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总是消逝的很快,如同是被黑色巨人极速吞吃掉一般,刷的一下夜晚就降临了。今天剩下的唯一一件重要事情也就是老地方见孙曦微上她的“解惑小课堂”了。
所谓的老地方,其实是孙府后花园的一处小阁楼。不知道为何芽地的各大世家府邸都不太流行建造后花园,反而热衷建练武房,而孙府的大老爷是都城人,年纪大了之后被家族派到这里,也算是养老地。
孙府的后花园就是在大老爷的极力要求下建造,平日里也就只有大老爷一人来赏赏各种奇异花草,顶天再加一个孙曦微。
丛蝉在孙府当代笔先生也一年的时间了,合得来的其实也就是孙曦微一人而已,毕竟其他子嗣都自视过人,不太肯和平民交往。鉴于孙曦微的性格,平日里,丛蝉没少被她拽着到处游走,久而久之后花园的小阁楼就成了两人的秘密基地——“老地方”了。
晚上丛蝉换了套窄袖便装,比起白日里一直穿的,几乎快成他个人标志的白罗道袍是舒服清爽多了。
他一个人手持蜡纸灯笼走在往后花园的路,虽然今天的夜晚几乎无星,格外的黑,但是他心里到是并没有什么害怕之类的情绪,比起夜晚带来的恐惧感,他更怕今晚知道了些超越自己认知的事情。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怖。
丛蝉养父是位私塾教书先生,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外人不知道的是这位教书先生还有着非同寻常的集书爱好,家里有着整整一阁楼的藏书。在这样的氛围下,丛蝉几乎可以说是看着书长大的。但凡是了解内情的人,都得称他一句:博闻强记。
书读的多了,这世上的事也就了解的多了,真情实事和神话志异都不会少。平日里丛蝉他一向是对神话志异嗤之以鼻,哪里有什么神仙妖怪,都是些幻想罢了。但是今天这发生的事似乎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尤其是由他熟知的身边人——虽然古灵精怪但是绝不会说谎的身边人所带来的。
从他的住所往后花园的路说短不短,但是说长也不长。夸张点的话,也可以说转眼即到,小阁楼已经在身前。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今夜的阁楼看起来也更加黑暗,似乎还隐隐的散发一种吸引力。深呼吸一口气,丛蝉轻声走入阁楼。没有蜡烛火光,这太让人疑惑,平常这个阁楼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是绝对黑暗的,灯笼和灯烛是必备品。
“是还没来吗?”也就这一种可能了,平日里也多见识过了孙曦微的迟到能力。
这种两层阁楼都不会太高,思考间也差不多已经走到楼顶。为了观赏后花园的景色,阁楼的顶层特意有一个比较大的露天平台,可以将整个花园的风光尽收眼底。
丛蝉来到了这个平台,他倚靠着一根支柱,顺手将灯笼插在一旁的灯架上。“今晚的月亮很好”无星的夜晚,一般月亮会很明亮。丛蝉用赏月亮数数稀少的星星这种事来打发等人的无聊时间。
嗯?不对,起雾了?仅仅是低头这么一瞬间,如同幻觉一样起了大雾。几乎是除了倚靠的支柱和身旁的灯笼,再无法看清四周更远些的事物。疑惑,惊异,在这样的情绪出现之前,本能就已经驱使丛蝉再次抬头望向月亮,因为那是现在唯一还清晰可见的事物了。清晰到连月中的身影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月中身影?月亮中尽然有一道身影!
那是一道窈窕身影,身穿白色素纱裙,有一道赤红飘带环绕在身周,不断的流溢出耀眼光华。她在舞动,飘逸、轻灵都不足以那舞姿,恐怕只有仙灵一词才足以形容。她从月亮中飘出向着丛蝉而来,秀丽黑发与飘逸白裳随着交错飞舞,那是画在宣纸上的水墨画,美艳不可收。
似乎是看呆了,一直等待白裳仙子赤脚踩在观景平台上,丛蝉才从一种恍惚的神情中恢复过来。
“切,男人都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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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平时也没见你看我看到发呆的。”即便是做着无奈表情,话里透出一股子嫌弃味道,也丝毫没有让白衣仙子的美丽打折扣。
“曦微?”乍看根本没办法将两人联系起来,白裳仙子眉心的蓝色宝石,面颊的赤色花纹都使得很难将白裳仙子和平日里的孙曦微联想成一个人。唯有现在这样面对面的近距离,丛蝉细看之下才看出她们就是一个人。
看出是一个人之后,丛蝉突然意识到刚才差不多是一直盯着别人的脸看,这样的近距离,这着实有些暧昧了。立刻后退一步,再次倚靠着支柱,眼睛看着脚下的地面。“你现在的样子是?”
“身为练炁士的我的真实之相。”孙曦微如是回答。真实之相?丛蝉眯了眯眼睛。
“你知道人有本我相与自我相吗?”这对丛蝉其实不是很难的问题,读过的书里都给了答案。不过丛蝉并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自我相是人的表象样貌,是最明显的外在,而本我相是人的内心样貌,是被隐藏与压制的,但它却是最具有力量的,它是人的生存之本。可是正常人根本无法触碰到本我相,更不可能获得这份力量。”
“练炁士,所谓的炁,是旡下四点水的炁。练炁士通过特殊的仪式将本我与自我相结合创造出炁,从而能够使用这份本我的力量。我所表现出来的这些都仰赖着炁。”
孙曦微停顿一下,看丛蝉没有过于怀疑的神情便接着说道:“我想你也不会太怀疑我的话的真假吧,我特意带你去那个聚会和刚刚展示给你看,就是为了让你相信。”
果然是特意的,从聚会回来丛蝉几乎就想明白了,自己是被孙曦微设计了,从头到尾都没有巧合,都是预谋好了的。至于她话的真假,哪还需要质疑,刚刚自己可是亲眼所见了,飞空在天那可不是虚假的事。没有什么比自己亲眼所见更真实了。会这样设计预谋,自然也是有目的的。
不过丛蝉也不傻,大概也猜到了。“你是要我成为那什么惘徒吗?那是什么,练炁士的徒弟?”
嗯,和你想的差不多,但是惘徒的意义更深。如果练炁士将他人带入这条路,练炁士会被叫做引路人,而那人就会被叫做引路人的惘徒,这和一般意义上的徒弟是不同的。说这话的时候,孙曦微的表情有些复杂,貌似有些话想说,却欲言又止。
那种复杂的样子确实是有些明显,丛蝉都能明显感觉出来。所以他走到露台边倚靠在栏杆上,用后背对着孙曦微,减轻些她的压力。
丛蝉的行为,孙曦微都看在眼里,当下深呼吸一口气,也是鼓足勇气把话说出来,“虽然看着很美好,但是练炁士也有着很大的弊端。”
“炁给我们带来力量的同时,也会有伤害。获得的力量越多,伤害也会越大,一个不小心可能最后会是比死还可怕的下场。”
孙曦微盯着丛蝉后背很认真的说道:“我很想你也成为练炁士,和我一样、和我一起。但是有这样的代价,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尊重你的意见。”说完又低头看向别处。
在孙曦微说完,丛蝉却没有立刻询问什么,露台的气氛突然陷入到了带点尴尬的安静里。过了有那么一会儿,丛蝉才转过身来。“我不明白,练炁士的目的或者说最终目标是什么?”
“读书是为了明事理、通官途,工作是为了赚钱养活自己。那练气士背负着这么大的代价,练炁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没有听到直接拒绝的话,让孙曦微心里开心了起来,脸上露出一点笑容,“练炁士其实是比较新的名字,在以前更多人会称呼自己...修仙者。”仙?这话让丛蝉挑了下眉。
“是,我们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成仙...”话没说完,已经被丛蝉打断了:“世上真的有人成仙吗?那种传说里仙?”丛蝉有些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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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不,或许该说我不知道。我查阅了家里的所有藏籍,也看过吴均恒他们家里的书,甚至去问过我的引路人,但是遗憾的是从来没有一份确切的有人成功升仙的记载,连相关的传说都少的可怜。”
“但是我们所有的练炁士都坚信成仙是真实的”孙曦微连忙又补上这么一句话,可是又低下头显得有些羞愧,这样一条代价高昂前路不明的路,谁会愿意走呢。
练炁士的历史有多久了?丛蝉皱着眉问出来这么个有点意外的问题。“大概‘世界’成立之初就存在了吧”刚回答完孙曦微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从‘世界’成立之初就有的练气士,时间久远到难以估计了,到现在都没有成仙成功的记载。这简直是一条黑暗无光的路,越是走得远越是会只感觉到绝望。
练炁士很神奇,这是自己亲眼所见,孙曦微也是对自己绝对善意的。可是这条路需要承担危险代价,还看不到光明真的不适合去加入其中。该怎么选择,让丛蝉思考起来,忍不住的揉搓起掌心来。
“你可以拒绝的,没关系的,这确实很危险的”孙曦微抿着嘴唇愧疚的样子让丛蝉有些不忍。
“我同意加入。”话说的太突然,孙曦微一下子倒是没有反应过来。丛蝉就又重复了一遍:“我同意加入,如果你相信的话我可以试一试,不过那个仪式你要说的更明白些。”丛蝉略是安慰式的看着她。
这个时候雾气散的差不多了,月光照在孙曦微的脸上,今晚的月色真美。
代价高昂,前路渺茫,练炁士这是一条危险的路。但是刚刚展现在眼前的神奇让人意动,并且冥冥之中有一种悸动,让丛蝉选择这条路。
呼~这可着实是松了一口气,给丛蝉讲解起关于仪式的事项。这个仪式一般被叫做三相升华仪式,其实仪式本身并不难,基本上看一遍就能很好的做出一样的来。主要的难点是在材料上。
仪式有着三个必不可少的部分,缺少任何一个都是百分百的失败结果,绝无例外。
一是已经是练炁士的人,这是仪式的主导人,也是要负责在仪式中注入法力的角色。二是法器或妖的身躯,法器是练炁士的武器,但是在现在这个世界法器几乎是大多数练炁士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因为一点,只有用大妖的躯体材料制作出来的才能够称作法器。这里所说的大妖可不是日常野谈里的山精野怪,而是突破了动物种族限制,成为了完完全全人身的这一类。可是这一类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能劈山捣海的存在,谁敢把他们做成法器。现在大部分的法器都是前人遗泽罢了。
在这种艰难的条件下,第二点条件倒是有人改良发明了些替代品,可以勉强使用,只是效果远不如原版。
最后一个条件倒是最简单的,那就是所有的参与者必须全心全意的配合。这也是为什么孙曦微一定要争取让丛蝉同意的原因,不然的话就是动粗来强的也没可能成功。
今晚两人会面把大部分的事情基本都讲得清楚了,最终达成了这么个好结果,“解惑小课堂”也可以下课了。因为明天丛蝉就要先回芽十三县里老师家,所以两人约了个时间地点在县里碰头。
临走前孙曦微给了他一张符用来防身,那是张红色纸上画着绿色纹路的怪奇护身符,丛蝉将其对折一下放在了衣服内兜。等回到住的屋子躺在床上他也是一点困意都没有,细想今天这些事和话,这对丛蝉冲击很大。
今晚恐怕要失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