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听酒开口叫住他的时候。
霍庭墨的视线就一直落在她的脸上,未曾移动分毫。
在陆听酒说完之后,男人墨黑的瞳孔暗色渐深,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
……分明是一个字也不信她。
陆听酒神色微敛,在刹那间有说不出的涩然近乎难过。
然而,下一秒霍庭墨变了脸色——
“酒酒!”
同时‘嘶’的一声,是绷带被狠狠被扯开的声音。
“陆听酒!你干什么!”
霍庭墨大步上前,攥住陆听酒还想扯掉绷带的右手。
俊美的脸庞上迅速覆上一层怒意,“你还嫌自己伤得不够重?”
“你们都是一样的……”
陆听酒被迫停下动作。
红着眼眶看向他,眼睛却无神近似呆滞,低喃出声,“你也骗我。”
霍庭墨盯着她白净的额头上重新涌出碍眼的血色。
墨黑的瞳孔狠狠一缩。
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怒,甚至忽略了她眼底的恍惚,“我骗你什么?”
“酒酒,你是不是觉得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霍庭墨迅速重新把绷带覆在她的额头上并用手按住,看着她的眼睛冷声道:
“下手之前你能不能想一下万一留下疤怎么办,酒酒你对自己狠的时候,能不能稍微的考虑一下其他人的感受?”
男人语调寒凉甚至隐隐有些薄怒,“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像你这样没心没肺的。”
陆听酒怔了一瞬。
霍庭墨却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我让祁瑾进来重新给你包扎。”
霍庭墨说完转身时,陆听酒却蓦然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缓缓的收紧。
像是在极致的绝望中,犹豫是否要再次抓住仅存的一丝光的木然无措,带着颤音的音从女孩口中溢出:
“你之前说过,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我。”
陆听酒抬脸看他。
微红的眼眶里瞳眸透着难以言喻的倔强和纯粹,语调轻而低,近似呢喃,“也是骗我的吗?”
“也是骗我的,是不是……”
静了几秒。
霍庭墨眼底掠过微不可察的自嘲。
他转身弯下腰,盯着陆听酒的眼睛,“酒酒,是你从来不肯信我。”
“你想要的人,不是我。”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她想要结婚的时候,他只能去恳求给他一次机会。
她想要走的时候,他更是留不住她。
怎样都留不住。
陆听酒心口一震。
男人眼底的深寂让她心底漫上无端由的荒芜。
……
十分钟后。
陆听酒额头上撕开的伤口重新被容祁瑾包扎好。
“不要再去动伤口了。”
容祁瑾手中整理着药品和医药箱。
温声嘱托,“如果再裂开,可能真的要简单的缝几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久前他才包扎好的伤被撕开,但不难猜出。
除了陆听酒自己又闹脾气之外,没人能动她。
整理好所有的物品之后。
容祁瑾直起身,看向眼神一直锁在陆听酒身上的霍庭墨,“该用的药稍后我会让人送过来。”
“会不会留疤?”霍庭墨收回目光,淡淡的道。
容祁瑾看了一眼沙发上今天有些安静到过分的陆听酒,掩下眸底的诧异。
“留疤在我这里不存在,不过前提是有人肯配合。”
霍庭墨目光微冷的扫向他,清隽俊美的脸庞倒是看不出情绪。
容祁瑾,“……”
“行,不管配不配合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我保证会恢复如初。”
容祁瑾又毫无压力的补了一句。
他说完之后,陆听酒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前世她摔下楼之后,为了见沈洲,去参加剧组的开机宴。
她说什么也不要绑绷带在头上……因为她觉得不好看。
各种闹脾气,最后甚至化了妆掩盖伤口。
悄悄的跑了出去。
本来就是一个小伤口,然后没有处理好导致被感染。
最后还是霍庭墨亲自去请了国际上有名的医生,最后才能恢复如初。
对于她偷偷跑出去这件事,霍庭墨自始至终都没有表达过任何情绪。
——至少是在她面前。
只是陆听酒记得,她被霍庭墨带人逼着从开机宴回来后。
星湖湾里的佣人换了一大批,全是陌生的面孔。
“谢谢你,容医生。”
陆听酒的声音很轻。
她看向容祁瑾的目光微微带了波澜。
前世她讨厌霍庭墨讨厌到最严重的时候,曾经失手伤了他。
霍庭墨在急救室里抢救了三天三夜,才彻底脱离危险。
容祁瑾主刀。
手术结束后,容祁瑾第一时间不是去休息。
而是在颁奖典礼上——沈洲旁边找到她,恳求她能不能对霍庭墨好一点。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陆听酒看见一贯隽雅随性的容祁瑾,清冷的声线里压着颤意,几乎是用前所未有的低姿态在恳求她。
陆听酒道谢的音,落下之后。
容祁瑾眉眼微挑,下意识的看向一旁霍庭墨。
同样的诧异在双方眼底一闪而过。
陆听酒可不是个会对霍庭墨身边的人乖乖道谢的主。
恨不得离他们远远的才对……
容祁瑾不动声色的敛下心绪,温声道,“职责所在,不用客气。”
“那……大概多久可以拆掉绷带呢?”陆听酒眉眼茫然,浅浅的追问道。
“陆听酒!”
刹那间,霍庭墨原本温淡的眉间凛着冷意,“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去见他?”
霍庭墨眼底的冷郁加重,温漠的语气比任何一次都来的更为寒凉:
“酒酒,在伤好之前出去这件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他盯着陆听酒那张就算是惨白却依然漂亮到极致的脸蛋,寒凉的语调没有任何温度,“你可以动其他的心思,但是酒酒。”
“你额头上的伤要是因为沈洲有一丝一毫的加重,我会让他十倍的还给你。”
沈洲么……沈洲。
陆听酒嘴角轻轻一扯,恨意蓦然在心底涌起,眸底却是没有温度,喃喃道,“我是头受伤不是伤到了脚,并不影响走路,而且。”
她抬脸看向霍庭墨,虚弱的音低而轻,“我没有说要出去见他。”
陆听酒眸色极浅。
低弱的气音再加上冷白皮的肤色,让她有种清清冷冷的病态感。
霍庭墨眼神一滞。
她骗过他太多次,而他每一次都选择了相信她。
霍庭墨沉烬如渊的目光紧紧的锁在陆听酒的脸蛋上。
很久很久,他始终一言不发。
就在容祁瑾都已经做好劝说霍庭墨的准备时,听见他说——
“看我干什么?她在问你话。”
“回她。”霍庭墨面无表情。
容祁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