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棠没想到盛云起会敲响自己的房门。
更没想过，他还会继续用那个称呼来喊自己。
她的手指贴在玻璃门上，正在揉发酸的膝盖。
玻璃门上被她的手晕出了淡淡的痕迹来。
盛云起继续在外面说：“我听说你没有吃晚饭，我从外面买了一些吃的回来。”
他其实知道，程棠一离开书房就把自己关到房间里去了，他离开的时候她也没出来。
所以她根本也没吃晚饭。
程棠揉着膝盖的手用了点力，捏着的指尖泛白。
她没有回应盛云起的话，只专注的坐着自己的事。
好一会儿，外面都没动静了，程棠站直了身子，从阳台走进房间，把玻璃门从里面关上了。
她以为盛云起已经走了。
结果就在她关上玻璃门，发出‘咚’的一声后，盛云起的声音又从外面传了进来：“小海棠，既然睡不着，不吃点夜宵吗？”
他的坚持不懈，让程棠有些烦躁，她用力的拉开门。
男人就靠在她对面的白墙上，手里拎着一个非常大的袋子，里面有两个很大的用锡纸装好的盒子。
他神色有些散漫，看到她出来，脸上带了点笑。
她冷眼看着那在明亮灯光下好看的仿若神明一样的男人，可她的语气并不友善：“盛云起。”
盛云起挑了下眉：“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希望我们再为称呼这件事浪费时间争执了，你忘了？”
虽然表达着他的不满，但是盛云起的语气格外的温柔。
程棠完全没料到他面对自己的冷言冷语，居然还能做到笑脸相迎。
她没应付过这样的状况，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盛云起朝她走来，没给程棠躲避的空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走吧，下楼吃点。”
他买的是烧烤，味道很香，像是故意引诱她一样，直接带上楼来，那悠悠的香味钻进人的鼻子里，很容易勾起人的馋虫。
程棠晚饭没吃，午饭吃的也少，闻到这味道早就饿的不行了。
她搭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盛云起看着她有些松动的神色，唇角的笑意渐深。
他其实一直都记得东城夜市那天晚上她那纠结的神情。
原本他们是商量好了一起吃烧烤的。
只是他的确不爱吃那些东西，程棠又因为承诺了要陪他晚上回酒店吃夜宵，所以根本没敢多吃，就碰了两口牛肉串和排骨，再也没敢多吃。
但实际上她那眼神总是盯着盘里的那些烤串，分明是非常喜爱那些食物的。
盛云起确实闻不惯那些味道。
不过他今天亲自跑了一趟，依旧是夹杂着各种味道的小吃街。
看他却不觉得厌恶。
这个时间点那一条条的小街上才是最热闹的。
这大概就是他以前没见过的烟火气。
或者说，是程棠曾经喜欢的烟火气。
“走吧。”盛云起松开手，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就好像他早就料到程棠不会再次拒绝他，反而会跟上来一样。
程棠的确跟着一起下楼了，因为她的肚子已经抗议的叫了起来。
谁都不能拒绝美食。
盛云起把锡纸盒子里的烤串都拿出来摆在了盘子里，他多买了一些程棠爱吃的肉类，因为有保温的锡纸，所以这些烧烤还冒着热气。
那锡纸一被打开，香味就更浓了。
盛云起顺手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周燕早就用蜂蜜腌好的柠檬。
他舀了两片到玻璃杯中，然后用温水冲开，把杯子推到了程棠的面前。
程棠默默的看着他那动作，嘴唇轻抿了一下。
从下午到现在，已经过去不知道多少个小时了，她什么也没吃，什么也没喝，嘴唇都已经干了。
她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然后装作不知道面前坐着个人一样，吃了起来。
烧烤就是要趁热吃才好。
他无微不至，水喝至一半会帮她添，嘴巴上沾了东西，他不会主动给她擦，而是会把纸巾递过来。
知道她不愿意跟他多说话，便也不多说话，就那么安静的陪着她吃夜宵。
程棠反而有点坐立难安。
挂在客厅的钟表显示已经凌晨两点。
外面偶尔传来鸟叫声。
程棠放下最后一根签子，擦了擦嘴。
“烧烤吃腻了，来点水果？”盛云起也放下放下手中的签子，转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盒草莓出来。
程棠看着他手里的那盒草莓，是她那天晚上放到冰箱里的那盒。
盛云起把盒子打开，中岛台边上有个小水池，盛云起从下面的橱柜里拿出一个彩色的水晶水果盘，那双漂亮的手就捏着一个个的草莓开始洗，然后摘下草莓蒂。
他手指也很白，骨指分明，修长但有力。
程棠搭在大腿上的手指收紧，把裙子也拉出了褶皱。
她迅速的收回视线：“我不想吃。”
盛云起摘草莓蒂的手一顿，很快他又笑了一下：“没事，我想吃。”
程棠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因为她的动作‘刺啦’一声发出很大的声响。
“盛云起，我说的那些话你都忘了吗？”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会接受他的。
他们的协议只有三年，这三年结束，两个人就应该是陌生人了。
“我知道。”盛云起这次没再纠正她的称呼，“不接受我是你的事。”
至于想要继续对她好，是他的事。
程棠见说不动他，懒得再说，转身就上了楼。
盛云起没去看她离开的背影。
他看着眼前的那一盘草莓，彩色的水晶盘里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那草莓上滴落的水，就像流着泪。
……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
程家别墅内。
张晗刚从外面回来，她春风满面，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
“好了，把东西放在客厅就行，你们回去吧。”
“好的夫人。”
仔细看的话，其实就能发现张晗带回来的那些大包小包，上面印着华越的LOGO.
最近程氏的生意越做越好，有了盛云起从中斡旋，不少合作方都知道盛云起有意要提拔这个老丈人，他们想要在盛云起的面前卖好，当然就要投其所好。
程启明一直在公司忙着签单，估计签的手都酸了，但是一定乐此不彼。
张晗卡里的钱也渐渐的又多了起来，足够她出去挥霍，去那些夫人太太的茶话会，也不会被人瞧不起了。
她已经好久没这么风光过了。
此刻的程菀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穿着白色的法式长款连衣裙，妆容精致，头发染成了栗色，发尾卷翘着，跟以往的形象有了天差地别的改变。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教礼仪规矩的年轻老师，正盯着程菀手上的动作，神情严肃：“端茶的时候手腕要平，对，就是这样，然后倒水，水到三分之二处就够了，很好。”
老师看到张晗，忙跟她打招呼：“程夫人。”
张晗仰着脖子，摆了下手：“辛苦了。”
仿佛跟这位礼仪老师站在一起，她自己也变得优雅起来了。
恰好今天的课也上的差不多了，老师便拿了东西走人：“今天课就到这里了，程小姐可以跟父母练习一下，我就先走了。”
老师走后，张晗在程菀的身边坐下，眉眼含笑：“妈给你去华越买了很多好看的衣服，都是大牌子。”
她满意的看着程菀那千金小姐的模样，跟她刚来程家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原先粗糙的皮肤经过这段时间的保养好了很多，如今经过这段时间的礼仪学习，也有优雅的味道了。
“妈，喝水。”程菀脸上端着浅淡的笑，倒水的动作举手投足间都赏心悦目。
张晗接过水，浅酌了一口：“不错。”
“来，看看妈妈给你买的衣服，妈妈觉得非常的适合你。”
张晗指着那些大包小包。
这些日子程菀一举一动都被张晗盯着，只要有一点做的不符合千金小姐这个身份的行为，只要说错一句话，她就会被惩罚不能吃饭。
即便她的视线已经落在那些大包小包上面，但是只要张晗不开口，她就不能去碰。
因为这样，她原先不怎么样的身材倒是好了不少，至少是瘦了点。
此刻程菀难掩眼底的兴奋：“这么多都是给我的？”
“当然都是给你的，你可是程家的大小姐，当然值得最好的。”未来可是要嫁给西城那些名门贵族的公子哥，为程家出力的。
程菀一边拿着那些大牌的衣服裙子搭在肩上试，一边小心的问：“妈，我这次学的好吗？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出去？”
她这段时间一直被张晗关在家里学习礼仪，都没出去过。
不过她也明白了，不管张晗教她这些是为了什么，但对她的确是有用的。
她认为自己本身就长的不赖，总归比程棠那张寡淡的脸好很多，现在因为长期学礼仪，气质也比以前好，就更能把程棠踩在脚底下了。
她现在这个样子，谁也不会记得她是从农村里出来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
她要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程家的大小姐。
张晗想着这段时间程菀学的确实不错，那模样已经有贵族大小姐的范儿了，而且也很乖，不再提一些疯狂的要求。
她思考了一下：“后天姜夫人办了个茶话会，你跟我一起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