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长期呆在清风苑,岂不是占据自己的大床!
想到这里,她对慕瑾川没什么好脸色。
扭过头,不去理会,一边思索着怎么把他赶出清风苑,一边沉沉睡了过去。
隐隐约约,她听见说话声。
“王爷,急着入宫,又受了伤,至今还未用膳,多少吃一点吧?”
慕瑾川低沉冷冽的嗓音近在咫尺,仿佛就在耳边,楚洛苡猛地睁开眼,一眼望进他幽深瞳孔,忙往后撤了撤,心跳险些漏了一拍。
“你下床了?是不是床睡得不舒服?”
楚洛苡问得近乎期待。
慕瑾川的手越过她,去拿桌上白玉盏,“床很舒服,本王很满意,王妃很会享受。”
一旁白术眼皮子直跳。
他看得清清楚楚,王爷是打算抱王妃上榻。
谁料王妃突然醒了!
白术偷偷看了慕瑾川一眼,慕瑾川脸色略微不自然。
这一点细微变化,气头上的楚洛苡全然没注意到。
她不过眯了一会儿,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不痛。
看慕瑾川的表情咬牙切齿。
慕瑾川薄唇似有笑意,楚洛苡仔细看去,又什么都没。
“王妃这般对本王挂念,本王很是满意。”
楚洛苡还在思索方才是不是看错了,忽听这么一句,嘴上不留情,
“那你可要好好受着,毕竟这份殊荣,一般人承受不起。”
“你还没用膳吧?”
楚洛苡突然这么一问,慕瑾川警惕看她,“那又如何?”心里又不免抱有一丝期待。
“当然是陪你吃饭啊。”
楚洛苡说的理所当然,慕瑾川微微一顿,见她冲外围侯着的流月说,“搬个圆桌来床边。”
流月正低头当鹌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王妃?”
楚洛苡朝她摆了摆手:“快去。”
流月不敢多问,叫上几名奴仆,去侧院搬了个梨花圆木桌,不大不小,放在床前刚刚好。
慕瑾川满腹狐疑。
她想尽法子让自己走,真有这么好心?
陪他用晚膳?
“流月,你过来。”
楚洛苡摸了摸圆桌,露出满意的神色,冲流月招手,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让他们动作快些。”
流月不可思议地睁大眼。
楚洛苡笑意款款。
“奴婢马上去!”
流月脖子一寒,得罪谁,都不要得罪王妃!
慕瑾川眯了眯眼:“你让她做什么?”
“准备吃的呀。”楚洛苡意味深长。
半炷香后,院外传来脚步声,紧随而来的是饭菜香味。
误会她了?
慕瑾川这个微乎其微的想法,在看见丫鬟端上来第一道滑鱼片,彻底消失了。
冷着脸,看丫鬟们鱼贯而入。
一盘盘鲜美多汁,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端了上来,鸡鸭鱼肉……炖酥烂骨,爆炒香辣排骨,顷刻摆了满座。
白术眼皮子狂跳。
尤其是看见王爷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汁,硬着头皮道,“王妃,王爷受伤,吃不得这么重的荤腥。”
“我知道。”
楚洛苡一本正经地点头,“这些都是我吃的,他的还在后面呢。”
最后一名丫鬟进来,托盘上摆放着清粥小菜。
这几样,全都摆放着慕瑾川的面前。
慕瑾川面似寒霜。
白术紧闭嘴,恨不得变成透明人。
楚洛苡笑得得意明艳:“快吃啊,等一会儿凉了。”
慕瑾川看了看面前三盘小菜,一碗清粥,淡得看不见荤腥,只有绿如翡翠的菜色。
又看了看楚洛苡故意移到床前的木桌,鸡虾鱼肉,色香味俱全。
浓郁的香对比面前的寡淡,几乎到了难以下咽的地步。
“我专门为你准备的,别饿着,你可是到现在都还没用晚膳。”楚洛苡坐在椅子上,狡黠一笑。
“这狮子头看起来不错啊。”
楚洛苡夹一个色泽诱人的狮子头放入青釉葵口碗内,轻轻一夹,放入嘴里,满意点头。
“又嫩又鲜,清香味醇,丝微甜味,但更多的是酱香,瑕不掩瑜,好吃!‘
余光瞥了慕瑾川一眼,见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俊容怒涛翻滚,心中畅快了些。
还治不了你?
“流月,我听说这狮子头,是形似得名,取肥少瘦多,加上些干粉,加虾仁、蟹粉,这一道,是用竹笋铺底,笋沾了肉汁,比大火一炒,不知道香了多少倍。”
流月一愣。
自己对菜谱并不了解啊,但看王妃眼睛直勾勾盯着王爷挑衅,恍然大悟。
“王妃说的不错!”
她声音特别脆,眼睁睁看着王爷的脸更黑。
总而言之。
附和王妃就对了!
筷子移向羊皮花丝,楚洛苡赞不绝口,“好,这道菜火候刚刚好,一点没有腥味,嫩、脆,很爽口!蒜香香浓郁,和花椒的香味融为一体,闻着虽然麻辣,吃起来确实清爽!”
她边说,边窥慕瑾川神色。
慕瑾川额头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掀桌。
楚洛苡偷笑。
“这道花雕鸡也不错啊。”
她筷子一转,看着桌子中间一道馥郁浓香的鸡,已经被分成的小块,摆着鸡的形状。
“脆嫩浓郁,花雕的醇厚完全融入了鸡肉当中,咬一口,鲜得流下汁水,太好吃了,流月,过来尝尝!”
楚洛苡把一旁傻愣着的流月按入桌,夹一块大鸡腿放她碗里。
流月不安,…….这怎么使得?”
楚洛苡不喜欢推来推去:“我说使得就使得,你只需要告诉我好不好吃就可以了。”
流月捧着碗,愣愣点头。
楚洛苡冲慕瑾川挑眉,又去夹其他的菜,“还有这天孙脍、小天酥、腰果鹿丁、……都很不错,今天掌厨的正和我胃口。”
她每吃一样,都会详细去描述口感,一些了解的,还会故意说一遍什么做法,怎么做好吃。
王爷好惨。
怎么惹到了王妃。
流月偷偷看桌上的暗潮汹涌。
至今为止,慕瑾川一口都没碰小菜,脸阴沉的拧能出水,冷冰冰地看着楚洛苡不发一语。
他越是这样,楚洛苡越高兴,越说越起劲。
“这道,这道竹网乳鸽……“
流月有些看不下去她的操作,默默拿起分给她的鸡腿啃着。
丫鬟下人都安静如鹤鹑,缩着脖子,低着头,整个房间里,只有楚洛苡的兴奋喜悦声。
慕瑾川忍了忍,忍了又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本王若是没记错,先前你吃了不少糕点瓜果,应该也用过晚膳,现在又吃这么多,怕是会消化不良,积食难受。”
楚洛苡抬手,故作大方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啊,你现在吃不到,听一听也是好的,饮鸩止渴嘛。”
最后一句,她咬音极重。
“来,你看这盘喜鹊登梅,是不是很不错?我多替你吃一些。”
“王妃这份贴心,天下少有。”慕瑾川眸色暗黑,却是一副恍然领悟的模样,“本王知道了,你定然是看本王吃糠咽菜,觉得心疼,既然如此——”
楚洛苡心中冒出不好的预感,一眨不眨望向他。
慕瑾川沉稳下令,“王妃有意与本王同甘共苦,即日起,一概吃食,皆和本王一样!”
楚洛苡不可置信看向他。
却见慕瑾川朝她颌首,眼底笑意深深,“这些都撤了,本王不能让王妃受这种委屈。”
“不行!”
楚洛苡开口反驳。
丫鬟小厮严听王爷命令,压着嘴角笑意。
“王妃,得罪了。”
他们蜂拥而上,端的端菜,收拾的收拾,一旁流月半张着嘴,手里的鸡腿也被抢了干净。
短短半盏茶功夫,楚洛苡面前的山珍海味,全消失了,连一滴汤汁都不剩。
“慕瑾川!”
楚洛苡拍案而起。
尤其是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美味珍馐被下人们端下去,那股恼意化作实质性。
“王妃,请。”
一碗小米粥上桌,她呆呆地看着那碗粥,宛若重伤颓废的人,浑身没有一丝气力,瘫软跌坐。
清汤寡水,和慕瑾川的一模一样。
大意了。
她居然忘了。
王府到底是慕瑾川的地盘!
慕瑾川端起玉碗,喝了口温度适宜的粥。
尤其是看她蔫了吧唧,一副颓然懊恼的模样,梗在胸膛的郁结,全消失不见。
“粥很不错,熬煮恰当时候。”他注视趴在桌上的楚洛苡,“本王的王妃秀色可餐,看见你这副姿态,本王胃口都好了。”
“……呵!”
楚洛苡皮笑肉不笑。
用完膳,下人收拾的时候,慕瑾川注视她那碗没怎么动的粥,嗓音轻缓道,“王妃这就饱了?屋内没什么零嘴糕点,不若再用一碗。”
楚洛苡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没对慕瑾川出手,似笑非笑,”王爷怕我晚上饿急吃你?这主意好啊,还给我省了口粮。”
下人把碗筷放入托盘,端着正要走,险些笑出声。
传言是真的。
王妃如狼似虎,王爷受伤都不放过。
慕瑾川脸一黑。
下人端来洗漱的铜盆,楚洛苡收拾好,抬起头,慕瑾川站着身旁。
“本王一只手不方便,王妃既然收拾好了,不妨帮本王净面。”
楚洛苡指了指自己,“我伺候你?”
慕瑾川颌首。
楚洛苡气笑了,巾帕往铜盆里一丢,转身就走,没两步,她又慢慢倒了回来,“谁让我是个心善的呢?看不得别人为难。”
慕瑾川眯起眼,“王妃既勉强,此事罢了。”
楚洛苡忙一口应下,“不啊,我一点都不勉强,很愿意!”找到一个出气的机会,能不愿意吗?
她挤去慕瑾川身边,手伸进他的铜洗里,揪干巾帕,压着慕瑾川没受伤的胳膊。
“王爷,别动喔。”
不等慕瑾川回应,湿热的巾帕掷在他脸上,用力那么一搓,笑容越发的灿烂。
“楚洛苡!”
慕瑾川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喝,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在做什么!”
楚洛苡一脸无辜,注视着他冷白的俊容有了血色,就像涂抹了胭脂没晕开,一道深,一道浅。
“哎呀。”她满脸诧异,“力气大,才洗得干净嘛,没服侍过人,难免不知什么轻重,对了,你那个好妹妹不是说经常伺候你么,要不……”
“若本王不呢?”
他语气中的冷意太过浓重,楚洛苡见好就收。
“不就不咯。”
巾帕往铜盆一掷,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往床边走去,感觉到身后浑厚的气息靠近,她一激灵,紧接着被握住后颈,玉石碰撞发出的悦耳低沉声在耳边响起。
“王妃不会以为,就这么算了吧?”
慕瑾川离得太近,湿热的气息惹得耳垂发麻,她几乎嗅到他衣袍上的熏香。
楚洛苡指尖微动,“你猜猜,我有几种法子让你动弹不得?”
这时候,白术推门走入,远远看见王爷王妃抱在一起,他劝阻,“王爷!太医说过,你不能剧烈运动。”
“?”
慕瑾川和楚洛苡二人瞬间分开。
原本没什么的,被白术吼这一嗓子,活像他们之间做过什么,古怪的气氛在他们之间蔓延。
慕瑾川冷声,“何事。”
白术快步上前,在慕瑾川耳边低语了一会儿。
“本王明白了,退下。”
白术道了声是。
慕瑾川躺在床上,楚洛苡看着霸占她床的男人,牙根痒了痒。
只得打地铺,防止梦游,还给自己绑了一圈。
翌日一早。
楚洛苡赖着不起,警觉不对,猛地睁开眼。
怎么又到床上了?
她下意识看向慕瑾川,发现他身上的伤口也裂开了——
楚洛苡满头问号。
就怕出现,还特地找来绳子把自个儿捆得严严实实。
怎么就——
不会吧!
自个儿不仅梦游,还睡姿不好?
她小心翼翼地挪开压在男人身上的腿,不时偷看他醒了没有。
孰料,一抬头,正好对上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她看,神情越发的意味深长。
“你什么时候醒的!”
被逮个正着,楚洛苡头皮炸开,触电似的拉开距离。
“王妃,你不舍本王,直说便是,何须半夜偷溜上榻,本王推都推不开,才包扎好的伤口,被这么一闹,非得重新上药不可。你说,要如何弥补本王的损失?”
慕瑾川嗓音微微沙哑,直直钻到楚洛苡心里,一种难以言说的气氛在房间蔓延。
“这本来就是我的床,我睡习惯了有什么奇怪的。”
她半响才回过味,故作镇定的下榻。
慕瑾川看着她略微慌张的背影,神色耐人寻味,“王妃去哪儿,不替本王重新包扎?”
楚洛苡抓起地上绳子,瞪眼看他。
慕瑾川语气幽深:”既如此,本王只有派人去请太医了,他问起来,本王会如实说。”
楚洛苡磨了磨牙,“不就包扎伤口么,没必要麻烦太医,坐好,我给你好好包扎包扎——”
她拿来金剪子,咔嚓两下剪掉男人包扎的白布条,力道没轻没重,慕瑾川额头渗出薄汗。
“王妃是要谋杀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