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华扶着箩邀,让他躺在床榻,给他盖好被子,正要走的时候,却被箩邀轻轻抓住了手腕。
慕华回头,询问:“你怎么了?”。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慕华,不用在意我,我真的答应和你假成亲”。
她见他还在想此事,便坐在床榻边上,耐心开口:“此事是我提出来的,本就不对,我是太过于自私了,你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好好养好身体,办法多的是,知道么?”。
他却摇了摇头,开口:“你不知道三道那个人,他很倔强,你别看这里的人少,可要真的想要离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当时只是想着救你去了,没有想到其他的方面,所以欠了些考虑,如果我们不顺着他的心意,恐怕,你一辈子就逃不出这里了”。
他在想,如果她走不了的话,就会发现他以命换命的事情了,到时候她会自责内疚一辈子的。
“这么严重?”慕华有些惊讶。
箩邀点点头,认真开口:“非常严重,所以,我一般不会来他这里,他这人认死理,不会管你是否是真的有心上人,除了这个我还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出去”。
慕华想了想,既然是假成亲,又不是真的成亲,那又有何妨,于是点头答应了。
箩邀脸上没有过多的欣喜,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好了,少说话,快点休息吧,有事叫我。”慕华叮嘱,见他闭上了眼睛,这才安心走出房间。
箩邀在确定她走出了房间以后,这才缓慢睁开眼睛,叹息了一声。
“你真的变了。”熟悉的声音响起,箩邀一点儿也不惊讶,知道这些房间暗地里都是想通的,所以,三道很容易进来。
他苦笑了一下,道:“我还是那个我”。
三道却摇头,道:“我记得你说过,下一次见我,便是将死之日,你在这方面倒是履行诺言得很”。
箩邀听得出来,对方在为这件事情生气,目光看向已经站在床榻边上的三道,开口:“三道,我记得我们当年同为鹞笄的门客,感情很好,因为意见不同,你离开,再也不接触我们任何人,上一次来找你的时候,我已经记不起来是因为什么了,可我记得我确实说过这话,如果,我还是当年的那个话,今日我或许心有不甘,不过”
“不过什么,不过因为你喜欢那位女子,所以,你当真连命也不要了对吧,以血换血,以命抵命,我用了我多年来研究的最珍贵的药材,才能够维持你几日的性命,我不是什么神医,我只是在医术上颇有些心得罢了,她本来已经无药可救了,你非要用你的命去救她,你以为她能够活得完全没有痛苦么,哼,你错了,每隔一月她的心口便会有钻心之痛,生不如死,直到有一天她熬不住那疼痛了,一样会死,你这么做一点也不值得。”气得三道一口气说完。
门口的慕华一震,双目骤然明亮。
她本来是想来问箩邀想不想吃些什么的,可正要推门的时候发现里面有声音。
箩邀倒是显得很满足了,向着三道开口:“她可以瞒着秋傅七五年,五年不让秋傅七发现中了毒,为的是什么,不过想和秋傅七有快乐的日子,我也一样,我不想因为我的离去而让她难过,你别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她比任何人都要坚强,不过是每月一痛罢了,她熬得住,熬过一次便多活一次,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不认识那个什么秋傅七,外面的事,我一向不想理会,也不想管。”三道继续气愤,继续开口:“所以,你便要和她假成亲来欺骗我,而让她走?”。
箩邀叹息了一声,微微抬起头,解释:“她把整颗心都给了秋傅七,她不爱我,你就算是把她绑着和我成亲了也无济于事,她和别人不一样,不是你强迫就能够强迫得了的,就连他最爱的秋傅七也一样也强迫不了她,所以,你就让她走吧”。
三道真的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曾经事事筹谋的箩邀开口说出来的话。
“愿意付出的人有两种,一种是有目的的付出,一种是心甘情愿的付出,你曾经可以为了第一种而不顾性命以此来换取他人的忠心,可是现在,你居然变成了第二种,而这一变,代价居然一上来便是你的命。”三道觉得有些可笑,但并不嘲讽,又道:“箩邀,这是第一次,你让我刮目相看”。
箩邀却笑了,回应:“这还是你第一次夸我”。
“我不是在夸你,我是在佩服你。”三道如实开口,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懈,无奈开口:“真没有想到曾经发誓不碰情爱的你居然在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以后变成了你最害怕的样子,这是你第一次付出真心,按理来说我应该替你高兴才对,毕竟,对于我来说你走上了一条我认为才刚刚开始的路,可是,你却没有以后的路了”。
箩邀的双目有些空洞,三道有些看不明白,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还是因为病情的原因。
“你说得没错,于我来说,我确实有很多的遗憾,我这一辈子都在争权夺利,即便用的手段都是光明正大的,但也不见得光彩,我想,我的本质是有一些傲骨的,否则,我早就在这样的世界里用了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了,恰恰是因为这样,我想我才活到了现在,我才不至于让慕华鄙视我,将我视为真正的敌人。”他娓娓道来,看清楚了自己处于何种位子当中。
“你还不肯跟他说实话么?”三道见到箩邀的目光没在自己身上,而是陷入了沉思,目光便立即投向门口处。
他知道门口有人,并且知道是那名女子。
视线回答依旧目光空洞的箩邀,见他答道:“虽然我愿意让他记住我一辈子,可我从她的身上学到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三道问。
“就是一个人是一个完整的人,她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即便另外一个人的死去,也不能把那个最亲近的人拉去深渊,任由活人唾骂责怪,活着的人该继续活着,忘不忘记过去,那是活着的人选择,不该有任何人代替。”他讲出这话以后就冲着三道微笑了一下,启口:“她骗秋傅七说移情别恋上了我,就是想让他活得更轻松一些,至于以后,那就要看秋傅七自己了”。
“你现在在这里跟我讲道理,无非就是想让我放她走罢了,我且问你,你当真连死的时候也想她来见你一面么?”这话是三道故意说给门外的慕华听的。
“不重要了,只要她能够继续活下去,一切都不重要了。”箩邀已经有了些睡意。
三道见他这样子,便是知道他没什么力气了。
“你是解脱了,再过几日,你便是真的解脱了。”三道叹息着。
“求你一件事情,不要把我的死告诉她好么?”箩邀请求着。
“我不管了,随便你们怎么样。”三道气愤脱口,可是见到箩邀睡着以后,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箩邀,我但愿你还是从前那个箩邀,就算这辈子都见不到,最起码,你还活着。”三道无奈一句。
慕华在门外听完这些,心情复杂,转身在走廊里散步,抬头看着绚烂的太阳,连一丝高兴的心情也提不起来。
箩邀快要死了,是为了救自己而死的,可我却还要和他假成亲,作为已经是朋友的我们,让我如何能够独善其身呢?
本该死的是人我才对。
方才她本想要冲进去的,可终于是安耐住了冲动。
就那样冲进去,该说什么,和他成亲,他会觉得是在可怜他,不和他成亲,她又觉得愧对了他。
这条得来不易的性命是建立在他人的基础上,若是别人也便罢了,可偏偏是箩邀。
箩邀啊箩邀,你要我说你什么才好,我明明就已经说过我不怕死了,可你还是救了我的性命。
这便是你想要的么?
她停下脚步,看着从竹林的上方投下来的光影,心情再次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她自问何德何能,能够得到箩邀的爱,甚至让箩邀付出性命。
如果当初她自己解决和秋傅七的事情,没有找来箩邀,那箩邀一定不会赔上性命,此刻的她真是后悔,明明知晓箩邀的心思,却还是让箩邀跳进了这个漩涡,说来,都是自己的错,可偏偏承受代价的却是别人。
“慕姑娘。”身后有个不太熟悉的声音传来,慕华侧过脸去,看到了箩邀身边带着的那个手下。
她记不起来他叫什么了。
“对不起,你是叫?”她问。
“邢术,不过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姑娘你。”他道。
这人虽然态度不太好,但是已经在极致的克制情绪了,想来,换做是谁都不愿意见到自家的主子为了一个毫不值得的人送命吧。
“你想说什么?”慕华直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