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定打发春蚕下去后,去见过二叔二婶,将春蚕的情况简略做了汇报。
陶氏有些自责地说:“是我管理失职,不该让春蚕总是出去,果然还是门户关闭不紧,才惹下这等事情。”
李克定劝二婶说:“此事于二婶无干,要发生的总会发生,只是迟早的问题,尽早发生也许更好。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里面主要还是我的错,没有及时了解春蚕的心思,请二婶放心,我以后定会注意。”
陶氏说道:“你能主动剖析自己,这很好。但内宅之事,原怪不得你。以后,不管是这边,还是河间老家,依我看呐,那些到了年龄的丫鬟,该放出去的,就尽早放出去为好。如今的时代,和以前的确不同了,社会上的风气,早已经吹进了深宅大院之中。咱们不能一味的后知后觉,将来防不胜防,接二连三的出事,可就晚了。”
李克定便说:“二婶讲的极是,咱们李家的思想也得变一变了,有些规矩可适当改改。防患于未然嘛,等我夏天回了河间,一定对母亲提及此事。”
陶氏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你母亲就要来北京了,也就这几天的事情。”
“我母亲来这边做什么?”李克定忙问二婶。
“说是想你和克静了,过来看看你们,并没有其他事情。”陶氏简略说道。
李克定觉得奇怪,母亲如何会这么闲?专门来看我和克静呢?
次日,香香送走春蚕之后,回来禀告给李克定,而后回克静那边伺候去了。
无论如何,春蚕的事情,还是给李克定造成了一些影响。别说是伺候他的得力之人一时寻不到,就算来个新人,李克定也还是会念着春蚕的好。
李克定能够从岳如盈安排的一场骗局中安然走出,多亏有柳之思的相助,他想当面再去向柳之思道谢,其实,在他内心里,不过是多个借口,是想和她见面而已。
想着柳胤尚在病中,正好前去探望,李克定便来到了柳家。
他和柳之思一见面,便问她:“之思,老人家的身体怎么样了?”
之思再次见到克定,面含微笑,透着喜悦之情,让李克定心里暖暖的,听她回答说:“外祖父好多了,已经不怎么咳嗽,胸闷也轻了许多。但老人家毕竟上年纪,身体较为虚弱,还需静养两日。哦,对了,前几日你送来的夏草和灵芝,还有吗?再给我一些,老人家用了觉得很有效果。”
“肯定有,我打个电话,让香香送过来。”克定说着话,一边暗自后悔,前两日应该多给她送些过来。
“春蚕呢?你把她打发了吗?”柳之思听是香香过来,便问起了日常伺候他的春蚕。
李克定答道:“春蚕是今天一早离开的,她应该有她的去处,我没有责备她。”
“这样也好,毕竟春蚕不宜再留着,你以后对丫鬟们也需注意,别再出这样的事情。”柳之思怕李克定一时心软,留下春蚕来着,那样的话,将来必横生枝节。如今他快刀斩乱麻,倒是值得称许。
但有一件事情,之思必须提醒李克定,她说道:“克定,虽然春蚕必须打发掉,但她在李家日久,所知道的事情太多,这个你可要注意。一旦她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的话,恐将对李家不利。”
“是我考虑欠妥。”李克定说道,“看来,有些事情真得防患于未然了。”他想到了和克静埋在菩提树下的五颗天珠,此事春蚕也许会知道一些,倘然走漏消息,被人识破天珠在李家,那可是天大的麻烦。
柳之思看李克定面现忧虑之色,便问他:“怎么,你有什么担心的事情吗?”
“嗯,还真有一件。”李克定不宜再隐瞒,便将五颗珠子的事情对柳之思讲了,连克静打算送给他未来的媳妇儿一事也合盘托出。
柳之思格格笑道:“克静真是有心。”随即又问克定:“你怎么没把珠子送给陆宛呢?”
“陆宛,她,她还不是我媳妇儿。”李克定支吾着说道,“不符合克静讲的,因为珠子一定要送给她大嫂。”
“那你打算送给谁?”柳之思忽然郑重问道。
她的目光中含有一份期待,李克定见了,心头一荡,浑似忘记了一切,随口讲道:“我想把它们送给你。”
李克定刚才是心中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但话一出口,便觉得唐突了。他注视着柳之思,好在柳之思没有气恼,反而笑盈盈的说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送给我?”
“你不嫌弃的话,夏天就随我去河间吧,我取出来送你。”李克定不管不顾了,在柳之思如悦如羞的目光注视下,他什么都抛开了。大不了,和克静的约定就作罢了,反正是自己的亲妹妹,就算违背了和她的约定,也不会真的计较。
“我怎么会嫌弃呢?”柳之思很高兴,她说道,“等夏天去河间时,你一定要送我,可不许反悔。”
“当然不会。”李克定保证道:“到时候,一定带你取出来。”
之思不再多问,领着克定去打完电话,二人又回到前厅落座。
克定一直态度殷勤,之思便问他:“我管你要东西,一点也不客气,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介意,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只要你想要,不论什么,随时给你送来。”克定对之思不仅有一份感激,还有一份敬意,更多的是心底那份压制不住的喜欢。
之思明白他的心思,却装作失望地说:“其实我知道,你不过是为了感谢我,要还我的人情,才故意这么说的。”
“不是的。”克定听她误会,心中焦急,忙解释说,“之思,你相信我,真的不是为了谢你。”
“瞧你急的。”之思突然笑道,“我知道你不是,所以才不跟你客气。但你非要说没有一点感激,好像也不对吧。”
克定想了想说:“还是你讲的全面,感激之情多少有一些。但主要是因为我喜欢。喜欢。。”
他神情甫然放松,嘴上没把好门,一秃噜,随着心中所想,差点说出不该说的话来,顿时觉得尴尬,磕磕巴巴,不知该如何圆场。
之思的眼神,如悦如羞,这是她特有的眼神。李克定清楚的很,每当柳之思心中欢喜的时候,都会如此地自然表露。
她笑着说道:“瞧你那笨样子,你说你喜欢什么?不知道怎么讲了吧,还得我告诉你,难道你不会讲,喜欢和我做朋友吗。”
“可以这么讲。”克定因为紧张,有点手足无措。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刚才他想说的,明明不是喜欢和她做朋友,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咱们不提这个了。”之思看他紧张,接过话去,问他道,“你知道吗?岳擒豹被免职了。津海道尹已经换成古鉴荪,哦,就是古洛诚的二叔。”
“让他们换呗,我总觉得换谁都一样。”李克定刚听古洛诚讲过这则消息,再次闻听,便没有丝毫意外。其实无论换成谁,他并不十分关心,因为他对官场早不抱希望了。
“我不认为完全一样。”柳之思从心里希望二舅柳业刀能够上位,但一来二舅资历不够,二来柳家的根基也不足,再熬一熬吧,等瓜熟蒂落,结果可能会更好。她把心里的想法讲给克定:“这次岳家倒台,最大的赢家,却是古鉴荫和古鉴荪兄弟,你想不到吧。”
“嗯,我以前只想让岳家落败,没考虑之后的事情。”克定对古家的事情,所知更少,古鉴荪能够上位,他还不明内里,“古家真是老谋深算,可能早就布局了,借助这次机会,倒岳成功,捡了个大便宜。”
“你这句话才说中了关键。”之思又笑了,为克定能有如此认知而高兴,她从克定痴痴看着自己的眼神中,能感觉到一种亲切和异样。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相互喜欢的人,不用讲出口来,对方也能感觉得到,克定的神色,之思全瞧在了眼中,她又岂能不知克定的心思?
二人相互凝视片刻,之思娇羞一笑,移开了目光,她不欲和他良久对视,望着手中茶盏说道:“克定,岳擒豹的五珍伴读,你还记得吧,我听人说,古鉴荫正准备收罗呢。”
五珍伴读,李克定当然记得,他和柳之思在天津,曾经道岳府戏弄岳擒豹。专门见过五珍伴读,乃是诗珍,书珍,礼珍,易珍和春珍,都是清秀的奶油小生,专门供岳擒豹闲来消遣的。
听闻五珍伴读被古鉴荫收罗,克定惊讶的问道:“古鉴荫也喜欢男风吗?”
“他喜不喜欢,谁能知道?”柳之思面色一红,垂下眼睑,顿了一顿,说道,“我估计,古鉴荫是想把五珍伴读安排在‘逍遥茶舍’,做为他慰问功臣的奖品。”
李克定知道张书影就在逍遥茶舍,每日迎来送往,古鉴荫做为北洋的大佬级人物,打着品茶的高雅幌子,却要做青楼馆舍。
正在他为古家行事感到不齿的时候,外面有人来报,说是丫鬟香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