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张维的尸体被送回大理寺之后，就和之前死的几名官员放在了一起。而赵惊鸿一回来就被派遣调查洛阳城里最近发生的杀人案件。
“这次的事件大理寺很重视，圣人也给了很大的压力，勒令大理寺在一个月内破案。”赵惊鸿对唐安这么说道。
“照道理说，之前死的几名官员应当第一时间就由仵作验尸了，赵少卿为何还要我再次验尸？”唐安不解地问道，“按照唐律，尸首应该已经送给了其家人才对。”
“大理寺办案，有所不同，必要时可不按其寻常做法。”赵惊鸿说道，“虽然大理寺的仵作本就是个中高手，不过我还是有所怀疑，想让你再仔细看看。”
“赵少卿这是信不过自己人，反而相信我这个乡野小民？”唐安心里一乐，竟然有些得意地说道，“这可不是我吹牛，虽然大理寺的仵作定然是经验老道之人，可要是比起江湖伎俩，还真不如我。”
“行了，这是之前仵作做的验尸记录，你先看看。”赵惊鸿忍不住打断了他，然后拿起几本卷宗递给唐安说道，“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让赵少卿觉得少了点什么，那一定是少了点什么。”唐安一边油嘴滑舌地回应道，一边翻开了手里的卷宗，仔细看了起来，“这神都的仵作就是不一般，验尸记录做得相当完整啊。”
“我叫你来不是让你夸他们的。”赵惊鸿沉着脸说道，“要是该有的都有了，还要你干什么。”
“
最早死的是户部的马进忠，看这份记录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尸首应该也已经腐烂了，再验尸能发现的不一定有这份记录多。”唐安看着验尸记录，眉头一皱。
“还有其他两个。”赵惊鸿指了指另外两份卷宗说道，“是我和大理寺卿要求一起调查的，我总觉得这几个人的死是有联系的。”
“从卷宗上看，这几人的死法皆不相同，死的地点也都不同，并无直接相关的地方，为什么赵少卿觉得这几个人的死是有关系的。”唐安问道。
“的确如此，但是这几个人生前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赵惊鸿略一思索道，“左副统领李彬，户部的马进忠，以及驸马爷的外甥周阳，三个人看起来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根据大理寺的调查，他们四个人都喜欢去一个叫作长乐坊的地方喝花酒。”
“唐律不是规定，官员不能出入风月场所吗？”唐安问道。
“对，可是披上了黑夜的袍子，人都会变成禽兽。”赵惊鸿黑着脸，语气里透着些恨意。
“那赵少卿是觉得，这几个人的死与长乐坊有关，又或者说是与女人有关。”唐安问道，“你想从尸首上找出与长乐坊有关的痕迹？”
赵惊鸿伸手指了指唐安，勾起了嘴角道，“聪明。”
“既然赵少卿有了目标，咱们就开始验尸吧。”唐安撸起了袖子，兴奋地看着赵惊鸿，眼睛里闪烁着光。
张维的尸首被放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身上盖着白布，周围
点着特制的药香。唐安翻开了白布，看了一眼尸首，然后对赵惊鸿点了点头。
“尸首身长约六尺八寸，男，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唐安说道，“全身上下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应该不是外伤致死的。”
“不是外伤，不是勒死的，那就是中毒？”赵惊鸿说道。
“一般中毒死的人，嘴唇和指甲会变成青紫或是青黑色，但若是中了奇毒或是毒的份量很少，加上人死后的时间一长，就容易分不出是否是中毒造成的。”唐安解释道，并且从木箱中拿出了一个小木盒，里面全是银针银钗，“所以这时候就需要用银钗试毒。”
“我知道，把银针插入死人的咽喉，然后看是否变黑。”赵惊鸿点点头继续道。
“不全是。”唐安将银钗刺入了张维的咽喉处，又拿出一张油纸，沾了水之后贴在张维的口鼻处，等到油纸完全盖住了口鼻。
“这油纸是做什么的？”赵惊鸿忍不住问道。
“人的身体呢，是很玄妙的，尤其是头颈这些地方，穴位多且复杂。中毒的人呢，若是有毒物残留在咽喉处，一经刺穿，毒气难免会散开。油纸可封存少量这种毒物。”唐安说完，拔出银钗，举起来给赵惊鸿看了看。
“变黑了，看来是中毒。”赵惊鸿点点头，然后准备提笔记录下来。
“赵少卿且慢，中毒与否还要等一等。”唐**住了赵惊鸿的手，拿起一边干净的白布，蘸取了一早就准备好的皂角水，然后擦拭着银钗
。
只见原本青黑的银钗经过擦拭之后，竟然被擦去了表面的黑色，又成了原本白亮的颜色。
“这是？”赵惊鸿皱眉，显然不理解。
“若是中毒，这变黑的银钗不会被皂角水洗去，可若是被洗去了，就说明这并不是毒药造成的。”唐安解释道，“生前吃的东西也很有可能引起这样的变化，这都是很正常的，银钗验毒就是为了排除这种可能性。”
“那这么说，不是中毒？”赵惊鸿又问道。
“未必。”唐安又笑了笑道，“张侍郎的肚子隆起，与其体格不相符合，显然是由别的原因造成的。医书之中有记载，饮酒过量致死的人，会出现腹部肿胀，甚至是吐血或者下秽泄血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张维是饮酒过度而死？”赵惊鸿眉头一挑，“不可能！我与张维虽然鲜有往来，但也知道他的酒量不浅，哪里是一壶女儿红就醉到死？”
唐安没有说话，将张维的尸首翻了过来，仔细翻查尸首的阴部。只见唐安将银钗插入张维的**之中，过了一会儿取出银钗再次变成了青黑色。赵惊鸿见此，虽有疑惑，却没有贸然开口询问，只见唐安重新拿了一块白布用皂角水擦拭，只不过这次的黑色没有被擦掉。
“这里有毒？”赵惊鸿这才出声问道。
“倘若生前吃了毒物，时间太长已经被消解进入了下腹，那么在咽喉处自然不会有青黑色的变化，而在下体处却会变黑。”唐安解释道，“也就是说，张
侍郎的确是因为中毒而死，并且应当在进入竹韵之后一段时间毒发身亡。”
“既然如此，能否查出是中了什么毒？”赵惊鸿连忙问道。
唐安咧嘴一笑，“这就要下到十方阎罗殿，问一问执笔判官了。”
赵惊鸿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唐安是在调戏他，眉头一皱，伸手就在唐安的脑袋上一拍，“验尸大事，不得胡闹！”
“别生气别生气。”唐安眯着眼睛拉住了赵惊鸿的衣袖，“方才我说，应当是饮酒过度而至，可赵少卿却说，张侍郎酒量并非浅薄之人，所以我猜测应当是张侍郎吃过什么会与酒发生反应的东西，才导致了中毒。”
“这么说起来，的确有道理。”赵惊鸿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可医书上记载不能同酒同食之物不少，如何能确定是何物？”
“的确如此。”唐安虽然嘴上这么说，却早有准备似地抬起了张维的一只手，“赵少卿你看，张侍郎的指甲里似乎有一些紫色的粉末。”
赵惊鸿低下头凑近了尸体，看到唐安用刮刀从张维的指甲里轻轻把那些粉末刮落在了油纸上，隐约还闻到了一种奇异的香味。
“若是没猜错，这应该是香。”唐安皱了皱眉。
“香？”赵惊鸿也露出狐疑的表情。
“似乎是一种加了曼陀罗粉的西域香料。”唐安转过头看了一眼赵惊鸿道，“曼陀罗粉本就是一种可使人错乱心智的迷幻药，若是与酒同服……”
“这便是杀死张侍郎的凶器。”赵惊鸿紧接着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