点,苏眠在慢慢了解。
陆景南在苏眠唇上啄了啄,揽着人上了辆商务车。
刚拉开车门,便看到后排坐在安全椅上咿咿呀呀雀跃着的宝宝。
“乐乐!“想死妈妈了知不知道!我的宝贝!”
苏眠一见孩子两眼都放光,蹿上车就抱着孩子乱亲,看的陆景南牙根酸倒。
这待遇差的也有点太大了吧!
“我就知道你想孩子,所以带他来一块接你。”
“我的心肝,真是想死我了!”
苏眠又在宝宝脸上搓了搓,宝宝坐在椅子上,伸着小手,示意要苏眠抱,嘴里还啊啊的,似乎在喊妈妈。
“回家抱你好不好?”
苏眠安抚,但宝宝似乎也因为好久没见过苏眠,焦急的坐在椅子上蹦跶,但奈何有安全带,又挣不开,急的要哭。
“木啊,啊。”
苏眠心软,解开安全带把宝宝抱进怀里,宝宝小手勾在苏眠脖颈,咯咯着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