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宛自幼敬佩的父亲,原来如此龌龊。
十七年来,陆宛都是陆家的二小姐,被众人疼爱,宠爱的千金小姐。她童年的时光,充满了父爱,给她的童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美好印记。后来逐渐长成,陆不危开始态度端庄严肃起来。
陆宛也没有感到过不适,毕竟自己成为了少女嘛,父亲和自己开始保持一定距离,再正常不过。
最近一两年来,陆不危常常有些让陆宛琢磨不透。因为他时常一个人在书房吸烟,偶尔陆宛过去时,他总是把一些东西放入抽屉,生怕陆宛见到。陆宛以为是他的公务,不宜家人知晓,也就并未多想过。
直到春天去天津,欧文先生被杀,陆宛凶杀现场问道了一股特殊的烟草味道,那味道她太熟悉了,因为多年以来,她在陆不危的书房之中,曾经无数次的闻到过。那是自幼印在陆宛脑海中的味道,她绝对不会辨别有差。
从那以后,陆宛对陆不危也偶有猜疑,却每每被心中生出的‘不可能’之声给覆盖掉了。
因为陆不危在她的心中,就是伟岸如山的父亲,这个形象根深蒂固,她岂能轻易改变得了。
两个月前,陆宛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她才对陆不危的反常,开始真正怀疑,仔细思索。
陆宛已知自己是典俊凡的女儿,这个秘密,即便能瞒得过陆家所有人,但绝不会瞒得过精明的陆不危。
陆宛太了解陆不危了,他一向表面大度,实际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如此奇耻大辱,陆不危岂能忍受?
可令人不解的是,十七年来,陆不危都拿陆宛当做亲生女儿看待,他因何如此?难道是一直隐忍不发,等待什么时机不成?
陆宛把所有事情都仔细思量过,也不知为何,最近这几天,她总觉得陆不危似乎在下一盘大棋,自己就是陆不危的一枚棋子。
这只是陆宛的直觉,尚没有确凿证据,因此陆不危究竟在摆什么棋局,陆宛至今没有一点头绪。
听李克定讲完柳之思母亲的事情,陆不危又多了一条罪状,陆宛未免对陆不危更加心寒起来。
此仇李克定一定会报,何况还有柳之思,陆家的大难恐怕不远了。
如今的陆家,外有仇敌,且老夫人又在病危之中,真是多事之秋。
而陆家兄弟之间,却并非没有丝毫嫌隙。
陆宛聪明的紧,自从发现母亲殷皎皎和典俊凡的事情之后,她一直暗中观察母亲的举动。这才回河间,陆宛通过观察发现,每次陆不危出去的时候,母亲总是去藏书楼与三爷陆不溢相会。
陆宛不知为何会这样,但想母亲必不是心甘情愿,难道她想离间二爷和三爷兄弟。
这个念头让陆宛时常胆寒,陆家养大了她,她不忍心看到陆家祸起萧墙,分崩离析。
此乃陆家家丑,又事关三爷和母亲,她做为晚辈,又能如何呢?
陆家埋藏下如此内患,一旦老夫人撒手人寰,无人再能压制住众人,恐怕内乱即刻生起。加上李克定在外寻仇,陆家里外矛盾一同爆发,岂能承受得住?
天呐!陆家这是怎么了?
陆宛暗自心惊,难道陆家坏事做绝,要遭报应了吗?
陆宛思虑一时,稍稍冷静,才对李克定说:“既然二爷做过这等事情,我也不敢向你去情,请求你放过他,只希望他好自为之吧。”陆宛无法直接称呼陆不危的名字,便用一个他字来代替。
讲完这些,陆宛忽而生起悲凉之感,由此联想她的母亲殷皎皎,年轻的时候,乃保定府第一美人。与典俊凡相恋,却被迫嫁入陆家,该有多么不甘?这些年来,又遭受过多少屈辱?
陆宛不禁替伤心起来,对李克定说:“我母亲真是难为。或许她在陆家忍受着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吧。希望你将来对付陆家的时候,不要对我母亲不利。”
“这个你放心吧,我绝不会祸及无辜的。”李克定答应着陆宛。
他也能想到,殷皎皎在陆家,肯定好过不了。何况古洛真已经对他讲过,殷皎皎时常和陆家三爷陆不溢眉来眼去。或者陆不溢拿住了她的把柄,她不得不屈身相从。陆不危、陆不溢,陆宪、陆宾,从上到下,好色无厌,不仅摧残殷皎皎,还集体侮辱古洛真,简直一群衣冠禽兽。
在陆宛面前,李克定无法把陆家的肮脏讲出来。唯一让他暗自庆幸的是,陆家人对祖宗遗训非常敬畏,一直对陆宛另眼相加。又或者陆家然坚信,将来大难临头,唯有陆宛一人,可以挽狂澜于既倒,拯救陆家。反正陆宛在陆家很受疼爱,李克定又何必讲那些,让陆宛既伤心,又难堪呢?
李克定因此说:“我姨母之仇,我是一定要报的,而你本来与陆家并没有干系,听我一句劝吧,能离开陆家,就带着你母亲趁早离开。陆家迟早倾覆,真到了时候,岂能还有完卵。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母亲的安危考虑。”
“我能懂你的话,但眼下老夫人生命垂危,这个时候,我岂能一走了之?”陆宛自幼生长在陆家,她的内心,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尤其是老夫人,最是疼她,爱她。
李克定知道再劝无用,暗自寻思着,我以后寻陆不危报仇,要尽量避开陆宛,免得让她为难,也免得自己束手束脚。“也罢,你不愿离开陆家,这个我能理解,我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就一切都好。”
陆宛得李克定关心,总算有了些安慰,因说道:“克定,谢谢你能体谅我。”
李克定笑笑,并未说什么。
此时,夕阳已经西坠,头顶虽有薄云,但西天晴朗,红彤彤的一轮,正托在天边。
二人分乘的两匹骏马,靠在一处嬉戏;枝头的喜鹊,雄飞雌从。
陆宛望着眼前的景象,沉浸在了忘记一切的无相之境。
李克定不忍打扰陆宛,只和她静静的立在树下。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之声,打破了暂时的宁静。
李克定抬头北望,只见一群人,骑着马,拥着一辆大车,正向这边走来。
李克定目力极强,来人稍稍走近,他已经看清,为首之人,正是毛二嘎。他怎么到了这里?
李克定曾经两次遇到过毛二嘎,一次是在少年时期,那时他武功未成,虽幻清寻找仇人,到在山中,见过毛二嘎一次。
再后来就是和梅子一起,那一次毛二嘎也是受陆宪所托,要在路上行刺岳如海,因为被元星子等人破坏了计划,事情未成。
毛二嘎的武功不错,不知他这一次前来,究竟为了什么。
陆宛不知来人是谁,并未在意,偎着李克定问道:“来的是些什么人?”
李克定早就觉出和陆宛依偎一处不妥,倘或让柳之思知晓,她又该伤心和气恼。只是陆宛情绪不稳定,他无法拒绝。现在有了机会,忙扶陆宛站好,一边说:“哦,你没见过他们。但无需忧虑,他们并非咱们的敌人。”
“我才不忧虑呢,因为就算是敌人,又能把我们怎么样?”陆宛有恃无恐地笑道:“反正有你在呢,我怕个什么?连号称一等好汉的陆宾,都不是你的对手,想来这天下,你是战无不胜的吧。”
“呦,你可千万别这么讲。”李克定忙纠正陆宛,“常言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话可是一点不假。天下之大,能人不知有少呢!我可不敢妄自尊大。就拿灭明先生来讲吧,你是没有见识过,他的功力,胜我十倍都绰绰有余。”
陆宛却说:“灭明先生功力天下第一,但到底如何,我却无缘一见。不过你的能为,我今天见识了,着实令我惊讶,也让我佩服。”
“我哪里值得你佩服。”李克定嘴上回答着陆宛,眼睛向着来人望去,他已经发现了蹊跷,轻声对陆宛说,“你看那辆大车,是古家的,上面坐的定然是古洛真。”
李克定坐过古洛真的车,杏黄色的车帘,绣着红色的牡丹,他认得真真切切。
毛二嘎定是奉陆宪之命,抢了古洛真,要往河间去。
李克定不能让古洛真再入陆宪的狼口,核计着怎么救下她来,又要少做杀伤。
陆宛听后,还不及回应李克定,毛二嘎已经骑着一匹黄骠马,气昂昂到在了近前。
他一眼就发现了李克定,不由一怔。因见识过李克的本领,曾一剑把身在高空的赤蛇削掉了尾巴,毛二嘎自愧弗如。
他跳下马来,对李克定抱拳道:“李公子,不想在此路遇,真是幸会,幸会。”
李克定也抱拳还礼,“毛先生,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回河间。”毛二嘎说完,发现李克定左肩有伤,还透着血渍,便问道,“李公子,你是受了伤吗,不知为了何事,与谁人打斗过?”
李克定不能讲出实情,便笑道:“哦,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都怪我自己不小心,与他人无关。”
毛二嘎精于事故,李克定在敷衍,他岂能不知,也就不再多问。
因看陆宛生得极其美貌,穿着气质更是不俗,与李克定双双站在一处,恰也般配,便笑问李克定:“这位小姐,如此出众,不知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