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湖湾。
曾被外界评为云城最美的别墅区。
有人戏称,星湖湾内的随随便便的一座建筑,都足以堪称是巧夺天工的设计。
二楼走廊尽头。
一道颀长又笔直的身影立在落地窗前。
霍庭墨一身黑色西装,五官轮廓俊美无俦,精致而矜贵的侧脸线条此时紧绷到极致,立体的眉骨染了冷峻寒冽的气息,墨色的眸底是深如极致的黑暗。
轻微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长时间无声的沉寂被打破。
身穿白大褂的容祁瑾。
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清隽温润的脸庞蕴了一贯的散漫,难得的多了几分严肃。
见状,霍庭墨眼底的神色蓦然一沉,盯着容祁瑾冷冷的道,“很严重?”
容祁瑾眼底复杂的情绪褪去,不疾不徐的回应,“轻微脑震荡,暂时昏迷。”
霍庭墨一直紧绷的神情稍缓。
但眸底仍是漆黑如渊,看不出情绪。
容祁瑾挑高了眉梢,静然的目光落在霍庭墨脸上。
意味深长的道:“在星湖湾你居然都能让她受伤,以往她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的时候,也没见有人能伤她分毫。”
他看着霍庭墨淡笑得毫无压力,“更何况,是你在场的情况下。”
整个星湖湾甚至云城的人谁不知道,陆家那位小公主是最不能得罪的存在。
除却她身后几乎处于财阀顶端的陆氏集团。
更是因为她现在霍太太的身份。
“让你来是看病的,不是让你来探究酒酒受伤的原因。”
说完之后,霍庭墨抬步就越开他。
容祁瑾无谓的让了让。
却又在下一秒。
容祁瑾盯着他的背影蓦然出声,轻描淡写的就像只是随便一提,“庭墨。”
“之前跳楼是提前防范,这次她就敢把自己从三楼摔下去,下次呢?”
“不死不休么,”容祁瑾的嗓音淡然得没有任何波澜,在空旷的走廊显得愈发清透,“你就不怕,她最后到死对你的感情也只有恨吗?”
容祁瑾落音的瞬间,周围静谧的气息刹那间的停滞。
默了几秒。
霍庭墨半垂着眼眸,薄唇微启,平缓的嗓音静而没有任何温度:
“那又如何?”
最起码,她肯恨他。
……
霍庭墨推门进去的时候。
陆听酒还没有醒。
卧室里的窗帘都被拉了下来,只留下了床头上一盏小小的台灯。
昏暗的灯光下,依稀可见房间中心的床上微凸起的身形。
霍庭墨停在原地,静默的看向床的方向,半边的身形笼罩在晦暗不明的光影下。
淡漠清隽的五官上神情莫测,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本就微澜的情绪一点点的深寂至平静。
静了几分钟。
霍庭墨才抬步,缓缓的走到床边。
浓稠如墨般的视线,紧紧的锁在女孩缠了一层又一层白色绷带的额头上。
本就是冷白皮的她,此时更是白得透明,有种病态的脆弱感。
霍庭墨的视线在她微颤的眼睫上停留了几秒,眸色渐深,薄唇勾起若有若无更甚自嘲的弧度。
“酒酒,”男人低低哑哑的嗓音从喉骨深处溢出,“我知道你醒了。”
“你不愿看见我没关系,不用睁眼,我说几句话就走。”
霍庭墨停留在她脸蛋上的目光没有丝毫移动,从喉骨深处溢出的每个字都艰涩不堪,“以后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离开,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我只有一个条件,协议期内不要再提离婚。”
“当初我们签的协议是三年,今年是最后一年。”
“酒酒,”霍庭墨的嗓音低沉深静,“如果他真的爱你,不会连一年的时间都等不了的。”
陆听酒醒来时。
容祁瑾刚好给她检查完,离开房间。
她刚刚消化完自己重生的事情,霍庭墨就进来了。
下意识的,她闭上了眼。
她一时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他。
霍庭墨的声音依旧在继续。
淡而缓。
“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了,当初答应你的条件一个也不会少。”
“一年之后,我会亲自送到你手上,放你离开。”
躺在床上的女孩薄如蝴翼般的眼睫轻颤了颤,只是依旧闭着眼。
霍庭墨却像是没有看见,只是墨黑的眼底渐渐加深了一层又一层的晦暗。
“酒酒。”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霍庭墨说完最后一个字,眼眸微敛,收回所有的目光。
不到两秒,他转身离开。
“霍庭墨……”
虚弱中透着微微轻软的女声,毫无征兆的在卧室内响起。
霍庭墨停了下来。
像是在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她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
因为曾经觉得恶心。
陆听酒慢慢睁开了眼。
纤细卷翘的睫毛轻颤了颤,脸蛋干净而惨白的她,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
尤其是额头上缠着的一圈圈厚重的绷带,几乎覆住了她整个额头,让她显得更娇小了几分。
“霍庭墨。”陆听酒慢慢的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她缓缓抬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好一会儿,才有些气音不足低低喃喃的道:
“如果……如果我说我什么也不要了,我们……我们之间的协议……协议作废……”
“酒酒。”霍庭墨看向她的眼睛,像是要刻进骨子里,语调微伏,“你就这么厌恶我?”
“一年的时间也不能忍受,是吗?”
陆听酒眉眼微滞,垂下目光,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当初签协议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如果不是大哥他们的逼迫,以及陆霍两家多年来的情谊,你本可以不应承下来的。”
逼迫。
当初他千方百计赌上所有,换来的机会,是——
逼迫。
静了一瞬。
一阵寒意从他心底掠过,霍庭墨微怔,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自嘲。
像是在讽刺陆听酒,又像是在笑自己在那瞬间竟然产生就这样放她离开的念头。
“酒酒。”男人的嗓音低哑平缓,“协议我已经签字了,你不必再用其他理由来试探我,亦或者是骗我。以退为进,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效的。”
“既然当初签的是三年,少一天也不行。”
“你好好养病,别墅里的一切包括佣人都留给你。”
“如果你不愿意留在这,给你大哥打电话,他会来接你。”
陆听酒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不说话。
眼眶却慢慢的红了,甚至一点一点蔓延到眼尾。
霍庭墨看见此时陆听酒一副娇娇气气,像是受了莫大委屈般的模样。
心脏深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却像是习以为常,清隽的面色始终淡漠不惊。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对他除了厌恶之外的其他表情了。
霍庭墨眼神平静的看着床上的女孩,低沉缓慢的嗓音没有任何波澜,“酒酒,你一直以来都想要的结果。”
“我会给你。”
陆听酒听完他的话之后,神色有些恍惚。
她一直想要的么?
当初她追了沈洲三年。
好不容易到法定结婚年龄,她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与沈洲结婚领证。
但是陆家又怎么肯把她交给一个混娱乐圈的人。
还没有什么背景。
玩玩可以,结婚不行。
但抵不过陆听酒当时各种威胁。
最后,她大哥就让她签下了一份协议。
【和霍庭墨协议结婚,如果三年后她还是想要离婚,之后她再想跟任何人结婚,是她的自由,陆家不作任何干涉。】
否则,陆家宁愿她一辈子不结婚。
用三年换往后的几十年,谁都知道怎么选。
但这份协议对于霍庭墨来讲,几乎没有任何的公平性可言。
更何况还有一条——
【三年后如果陆听酒还是选择离婚,霍庭墨名下所有动产和不动产,均归于陆听酒所有。】
而最后这条,是当时沈洲要求陆听酒加上去的。
陆家不缺钱。她问及沈洲原因时,他说,“让我等三年,他总得付出点代价。还是说,酒酒,我不用等?”
不等,他就会娶别人。
沈洲一威胁,她就什么都妥协了。
可不到两年,沈洲就等不及了。
霍庭墨当时听到这个要求时是什么表情,陆听酒不知道。
她只是随便找了一个人传话。
不过第二天。
霍庭墨就加了上去,并且在签好字之后,亲自送到了她面前。
结婚之后再离婚,而她只是想要获得一个和沈洲可以结婚的机会。
陆家和她都在赌。
想到这,陆听酒心底最深处漫过一层又一层窒息而寒凉的痛楚。
她看向只有几步之遥的霍庭墨,微弱而软的嗓音很轻的响起,“我想要的结果吗?”
“如果……如果我说,”陆听酒的嗓音掩不住从未有过的倦怠,轻而低,“这一年内我不再提离婚,而且协议期结束之后,我什么也不要了。”
“霍氏本身就是你的,你更不用离开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