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识大赛是第一个竞赛性质的活动,只是“学识”这两个字摆在听风谷还没有“茅厕”这两个字重要。吃饭是必须的,蹲坑也是必须的,但学识对于这些要么准备直接杀人要么间接杀人的听风谷弟子而言,简直轻如鸿毛。
观看的人寥寥无几,参赛的很多弟子也是和青烟相似,都是被以各式手段强迫过来的。有的还一
边抹着眼泪一边可怜兮兮的嘟囔,“我不想被丢去喂河里的鳄鱼啊……”
青山站在下面冲青烟灿烂的笑着。上台前她就和青烟说好,遇到不会的题就朝她使眼色,她会想办法帮青烟的。
最开始的问题都不难,青烟一路闯到了身旁只剩下不到五个人。出题的师姐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几个师兄就敲起了那个破锣,声音听得人头痛欲裂。
“请问,谷主平时绑的腰带最少的是什么颜色!”师姐一字一顿的念完题目,然后转而冲底下观看的弟子说道,“答对的人可以获得一根相同颜色的腰带!”
光是这样的奖品就让青烟产生想要放弃的念头。抬头看向下面,青山正举着一把椅子在头顶,一直蹦来蹦去。那是把浅褐色的椅子,可青烟印象中谷主并没有戴过浅褐色的腰带。犹豫之下,她只好回答道:“黛色。”
不知道今天走的什么狗屎运,随便乱猜的结果也让青烟答对了。带着无奈和阴沉的表情再向台下看,青山正对自己比出一个大拇指,又指了指自己,好像在说“下一题再看我”。
果然是猪一样的队友。
青烟彻底绝望,想着再出些稀奇古怪的题干脆就自己乱蒙吧。给师父赢了条和谷主一样的裤腰带也算可以了。
下一道题问到了制毒的小常识,青烟靠着平时从青梳那里偷学到的小知识勉强蒙混过去。眼见着身边只剩下一个鼻毛都长到外面来的不知名师兄,终于轮到了最后一题。
“请问,谷主最小的徒弟叫什么?”师姐念完后自己一惊一乍叫了几声,“这是一道相当有挑战性的问题!”
答案呼之欲出。可那两个字就像长了刺一样卡在喉咙中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说出口。
青烟自暴自弃的想,如果旁边的师兄说了出来,自己就放弃吧。
“宋司!”师兄脱口而出,连带喷出了一根鼻毛。
师姐笑着摇摇头,“错了,宋司是药谷长老的名字。”
青烟心里顿时纠结起来。这是天意么。难道天意就是如此么。
深吸了一口气,青烟缓缓举起手。师姐兴奋的蹦跶到她身边,神秘兮兮的看向下面坐着的弟子,“那最后一次机会,就让这位小师妹回答。”“宋清然”青烟用了最小的声音回答出来。
师姐立马夺过一旁拿着锣的师兄手里的破锣“哐哐”在青烟耳边敲起来。青烟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忍不住捂住耳朵。
拿了写着“听风谷第一智”的大红花下台,青山毫不客气的就夺过别在自己身上。青烟总觉得那个“智”字放在青山身上,完全就成了弱智的智。
完成了任务,青烟送了口气。再之后就是青梳准备参加的制毒大赛,她肯定是要过去看的。
正原地捉摸着路要怎么走时,忽然听见有人在离自己不足半步的地方幽幽说道:“我的名字就让你那样难以启齿么。”
青烟顿时觉得自己仿佛被雷劈了,下意识扭过头,脸上的表情宛如白天见鬼一般惊恐。自己的斜后方正站着面无表情的宋清然,他阴森森的看着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要化成厉鬼活剥了自己。
青烟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缓缓扭回头,“是宋清然师兄啊。别来无恙啊”
“青烟小师妹,听风谷第一智落在你头上,真让师兄我觉得欣慰。”
“都是师兄管教有方……”
“哪里哪里,小师妹天真聪慧,冰雪聪明。”
“哪比得上师兄大智若愚……”
宋清然勾起有些怒意的笑,用力扯着青烟的领子,青烟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后倒去。宋清然用单手不着痕迹的拖住她,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小师妹若想学习师兄的大智若愚,下个月老地方不见不散啊。”
青烟炸了毛,腾的转过身,却看见宋清然对自己比了个“嘘”的动作,“青烟小师妹是要去看制毒大赛?正巧与我同路,不如一起去吧。”
几乎算是被撵过去。等到了制毒大赛的台下时师父和青梳已经到了。
师父似乎对青烟和宋清然一起来感到相当诧异。何况青烟此刻的脸色就跟用了毒似的透着青紫色,而一旁的宋清然却表现平常。两个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师父完全不得而知。
“青烟小师妹聪明伶俐,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宋清然的语气与刚才和青烟说话时判若两人。
青烟忍不住瞪了眼他。真是个道貌岸然的混蛋啊。
“青烟能够夺下‘听风谷第一智’,也是我未曾预料到的。”师父不知道是出于自谦还是说的真心话,总之他现下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青烟身上,“先就坐吧。”
宋清然应允着坐下,青烟本想跑去和青山一起坐远点,却被宋清然强制留在了身边,“我看这里位置挺好的,青烟,青梳,不如就坐这儿吧。”
青山肯定是欢天喜地的就坐下了,“听风谷第一智”的大红花还别在身上。青烟黑着脸坐在青山和宋清然中间,简直如坐针毡。
师父去了前面的特殊席位,青烟青山早就被他抛在脑后。
师父对青梳的期待总是比青烟和青山高不止一点点的。每次这样想,心里还是会有些失落。
一声锣鸣,参赛的弟子全部走上了铺着红布的台上,制毒大赛就要开始了。青梳站在一排人中靠中间的位置,相对而言就更容易被看见。
青山一瞧见青梳上台,不顾周围的目光,直接蹦到椅子上,半蹲着替她喝起彩来。这样的情景在过往的岁月里不止一次上演,到最后连师父都能做到处之泰然,所以青烟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就是觉得“听风谷第一智”挂在她身上着实有些碍眼。
宋清然却显然被青山的举动狠狠吓了一跳。他身边整天都是些不讲规矩就会死的老头阿伯,再不然也是些看到他就会两眼放光的可爱女弟子,这样一个豪放的青山出现在身边,而且离自己直线距离不出一步之远,他突然觉得自己对听风谷了解的程度又降低了一成。
青烟却觉得这是一个让宋清然离开的良好机会。她稍微侧过脸,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如果他觉得尴尬,就建议他赶紧离开,不要坐在自己边上。没想到眼珠刚转过去,就对上宋清然带着挑衅意味看着自己的目光。她的想法早就被宋清然识破,正等着她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师兄若觉得尴尬,离开便是了。”青烟摆出一副讨好的表情。
“何来尴尬。青山小师妹可爱活泼,我觉得很好。”
“你未老先衰啊……”青烟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对他状似老成的口吻很不悦。
宋清然轻笑出来,“还等着青烟小师妹孝顺师兄我呢。”
青烟抬脚想去踩宋清然的鞋,没想到竟然被他轻易躲过。蓄了一脚的蛮力,最后却重重的落在了地面上,疼得整条腿都麻了。
宋清然忍笑忍得全身都在发抖,目光却落在青梳的身上,“老实说,你二师姐比你们两个都要有用多了。”
青烟本来浮躁的心情顿时沉凝起来。脸上本来有的表情也全没了。
青梳正在抓紧制配毒药,准备毒死一旁被捆好丢在地上的白山羊。她把袖子熟练的挽起,细白的手臂露出来,手指娴熟的抓配着不同的药草。
不该这样的。不应该有那些消极的情绪。在别人夸赞青梳时应该笑着附和,应该引以为豪,应该像青山那样说着“哎哟青梳你行啊!师父和药谷长老都说你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可事实却是什么都做不成的自己只有躲在一边,脸上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暗暗说着只求平静生活这样自欺欺人的话。而师父虽然不说,但他其实一直都准备将青梳当作亲传弟子。唯一的,仅有的,这么一个亲传弟子。
所以她呢。一直以来安分的她,喜欢围着师父身后转的她,将青山青梳当作亲身姐妹的她,也会逐渐被遗忘了吧。
“你在想什么呢。”
思绪忽然被打断。青烟回过神,才反应过来刚才的自己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漩涡里。不管什么样的消极情绪都会在不经意间将人越拉越深,最后埋没了理智。
青烟摇头,敷衍道:“没什么。”
宋清然却不依不饶,“你很羡慕青梳?”
青烟张张嘴,到最后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下意识的想否定,又觉得单纯的否定改变不了什么。
“原来你在羡慕青梳。”宋清然了然,本来轻松的表情也变得略微有些不明所以的凝重,“有点意思。”
心里的想法被看透,青烟有些恼羞成怒,想也没想就顶了一句,“和你有什么关系?”
青烟极少用这种语气说话,一旁的青山听到后愣了愣,本来正在挥舞的手停在半空,动作有点像呆滞的猕猴,转过头问道,“师妹,你在和我说话?”
青梳在意料之中杀进最后的决赛。制毒的桌前堆了好多已经被毒死了的还没来得及拖走的牲畜。
大部分都口吐白沫,还有双眼泛着猩红,最可怕的是口吐黑血,那样子看着相当渗人。不知情的还以为台上那群正热火朝天烹制毒药的都是群练邪教的,毕竟对着一堆死尸还能面带胜利者的微笑,仔细想想可怕极了。
青烟对制毒虽然有些基本的了解,不过和青梳他们的水平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在她眼里大一点的黑色药丸和小一点的黑色药丸除了大小外根本没什么分别。宋清然在旁边逐一向她和青山解释,只是每次还没来得急讲解完,台上的牲畜都一个一个倒下了。
青烟开始担忧起晚上的饭菜的原料该不会就是这群被剧毒毒死的鸡鸭牛羊。想起往年每到蔻秋宴,听风谷的膳食总会变得比平时丰富很多。只是从前的自己太过单纯天真,现在长大了些,忽然就担心起来。
青山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她完全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过分乐观的对待这件事,她兴致勃勃地询问宋清然道:“师兄,我们晚上不会就吃上面的这些肉吧。”
宋清然坐在旁边,青山也许看不清他真切的表情,青烟却明显看出他表情一僵,有些艰难的回答道:“我想……应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