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山河用指尖夹着卷纸,将其放在烛焰上。
噗——
火苗瞬间扩大,少年不闪不避,白皙的指尖瞬间被烫红了。
待将那张纸被烧尽时,少年才慢悠悠的将手缩了回来。
刺痛感从指尖传来,陆山河微微颦了颦眉。
都说十指连心,这被烫了一下指尖,他却感觉连着自己的心脏都要被烧着了一样。
纸上内容有四。
其一,三皇子与太子相争。
其二,三皇子借你来牵制念渊郡主。
其三,三皇子与南临国私通,贬为庶民,流放边境,永不得回京。
其四,四皇子受封王。
少年把指尖挨到唇边,唇瓣微凉,但依旧不能减轻心中的灼热。
陆山河有些烦躁的皱着眉头。
“喵~”点白好似感受到主人心情的烦躁,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用肉乎乎的小爪子扒拉着少年的衣摆。
少年低头,目光深沉的看着点白。
小点白一身白毛顿时一炸,却依旧按捺住自己的本能,去亲近面前的人。
小身子颤颤巍巍的,但是依旧没有躲开少年的触碰。
“要是她像你一样乖就好了。”
少年有些调笑的说着,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僵。
须臾,他嗤笑一声,侧头看向摇晃的烛焰。
宁相之女,宁空念,封号——念渊,大渊郡主。
也只有她,才能得到以国号为封号的殊荣。
少年眉眼微垂,长而卷翘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一般盖了下来,在眼睑处留下了一片扇形的剪影。
其他的消息他倒是不在意,令他感兴趣的是为什么三皇子会认为他能牵制住宁空念呢?
他和她只有一面之缘,除了当初金銮殿内的那一眼惊鸿,他再没有见过她。
像是年少的梦,过去无痕。
那次,她是郡主,而他还是探花郎。
陆山河看着已经在自己手中打着小呼噜的小白猫,嘴角微扬。
她当时也是一身雪白,整个人除了那艳红的唇色外再没有一分艳色。
那时候她的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存着几分稚气,但精致的眉眼已初见风华。
当时她虽小小的一个,但一身气势却极其沉稳,隐隐压过了身旁的几位大人。
明明是个小孩子却要学着大人板着脸,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她做起来一点都不威风。
他当时就想告诉她了。
短短两年,她长高了一大截,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五官也长开了。
她很美,他以前就知道,可是再次见到她的时还是被惊艳到了。
特别是那双潋滟的丹凤眼,摄人心魂。
现在板起脸来也似乎有模有样,却再也不会让人觉得可爱了,而是令人畏惧,让人退避三舍。
那晚,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跑到了一座破庙中,想等着他的人找到他,可他的人没来,来的人却是她。
她还是一身白衣,四周灯笼发出微弱的光似乎都汇集在了她的身上。
那一瞬间他承认,他差点疯魔。
她当时看着他的眼神,虽然隐藏得很好,但是他还是看到了,她眼底下的怒火……
他想,那一定是因为他逃跑了,她才怒了。
后面她再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冷冷的说了一句带走。
清冷的声音敲打在他的心脏上,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就在那时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干净的小姑娘染了世间的贪婪,变脏了。
他忘记了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感觉,现在想想,总归是不好受的。
后来……她身边的那个少年来告诉他,给他下药的人不是她。
他没有信。
他想,小姑娘如果亲自和他说,他骗骗自己,相信也罢。
可惜,她不来。
三皇子和太子相争,三皇子胜,如今却被贬为了庶民。
说的是流放,但能不能活到流放地尚且不知。
而四皇子,得了个表面封号却成了皇子中的众矢之的,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陆山河的脑中浮现出一个清冷绝美的身影……
所以胜者只有她啊。
三皇子……
呵。
倒是不能死。
他倒是要好好问问,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能够牵制住宁空念呢。
守在陆山河院子周围的人,看见他房内的灯灭了之后,其中一个身影转身便投入到了黑暗中。
屋内,少年抱着猫静静的站在窗边。
白天才下了雨,空中的云很厚,黑沉沉的,烛光一灭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点白窝在陆山河怀里,摇晃着小脑袋蹭着陆山河的手。
陆山河把小猫拂开,弯腰把点白放在地上,转身摸索着上塌。
“宁空念……”
最后那声音渐渐的消散在空气中,仿佛是错觉一般,从未出现过。
三皇子被贬,刚被封为燕王的四皇子如日中天,暗地里各种动作不断,朝堂的人也渐渐的朝燕王靠拢。
而其他皇子在这段暂时避其锋芒,京城倒是安静了些许。
丞相府——
宁空念懒懒的靠在屋内的塌上,翻着一本兵书。
屋内很安静,只有少女指尖的翻书声,蔷薇在案前,收拾着混乱的桌案,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他中的药是谁下的,查出来了吗?”蔷薇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快步走到宁空念身旁,福身说道:“主子,还没有消息。”
宁空念听罢,翻着书的手顿了一下,莹白的指尖摩挲着泛黄的书页,问道:“不是孟元恒干的?”
“三王爷的人没接触过公子。”
蔷薇也有些奇怪,他们见到公子的时候公子已经中药了。
可据他们查探,三王爷的人还没有找到公子,所以公子这药是谁下的,大概只有公子知道了。
听到蔷薇的回答,宁空念没说话,指尖翻过书页。
“主子,会不会是哪个觊觎公子的姑娘……”
宁空念眉眼一沉,放下手中的书,雪白的裙摆像是流水一般铺了下来,少女起身坐直身子,双手搭在小腹上,视线越过窗棂看向窗外。
“不仅引开了我派在他身边的暗卫,还能让一个香师中了药,你说,会是哪个姑娘?”声音清清冷冷,听不出什么情绪。
蔷薇自知失言,单膝下跪道:“属下知错。”
宁空念皱了皱眉,冷声道:“行了,起来。”
蔷薇起身,心情低迷的站在宁空念身后。
半晌。
沉默的少女突然开口道:“蔷薇。”
“属下在。”
宁空念保持着动作,脊背挺得很直,“想明白了吗?”
蔷薇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握在一起,像是在夫子面前背书的学生,蔷薇不敢耽误,有些不确定的说:“主子是说,走夜阁?”
语罢,宁空念转头有些赞赏的看了一眼蔷薇。
“不错,聪明了。”
蔷薇只感觉心中的石头瞬间落地,周围沉闷的气氛好似突然间散了去,可突然女子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有些泄气。
不是走夜阁还好,如果是走夜阁……
主子不好办呀。
以前,公子有主子护着,走夜阁的那几位阁老没有机会拿公子如何。
可这次,公子差点被那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给掳走了。
蔷薇悄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可是根本看不出什么。
“准备一下,过几日去看看夜阑。”
蔷薇听此,眼睛一亮,应了声是。
若是夜阁主同意,那这事儿就好办了!
宁空念想了想冷声说道:“把案上的东西整理好,再派人去搜索一遍苏合别院外围,仔细着些。”
蔷薇领命,加快速度收拾好混乱的桌案,随后对着宁空念微微福身就退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宁空念才转过头,清冷的视线落在已经被整理好的桌案上,眉间闪过一丝异样。
案上的残画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