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比赛其实青梳也参加了,可惜的是她在最终的角逐中输给了微字辈的一个师姐。回来后她闷闷不乐了好几天,最后还是青山和青烟外带一个师父轮番安慰她才让她走出失败的阴影。
这几天青梳一直在苦练制毒,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有人走到青烟的身边,青烟只当是谁恰巧经过,稍微往里侧了下身子。结果那个人没有要走的意愿,青烟这才抬起头,对上冷风带着笑意的脸,“累了?”
青烟下意识回头,想看看那群比冷风影子还要敬业的女弟子们都去了哪里。不然就冷风的受欢迎度怎么可能有余力注意到坐在一旁的自己。
“椅子还差几张,我让她们去拿了。”冷风看出了青烟的意图,解释道。
青烟“哦哦”了两声,调侃般的说道:“师兄真是大忙人啊。”
冷风顺应她的话自我解嘲,“像个管闲事儿的啰哩吧嗦的大妈。”
青烟轻笑出来,算是接受了他的幽默方式。
“你……是不是有个师姐,叫青梳?”冷风开出一个带疑问句的话头。
青烟虽然并非聪慧过人,可对他这种明显带着暗示性的话语顿时就能领悟七八分。
“嗯,是我二师姐。怎么?”
“哦……没什么。去年制毒大赛上见到她,觉得她能力挺高超的。”冷风解释道。
“那你又怎么知道她是我师姐?”青烟抛出早就想好要问的话。
冷风愣了下,大概是没想到青烟会补这么一问。
“我好像见到过你和她在一起。”
如果抓来一百位听风谷的弟子,肯定有九成人回答不认识青烟,剩下一成人中还会有九成人回答
“好像,似乎听说过”,再仅剩的那一成人,大概会以“不要耽误我习武啊”为理由拒绝回答。
这就是青烟在听风谷里的地位。很多人站在一起时,也只能看到她透过重重人群露出的衣摆衣角那块须掉的线。
所以“好像见到过”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青烟不恼,虽然心底还是有些不舒服。她打着哈哈敷衍过去,说既然还缺了椅子她也去搬几把过来吧。只是没走几步就听见了山崩地裂的脚步声,青烟知道是去取凳子的师姐师妹们回来了。
冷风被她们分去了心,也就没空再理会一旁的青烟。
天色渐渐暗下去,青烟想一个人清静的待一下,顺着一条条弯弯曲曲的石子路一直走,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连剑桩坪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这样孤冷一个人的情景青烟以前从没有想过。她没有值得深深埋藏在内心里的秘密或者烦恼,她的世界好像总比青山青梳显得直白。
身后的树林沙沙作响,青烟警觉的回头望去。原先以为是冷风追了出来,等定睛而看才发现是宋清然。
青烟直接扭过头,自顾自继续往前走。她对宋清然的抵触仿佛天生,看见他就浑身不舒服。
宋清然跟在她后面,有些气恼的说道:“再往前走就是禁林。你到底要干嘛去。”
“没干嘛,我乐意走。”青烟口气不怎么好。
“你师父见你还没回,让我过来看看。”他似乎很不明白青烟这样反感自己到犹如见到一坨新鲜牛粪的原因,只好阐明自己过来的理由。
“我师父怎么会让你过来看看?”这好像哪里不对吧。必须哪里不对啊。青烟的师父必须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有过什么,但是让宋清然过来看看她是怎么一回事。
“你师父让我去盯着你大师姐那个不省心的,我刚好要往这边来,就顺道拜托我了。”宋清然没什么耐心,一把抓过青烟的手腕就把她往回拖。他的劲很大,掐得青烟的手都快残废了。青烟一路上都在挣扎,快走到剑桩坪时宋清然才松开,恶狠狠回头瞪了她一眼,“你想把全谷的人都吸引来?”
宋清然和青烟说话总是带着长辈教训的语气,这让一向被师父放纵惯了的青烟很不喜欢和习惯。
“都吸引过来,你怕了?”青烟挑衅过去,自己双手叉腰,直直的想往外走。
“嗯。我怕。”宋清然倒冷静下来,“我合香散还没解呢,你呢。”
青烟五藏六腑顿时纠结在一起,难受得都快七窍流血。她嘿嘿干笑了两声,对宋清然的反感已经逐渐被心里涌出的忧伤覆盖。
“清然师兄不如找别的弟子解决吧。”她还有粘着点皮的尊严。
“哦?我是不介意,就是担心青烟师妹的安危。”
“大不了死了算了。”青烟胸腔里闷闷作响,真想用力咳一口痰,吐在他脸上。
宋清然没和她继续呛声,忽然目光锐利的盯住不远处一闪而过的人影,“你自己先回去。”
说完一个人丢下青烟脚步匆匆的从另一条路离开了。
青山应该是被青梳和宋清然联合收拾了一顿,她现在像蔫了的白菜一样蹲在门口,有些像没吃饱饭的小狗。见到青烟回来她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眼神涣散的盯着眼前正在阅读的师父。
青烟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二师姐把大师姐毒傻了?”
提到伤心事,青山眼泪都快飙出来,可怜兮兮的扯着青烟的裤管,“师妹,看在咱们交情的份上,帮师姐我求求情。”
青烟低头看着一副可怜兮兮样子的青山,小声嘟囔了一句:“师姐,这种动作好像不大适合你,有点恶心。”
青山被打击到,一个人在旁边开始撒泼耍赖。师父表现很淡然,完全没受她丝毫的影响,把自己白净的衣摆从她手里扯出,又继续读着书卷。
青梳难得没有出现在熬药的炉子旁,而是已经进了房间,坐在一旁点了灯的桌上看书。
明天就是制毒大赛,青梳心里难免会有些紧张。只是她那张像套了张假脸的表情还是那样波澜不惊,就连听见青山在外面杀猪似的鬼哭狼嚎也完全没有表现出烦躁。
青烟安静的坐在床榻上,无意中碰到了口袋里宋清然给的那包药。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师姐为什么那么喜欢研习制毒。”
虽然没打算听到她的回答,只是这个问题青烟好奇很久了。谷里对制毒制药痴迷成这样的,算上青梳也不会超过五个人。能对什么痴迷,这种感受是青烟完全无法理解的。
青梳翻动着书页,轻声开口,“单纯喜欢。”
“师姐知道一个叫冷风的师兄么。”
“不认识。”青梳过了很久才回复道。
“是么。”青烟长长呼了口气,没再说别的。昨夜里青山一直在青烟耳边怂恿她去替自己向师父求情。原因是因为师父禁止青山参加比武大赛。这让浑身都是劲一拳可以打死一头牛的青山觉得自己的无学天资都被师父摧毁得连渣渣都不剩。她虽然没有欲绝,却还是很伤心。
青烟被烦得不行,半梦半醒间就答应了青山,说等一早起来就会向师父求情。青山高兴坏了,结果又拉了她聊了一整晚比武大赛的事。以至于一早醒来青烟头疼欲裂,可一旁的青山却还是精神百倍的样子,哼着小曲就出门晨练了。
门外传来很小的对话声,青烟恍惚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师父和青梳的声音。
洗漱好出去,师父正在给青梳作制毒大赛前最后的指导。青烟凑上去瞄了一眼药方上的材料,各个都是一等一的剧毒。下意识打了寒战,觉得能够用平常语气讲述着“只要一点就能毒死一村庄的所有牲畜”的师父和师姐简直像深山里的老妖婆。
“师父,今天有什么我要做的事么。”其实只是青烟为了表现出一副积极的样子故意问的。按往年的经验,师父在第一天一般都无暇顾及她和青山,这样她就可以和青山到处逛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师父却若有所思地看着青烟好半天,然后才用交待临终遗言般的语气对她说道:“制毒大赛前有个学识大赛,我仔细想了想,不如还是让你去吧。”
青烟立马就长大了嘴,一副“师父你也会讲笑话啊”的模样看着师父。
师父完全没理会,只平淡说了句“你早些去准备吧”就又扭过头,和青梳交待起一会万一遇到战斗力超过一村庄的牲畜的对手要怎么办。
决定得太突然,青烟完全没有准备。这种情况下只能找青山帮忙想点主意。她鬼点子多,虽然一般都是专坑队友的,不过现如今的情况不容乐观,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青山满心欢喜的过来,胸有成竹的拍拍自己平坦的胸膛,“放心,包在你师姐我的身上。”
看到她这个样子青烟顿时有些后悔,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青山明显已经把自己当作能否能够感动师父放她去比武大赛的最后一根稻草,哪能那么容易脱手。
在所有活动正式开始前,总归还是要先听谷主和其他师尊师叔师伯废话一会的。
过去的这些年间,除了有次谷主正在说话,一旁的某个师叔放了个很响的屁才让青烟抬头看了眼最前面站着的那些个护法长老,不然青烟大部分时间都是低头看地,冥想着无关的事情。
师父因为辈分靠前,必须要在类似蔻秋宴上陪其他宋字辈师叔一起找下存在感,所以就没和青烟她们站在一块。
谷主站在最左边,依次往右是按辈分排列的宋字辈师叔。青烟透过前面无数个脑袋间的缝隙毫不费力的在最右边的位置找到了宋清然。他的姿势动作是双手背在背后,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只是那样明显要年轻许多的脸摆在一群老态龙钟的老脸中显得尤为突出
朝宋清然那边扫了一眼青烟就又低下了头。
自己究竟在确定些什么?确定他还在听风谷?确定他不是无意中从天而降正好落在那间小屋的采花贼?确定他所说的话都不是谎言?确定他不会为了自保出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