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坐我边上,保证没有人敢不敬你!”
慕绍将胸膛拍的震天响,慕克己不在,他说话倒是大声起来了。
片刻之后,今日上课的先生来了,是一个白发青袍的老儒生,手里握着厚厚一卷书,眼神看上去就像是快睡着了一般。
包括慕绍在内的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称他为吴老先生。
他不仅仅是府内的客卿,慕绍的先生,更是慕克己的心腹幕僚之一,所擅长的正是慕克己要求慕绍全心投入的策论国经,学问非常之渊博。
按慕克己的交代,这一课讲的依然是那本《兴国论》。
这是楚国流传百年的著作,江离听着听着,发现这《兴国论》中的知识不乏与《易经》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有很多可取之处,其中一些村长也曾在他小时候讲过,一时听的津津有味起来。
不过除了江离,其他人就不来劲了。
这些学问对他们来说太过于枯燥乏味,坐在江离旁边的慕绍早已眼睑低垂、昏昏欲睡。
偷偷瞧了瞧江离,发现他正认真听着,慕绍心中一阵惭愧。
先生都如此有才了,还在孜孜不倦地求学,我也要打起精神来,向先生学习!
足足讲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吴老夫子发现今天的慕绍虽然还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但居然是没有趴在桌上无精打采,顿时有些惊讶。
再看慕绍身边,吴老夫子忽然道:“咦,今天多了一个人?”
江离无语,您老这才发现?
这几乎是专门为慕绍办的学堂,慕绍理所当然地坐在首位,他身边的江离当然也很显眼,吴老夫子估计也是知道慕绍不爱学,将此事铛日常应付,没用心去注意课堂上的变化。
江离起身道:“学生江离,见过老先生。”
“江离?你便是江介说的那个假冒客卿的江离?”
吴老夫子道:“听说,你连正经的私塾学堂都没有上过。”
江离眼睛一眯,明明是一场误会,怎么从那江介嘴里说出来,就成了是他假冒客卿了?
江离道:“江介说的有些偏颇,不过私塾学堂我是没上过。”
“那你如何能听懂?”老夫子疑惑问道。
江离道:“也只是略懂一二。”
老夫子带着考究的目光道:“蒙以养正,圣功也,何解?”
江离想了想道:“通过教化人心,让蒙昧的人具备正确的知见,正确的人生观,社会才能和谐,国家才能安定繁荣,这是一项非常神圣的事业。”
老夫子暗自点头,接着又问一句今日没讲解过的:“以贵下贱,大得民!何解?”
江离道:“很多人做了官之后,就会洋洋得意,不可一世,再也不屑于与老百姓在一起了。如果做了高官之后,还能以尊贵的身份屈居下面,来到百姓中间,与百姓同欢共喜,必然会深得民心。”
解读得完全正确,丝毫不差。
因为这些村长都曾教过江离。
老夫子稍稍有些惊讶,这便是传说中那个骗吃骗喝,没读过书的庄稼汉?
江介何止是偏颇,简直是荒谬啊。
不过光会解读还没什么,关键要领悟,并且将其运用于现实之中。
这才是真正的智慧,光会背死书不见得有用。
吴老夫子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江离,既然如此,那么就出一道难的题目,倒要好好考一下这个漂亮的年轻人。
吴老夫子看着江离开问道:“如今新政布下,如果慕大人问你的看法,你会如何回答?”
江离问:“用策论之言?”
“当然,这是策论学课。”吴老夫子道。
江离想了一会儿,很快就想到了一句。
只有这一句哲理之话,才最能形容越国新政现状。
吴老夫子见江离沉默,暗想自己还是高看了这年轻人,道:“想不出来也没什么,你很有天分,只要认真....”
江离却在此时开口道:“如履霜,坚冰至。”
吴老夫子话音停住,先是一愕,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
“好,好!”
然后,这位老夫子猛地一拍桌子。
他显得尤为激动,走到江离的面前道:“江介之言简直荒谬!实乃妒嫉贤能。”
“你这句话深辟入骨,让我几乎不敢相信是从一个年轻人嘴里说出来的!”吴老夫子情绪激动地说道。
“好,好的很……”吴老夫子拍手道:“你这般聪明的孩子,真不该出现在这。”
吴老夫子这一夸奖,就足足好几分钟。
课上其他人完全一脸懵逼,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让吴老夫子这么大反应。
慕绍扭头问旁人道:“他们这是说什么啊?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啊!”
“不知道!”
“江先生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哪句话了?”
“老夫子从来都没有这么夸奖过人,只怕是疯了吧。”
吴老夫子当然不会突然疯了,他是真的很激动。
江离的这句话,完全言中了新政的本质。
如履霜,坚冰至。
这句话什么意思?
任何事情,都不是突然出现的,都有一个发生发展、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单纯从注解上,江离说出这句话仿佛也什么了不起的。
但是从现实来看,因为国君急着推行新政,导致很多细枝末节仍未完善,这才造成了王金贵之流见缝插针,大肆收拢农田掌握于手,以谋后利。
这些事国君或许看不见,但同在正台县的吴老夫子,却是知道的。
所以江离这句话,真的是直接戳穿了新政的问题,可谓犀利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