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初意没想到会听见这一段表白。
对于感情,她总是会下意识先拒绝。
别人对她的好一旦是往爱情的方向上靠拢,她便会诸多挑剔,更甚会直接疏远。
可如今,她却没有对这份表白有厌烦的感觉。
她只是想,爱情是否可靠?
真正的爱情当然可靠,不可靠的是人而已。
这男人不过才二十岁,他们之间差的可不止年龄。
杨初意叹气,这些都算了,最要命的是,她控制不住心里隐隐的期待。
她搓了搓还很是冰冷的双脚,旁边的热气却源源不断涌到她周围。
男生的身体都这么热的吗?这不会是烧起来了吧?
杨初意伸出手小心探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嗯?貌似是正常的。
“意娘?”方至诚自从家里上次进贼后便不敢睡得太死,这会虽生病了,但警惕心还是有的。
他泛着迷糊关切问道:“怎么还不睡?是不是不惯我在身旁。”
杨初意摇头,“我想去趟茅厕。”
方至诚满脸担忧,“不舒服吗?”
“没,晚上汤喝多了。”
方至诚这才松了口气,起身下床,“油灯放在厅里,我去给你取过来,你先等等。”
杨初意忙拉住人,“我自己去吧,你还病着呢。”
方至诚温声道:“这点小病症能有什么妨碍。你怕黑,茅厕又离得远,我不陪你怎么行。”
杨初意心里涌上一股暖意,方至诚去厨房寻了火折子,去客厅点了油灯,一路挡着风回到房里。
他贴心叮嘱:“外头冷,你多穿点。穿木屐冻脚,穿鞋子去吧。”
怕她爱洁净,会像平时那般穿了外头的鞋子还要冲过脚才能上床,但此时锅里没存着热水,可不能这般行事。
“只一会不要紧的,若你还是不惯,我给你穿上干净的袜子吧。之前你给我做了两双,我还没穿过,全新的。”
方至诚还没等杨初意回答,便去翻了干净的袜子出来递给她。
杨初意不想这么矫情,“不用了,就一会,很快的,走吧。”
方至诚立在原地不动,昏黄的光线照在他有些生硬板正的脸上,映出他满脸的不认同与担忧。
杨初意莫名想笑,面上却不耐烦催促道:“快走啊!”
人有三急,上个茅厕还要磨功夫,她很难对这时候的体贴有好感的好吗。
方至诚叹气转身,一边给她挡风一边护着油灯,两人快速往返。
杨初意躺在被窝里的第一件事便是暖手和暖脚,手搓一搓便热乎了,可脚却没有那么容易变暖和。
“意娘,可以灭油灯了吗?”
“嗯。”
两人刚刚起过身,那躺下的位置便移动了。
杨初意又习惯往里面靠,方至诚明显能感觉到她刚刚睡过的地方还是冷的。
思及此,方至诚寻了个借口,“意娘,我感觉有些热,刚刚睡的地方烫人,我与你换个位置可好?”
“……好吧。”
杨初意见他语气真诚,又想着是自己害他生病的,这才放弃了靠墙睡的习惯。
不过这位置一换,还真是热乎乎的。
方至诚以为她喜欢睡里面是怕掉床,往里面挤了挤,“你睡进来一些。”
两人同睡,要是挨得不近,那中间就会有空隙,风会钻进去,再多暖气也会跑的。
杨初意只好往他身边移了移,直到双方肩膀能碰到。
两人心中都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想靠近又害怕。
“睡吧。”两人同时出声。
“嗯。”又不约而同回答。
不过两句话,气氛却忽而暧昧起来。
杨初意不想再逃避,直接转过身面向他,问:“你曾经说过我可以另寻去处的,对吗?”
方至诚不由得心头一紧,嗓子发干,那违心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只好沉默不答。
杨初意自顾自说道:“我跟你说说我要寻什么样的去处吧。”
方至诚颤着声答:“好,好啊。”
“我要一个只为我而来的人,一个永远站在我这边的人。”
爱情或许是人生的一场豪赌,可输得起的,不怕赌,敢赌的人,不怕输。
她今天,便下注了。
方至诚急忙侧身应道:“我可以的!”
而后又怕身旁之人觉得他太过随意,又赶紧立誓保证,“你,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但你放心,我定会做到的。”
杨初意沉默许久,才轻轻应了一声。
若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她睡觉时无意识发出的呢喃呢。
可这声回应,却让方至诚激动得浑身热血沸腾的,他屏住呼吸,生怕再错过心上人的任何回应。
等啊等,只等来了杨初意浅浅的呼吸声。
方至诚笑了,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怎么也收不住。
他怕自己笑出声,咬紧了嘴角仍觉得笑声好像还不服输似的要从喉咙里冒出来,他只能用手捂住嘴巴。
可心跳声也砰砰作响怎么办?
方至诚又赶忙去捂胸口,生怕扰她好梦。
已经熟睡的杨初意不知其慌乱,无意识动了一下,这让方至诚全身都绷直了,丝毫不敢放松。
直到全身酸痛,他才敢稍微动了动身子。
傻笑半宿,撑不住才睡下。
清晨,阳光从窗台洒落房间,照亮一室情思。
方至诚早醒了,可他被杨初意挤得贴到了墙边上动不了,没办法起床,也不想起床。
若不是那盏油灯摆在竹桌前,他定是觉得昨夜做了一个美梦。
刚睡醒的杨初意微微睁开眼,还没清醒的她揉了揉眼睛,然后又闭上眼接着睡了一会,再次醒来时才完全清醒。
毫无防备映入眼帘的便是方至诚的脸,杨初意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昨晚的事。
她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眉峰如山,鼻挺高耸,左颊有痣,双唇温柔,耳朵……
嗯?耳朵通红。
杨初意失笑,装睡也就算了,眼珠子颤动得也太夸张了些。
她玩心大发,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然后便瞧见某人下巴猛然后缩,连忙屏住呼吸。
杨初意没忍住,低笑出声。
方至诚心知装睡被识破,缓缓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暧昧丛生。
方至诚喉结滑动,温声问候:“早。”
他刚睡醒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杨初意觉得自己瞬间有些心动。
她的确有点怪,动心的点跟人家不太一样。
杨初意轻声道:“早。”
两相对视,俱都不自觉笑了起来。
一个笑眼弯弯,一个傻里傻气。
杨初意坐起身,发现自己将人都挤变形了,赶紧起床。
她穿好衣服往原来的屋里去,铜镜和梳子都在那里呢。
方至诚等杨初意出了门才慢悠悠起床,不慢不行,他浑身都是酸麻的。
杨初意洗漱完毕,这下遇到从外头回来的方新桃和小磊小宁。
小虎睡了一觉,已经想开回家缠歪去了。
方新桃去割草回来喂牛,顺便去溪边洗衣服,小宁和小磊去田里采菌子。
杨初意问:“吃过早食了吗?”
方新桃忙道:“没呢,其实不吃早食也没什么,都是轻省的活。”
杨初意心知人的习惯不是一时可以改变的,所以并没有多说,只是自顾往厨房里去。
不知何时方至诚钻进厨房,夺了她手里的锅铲,“我来弄吧,你去外边坐着就好。”
杨初意也不拦着他表现,出了厨房门才看见三双眼睛同时盯着她。
杨初意虽有些脸热,但也毫不畏惧回看三人,直到他们自己先收回了目光。
方新桃想着自己回来住还这般探究哥嫂之间的事,尴尬道:“嫂子,我再住一两日便回去了。”
杨初意想到什么,“三妹,你住过了初八再回去吧。”
方新桃顺嘴问了一句:“嫂子初八是有什么事要去办吗?”
杨初意幽幽冷笑,“嗯,有事,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