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棠疯疯癫癫,露出来的下巴也皱巴巴的,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加上她说的那些疯话,很难让人不信她失心疯。
只是她到底是天武院的人,他们玄天宗的也不好多加干涉,联系了执法堂的长老,顾星泽抱着团子就要离开。
“顾星泽。”
叶锦棠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她声音低低的,带着怨恨与失落,又一次道:“顾星泽,是你害死了我阿爹。”
“叶锦棠,你何必这般诅咒自己的阿爹呢?”
楚珩不明所以,又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实在好笑。
天武院的名声一向一般,与狐狸精呆了几日,他又听到了不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于是楚珩看叶锦棠的眼神也变得十分淡漠。
此刻听着叶锦棠的话,楚珩越发觉得天武院…可能真是什么歪门邪道,原本他对狐狸精的话还有几分质疑,如今看来,这天武院只怕远没有表面表现的那般平静。
而且,这叶锦棠形容枯槁,实在不似修炼正常功法所致,反倒是像极为了突破境界,急功近利,以致如此。
修真界多的是心术不正,追求修炼速度,最后走火入魔的修士,别说突破瓶颈,便是性命都可能保不住。
如今叶锦棠这疯疯癫癫的模样,像极了修炼邪术,却修为不济,一时走火入魔,身体和精神都出现了问题。
当然,楚珩也不会排除他们天武院的人本来就不正常这个可能性,毕竟正常的修士,也不会坑骗寻常商贩,加之对方还是个年迈的老爷爷,或许贪婪才是他们天武院的本性。
玄天宗与天武院的关系一般,楚珩不甚了解,所以也不会胡乱猜想,他一般都是有理有据的分析。
南湛却不同,他做妖怪嘛,就是要活得肆意灿烂,不然他不是白白的做了一辈子的妖怪?
他瞥了眼叶锦棠,又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不满道:“何必跟一个疯子一般见识?我不瞧着,也觉得她就是失心疯。”
“你说说,正常的人谁会这般诅咒自己的阿爹啊?”
南湛看着最后一颗糖葫芦,又轻轻的叹了口气,他可太喜欢玄天宗山脚下的吃食了。
锦梨低着头,想着这个叶锦棠,是不是也经历了什么事情?她的阿爹被四师兄反杀,这原本是原书的剧情。
“系…白榆,叶锦棠她是…重生了吗?”
锦梨歪着头,她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幼崽的智商本来就是有限的啊。
“并非如此,这个叶锦棠妄想不属于她的东西,追求一时的境界提升,这才着了道。”
“许是疯了吧。”
识海里,白衣少年眼神温和,说出口的话却没有一丝温度,他满不在乎,又看着斗篷之下,叶锦棠的那张脸。
腐朽,糜烂,苍老。
白榆扯了扯唇,又一次消失在识海之中。
锦梨愣了一下,又想起白榆曾说的话,她也不担心系统会离开了,眼下要紧的,就是这个满嘴疯话的叶锦棠。
他们原本就在繁华街市之中,此刻被叶锦棠的话吸引来的,多的是为顾星泽打抱不平的小贩,可见顾星泽的人缘有多好。
他们一个个指着叶锦棠嘀嘀咕咕,又大声列举出天武院的弟子曾经白拿他们东西的事情。
原本他们受玄天宗的庇护,天武院的那些人又一口一个跟玄天宗是至交,他们不设防,性子淳朴,竟被他们白拿了许多呢。
“我的首饰铺子险些就被搬空了。”
“是啊,他们嫌弃我们这里伙食不好,走时却都将吃食拿走,还没留下半个灵石。”
“就是就是…”
“……”
叶锦棠听不得这话,她抬起头,阳光之下,她那张苍老的脸就这般映入所有人的眼里。
被她模样吓到的,又何止是小贩们。
就连沈清秋的心都咯噔一下一下。
“我靠我靠%$#…”
沈清秋后面那些脏话,都被白榆屏蔽。
团子听不到,她的眼睛也被顾星泽捂着。
团子心底十分好奇,她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挠的顾星泽有些痒。
顾星泽抬起另一只手,揉揉锦梨的头发,“你乖些。”
叶锦棠的眼角满是细纹,她一双眼暗淡无神,额头处的皱纹层层叠叠,若不是声音跟从前一模一样,兴许这里还真没有人能认出她就是那个天武院的小辣椒。
啊不对,现在就是老辣椒了。
沈清秋这般想着。
叶锦棠眼底蓄满了泪水,“顾星泽,我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
“…?”
“我不理解。”南湛捂着眼睛,躲在容与身后。
他实在是头一次见如此丑陋的人,果然心肠坏的人,不一定是蛇蝎美人,也可能是丑陋的老妇。
啊不对,不能侮辱老妇。
“什么东西?”楚珩掏掏耳朵,嗤笑一声。
“若是没有猜错,你是用了什么,才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吧?什么大宝贝啊?让你直接体验老年生活?”
楚珩一副漫不经心的欠揍模样,他向来如此,有仇当场报。
尤其这个叶锦棠污蔑的,是他朝阳峰的人,还是与他关系最好的顾星泽,这他怎么能忍?
“你…你们蛇鼠一窝!”
“错了错了,是人狐一窝。”
南湛得意洋洋,从容与身后走出来。
容与十分无奈,他也搞不懂一个狐狸,又是妖界的少主,怎么就那么喜欢挑事呢?
不过他这话也没有说错,可不就是人狐一窝吗?
叶锦棠死死咬着唇,她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挫败,她当然知道南湛是个狐狸,但是...
她说这话是在骂他们,怎么这个狐狸一开口,倒是显得她十分蠢笨?
叶锦棠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荒诞感。
周围的人也终于从震惊之中回神,他们没有对着叶锦棠指指点点,只是心照不宣,把她当做一个修炼邪术的,心术不正的修士。
哦不,这似乎也就不是修士了。
这种程度的,正经宗门都会将其逐出师门,但是眼前这个嘛,可是天武院院长亲女。
人家亲爹包庇自己的女儿,也是人之常情嘛。
只是他们必须远离天武院了,看这个女修的举止言谈,他们都大抵明白那天武院是怎么样的了。
难怪修真界里,玄天宗是第一宗门。
高下立见嘛。
“我说你也真奇怪,借助外力想着突破瓶颈,怎么失败了,就要来责怪玄天宗的人呢?难不成…顾星泽是你爷爷?”
南湛这话说的就是根本没有一点道理,但是听起来很爽。
楚珩噗嗤一笑,突然就发现了这个狐狸精的好处。
叶锦棠看着自己皱巴巴的手,她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为了到金丹期,她用尽了天武院最好的资源,天材地宝,都紧着她一个人用,可她到底不受天道偏爱。
就在宗门大会结束后,她又一次运功修炼,却不想,这一回,她心境不稳,体内灵力四散开来。
这也就罢了,偏阿爹为她渡入灵力时,叶锦棠吐出一口黑血,昏死过去,再醒来,阿爹怎么也不许她照镜子。
可叶锦棠看得到自己的手,皱巴巴的,像极了树皮,怎么看也不似一个女儿家的手。
她痛哭流涕,恨宗门大会的提前,更恨那本秘籍,若不是换了新的功法,她可能就不会这般。
再一次晕死过去,叶锦棠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他们天武院已经是修真界第一宗门,便是玄天宗都比不上。
顾星泽也拜倒在她的裙下,两人不日便要成亲,可就在她外出时,顾星泽杀了她的阿爹。
这世上最疼爱她的,就是阿爹啊。
叶锦棠眼睁睁看着阿爹死在顾星泽的剑下,且顾星泽还说他不堪为人,不配为父,天武院也配不上第一宗门的名号。
紧接着,叶锦棠就看到自己举起本命剑,刺进了顾星泽的胸膛,可那人没有半点儿反应,他扯了下唇,将匕首丢开,匕首就这样,狠狠的扎在她的心脏处。
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她眼前一黑,醒了过来。
看到铜镜之中自己那张脸,叶锦棠砸碎了房内所有摆件。
便是阿爹都拦不住她。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顾星泽要杀死阿爹?为什么要杀了她?
明明就是顾星泽不对,他们就要成亲了,为什么要在成亲之日前,杀死自己的岳丈?
又为什么,要杀死他即将新婚的妻子?
痛感太真实,叶锦棠忘不了。
她离开了天武院,跑到玄天宗山脚下,她知道顾星泽会下山的,所以她一直都在跟踪他。
叶锦棠还在顾星泽杀死自己阿爹之前,先杀了顾星泽。
再喜欢又有什么用?
他们给自己隔着如此血海深仇。
“哦?不是你阿爹算计顾星泽,夺走他的全部产业,又想着趁他虚弱,要他性命?若非如此,他何以至此?”
“什么人?!”
叶锦棠大叫出声,吓得团子身子一颤。
团子听得到白榆的声音,她抿着唇,竖起耳朵。
“什么人?”白榆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他笑了下,又道,“沦落至此,都是你太贪心。
“天武院,无人生还。”
“!!!”
“你什么意思!”
叶锦棠瞪大眼眸,脑海里的声音消失了,她却战栗着,不停后退,要离开这个地方。
她要她的阿爹,要天武院,他们的天武院才是第一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