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贤把众人让到厅中,大家略微闲话,问了些家长里短儿,李仲南还是不放心大哥,便陪同他先到后面去,叫了大夫再来诊治一次。
唐贤和李克定一直在前面陪着柳之思,李克定把明仁大学的一些事情对舅舅讲了讲,尤其对柳之思大加赞美,听的唐贤既高兴又自豪。
而后讲到这次救出父亲的经过,唐贤依照礼节,本应对柳之思抱拳施礼,表示感谢,却又觉得不妥,便命李克定谢过柳之思。
李克定正有此意,遂当着舅舅的面,给柳之思深施一礼,柳之思赶忙起身还礼。
见李柳二人,一个玉树临风,一个盖代芳华,喜的唐贤抚须而笑,命令下人,今天大摆筵席,府中不论何人,尽皆有赏。
又带了李克定和柳之思到在内宅,进入一处小院儿。
柳之思见里面环境清幽,院儿中牡丹刚刚绽放,甚是心喜,暗道这里的牡丹和我家里的真是好像。
进入廊下,琴桌之上,一架凤尾琴摆在那里,柳之思又想,这是谁的院子?
唐贤已经看出她的疑问,解释说:“这个小院儿,当初我胞妹未出阁时,住在此处。”
李克定知道,母亲和舅舅乃一母所生,而小姨唐洁则和他们是异母。听了舅舅的话,还以为这里是母亲以前的住所,好奇的过来要摆弄那架古琴,却被唐贤拦住了,“克定,你又不会抚琴,不要乱动。”
李克定好生不解,母亲留在娘家的东西,舅舅为何不让我动呢?
听唐贤问柳之思:“柳小姐,可会抚琴。”
“略会一些。”柳之思刚回答完,李克定便笑对舅舅说:“她哪里是会一些,琴艺天下无双的。”
柳之思嗔怪的看了一眼李克定,李克定只好嘟囔说:“本来就是嘛。”
看二人神情亲密,唐贤开怀笑道:“既然如此,柳小姐何不抚上一曲。”
柳之思向来大方,又觉得这地方异常亲切,便走到琴桌旁,坐下来,调了调琴弦,说道:“那之思就献丑了,给舅舅弹唱一曲《木兰花-望昭君渐远》。”
但听叮咚两声,琴声扬起,一个转折后,琴声似潺潺流水,带着咏叹流淌而来。
唐贤和李克定驻足聆听,俄而,琴调见缓,柳之思唱道:
‘望昭君渐远,流粉泪,湿征鞍。塞雁南飞,行人北渡,无限关山。烟花顿成萧索,问琵琶,今后与谁弹?唯有清风明月,教人怨恨长安。梨花不耐风寒,叶落粉香散。问长安,彩鸾人去也!想神仙,何日到人间?试问他愁知多少?似黑河,流水潺潺。’
这首词,乃罗贯中所作,专为描写王昭君远嫁塞北和亲的故事。
柳之思唱的如怨如诉,只听的唐贤虎目蕴泪,在那里强忍着。
一曲过后,李克定刚要赞叹,扭头一看舅舅,竟然眼角湿润,心中不解。舅舅素来刚强,生死都能置之度外,今天是怎么了,如此多愁善感,听一首琴曲,便成了这个样子?
柳之思看唐贤黯然神伤,也有些莫名其妙,这首曲子很是优美,惹人感叹在所难免,却不至于让人如此伤怀。不知有什么事情,惹得唐贤这样,忙过来劝慰:“舅舅,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往事,都怪之思不好,不该弹唱这个。”
“好孩子,不怪你,不怪你,你弹唱的很好,舅舅爱听。”唐贤眼神中满是亲切,望着柳之思忽止住了悲伤,那神情,竟是悲中带有七分喜,喜中尚含三分悲。
柳之思见唐贤忽悲忽喜,悲中有喜,喜中有悲,更是纳闷,暗道也许他思念亲人,才会这个样子吧。知道李克定的母亲就是唐贤的胞妹,不由在想,克定的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于是对唐贤说:“舅舅,何不带我们到房中去看看。”
“好,咱们这就进去。”唐贤在前引路。
房间中的布置,简洁而素雅,琴筝俱全,多宝阁上都是宋瓷;书架之上,摆着厚厚的五经;案几上,铺着宣纸。
柳之思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幅没有完成的画作。见画中之人,竟然和她非常相像,暗自纳罕,克定这两天画了这个,他什么时候学的画画,长进也太快了吧,但当着唐贤的面,又不好多问,只看了李克定一眼。
不想李克定看了那幅画,却问唐贤:“舅舅,这是谁画的?”
“啊!”唐贤随即一笑,说道,“我前些日子画的,你看像不像你母亲?”
“嗯,像!”李克定眼望那幅画说,“不过,比我母亲好看,其实…”
李克定说着犹豫了一下,瞧向柳之思,唐贤接过话说:“是不是,更像之思小姐?”
柳之思心想,原来克定的妈妈长得是这个样子,可与我真的很像了。
听李克定说道:“是啊,相比起来,和我母亲也就六七分相像,但和之思却有八九分相像。”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唐贤说,“克定,你要尽快带之思去趟河间,见见你母亲。”
“好的,舅舅。”李克定听舅舅开始直接叫柳之思的名字,显然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家人,心中莫名一喜,忙答应着,“我计划暑假的时候,就请之思去河间做客。”
“好,可要仔细安排,照顾好她的周全。”唐贤吩咐完,又对二人说,“你们同在北京念书,要相互照应,有时间了,想来天津玩,随时到我这里,就像回家一样,千万不要客气。”
柳之思听唐贤这话,明显是说给自己听的,但他语气诚恳,神情真挚,不由心中一阵感动,说道:“舅舅放心,我以后定然常来天津。也不怕打扰舅舅,我二舅柳业刀已经来天津供职了,还望舅舅多多支持他。”
唐家在天津的实力,任何一个人都要忌惮三分,柳之思不失时机的拉近着二舅和唐家的关系。
“哦,之思放心。”唐贤心中其实对柳业刀并不喜欢,但听柳之思提起,怎能不答应,便说,“我们在天津立足,还需柳大人照应不是。”
柳之思明白,以二舅的根基,照应不了唐家,但唐贤既然如此给面子,也便顺势说:“两家交好,自然彼此肝胆相照了。”
“对,我唐家人对待朋友,向来心口如一。”唐贤看着柳之思,暗道就算为了你吧,以后我和柳业刀交好便是。
柳之思从书架上拿出一本《诗经》,见书页泛黄,有些年头了,且书已经发厚,显然当初被读过多次,便问:“这里的主人,还真是爱书之人,读了不知多少遍,可这书却没有一点损坏。”
“嗯,之思所言不假,我那胞妹是个极爱整齐的人。”唐贤解释着,似又陷入了回忆。
柳之思见这房中摆设,颇合自己品味,心下也喜欢,去摸摸那筝,也似见到了自己使用多年的老物件一般。
唐贤看柳之思在房中走动,如二妹妹唐淑就在眼前,心头波澜叠起。
中午,唐家大摆筵席,为李伯南平安归来庆贺。
柳之思酒到杯干,唐贤和李伯南见了,更是纳罕不已,不时交头接耳,悄悄说上几句。
直到午后,众人散去,柳之思起身告辞,唐贤一再邀请:“之思,等放暑假的时候,让克定陪你到天津来,在舅舅这里住上几日,我那胞妹的房子就给你留着了。”
柳之思见他言辞恳切,也对那座院子有些特殊感情,虽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却感觉很是温馨,便答应:“到时候,之思一定前来,谢谢舅舅。”
李伯南这才吩咐李克定:“你去让人准备,亲自把之思小姐送到柳府。”
李克定正求之不得,连忙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