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一连工作了九个小时。
等送走最后陪伴的客人, 是凌晨两点。
陈念闭着眼活动身体关节,坐在吧台,终于能够好好喝上一杯。
陪客人的过程中, 哪能喝到畅快,谁知道万一醉了会发什么。
画着精致妆容的少坐在旁边,微卷的棕发蓬松, 更加放大了爱。
是被厉纾派去和陈念一起陪同尼克等人的omega查理,同样也是陈念在黑匣子最好的朋友。
查理看陈念一杯杯地喝着酒,问:“厉姐说你家里有事,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事。”陈念晃着酒杯,坐在高脚椅上, 一只脚踩着地面,慵懒地跟随电音鼓点打着节拍, “是突然想休息两天。”
面对陈念近乎任『性』的回答, 查理放在桌下的手无声地握拳,攥住自己的衣角。
脸上仍挂着关切的:“那好, 看你好天没来, 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陈念目光追随着调酒师手中耍得眼花缭『乱』的杯子, 只留给查理一个安静的侧脸。
过了一会儿,突然道:“你有想过走吗?”
“走?走什么?”
“是不在这里干了。”
查理吓了一跳:“你是这里最受欢迎的, 不是一直干的都挺高兴吗, 干嘛突然提这个?”
“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陈念啧了一声,看向查理,打趣道, “黑匣子总不至于少我一个人开不下去吧?”
查理了:“你这话说的夸张了,但是没有你,大单的业绩至少得少一半。对了, 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你不是缺钱吗?”
陈念耸了耸肩:“先不说这个,我得问问厉姐能不能提把我工资结一下。”
查理见这幅样子,皱起眉头:“你认的?”
“现在还在考虑,具体的等过两天说吧。”陈念将杯中最后一点酒水一饮而尽,跳下高脚椅,利落地穿上外套,“我先回家了。”
查理望着洒脱离去的背影,抿起嘴唇,婉拒了一个来搭讪的女人,同样站起身,回到后台休息室换衣服。
刚一进去,听见其下班的同事在议论。
“陈念今天回来了。”
“回来了?我还以为不要在这里干了呢。”
少女语气嘲讽:“人家是摇钱树,怎么能说走走。”
“不知道现在的alpha怎么了,都喜欢这种。”
“不是现在最流行的钓系吗?厉姐还让我们都学着点。”
“说得好听,还钓系,是个卖牌坊的婊.子罢了。”
众人哄起来,声里满满都是掩不住的嫉妒和恶意。
查理打开柜子,状似不意道:“对了,天来闹事的人是谁啊。”
“天有人来闹事?”
“你没来上班,错过了一出好戏,选洗厂那个布莱恩的老婆天到这里大闹了一场,说要撕烂陈念的脸,弄得最后维序队的都来了。”
有人啧啧道:“平时傲得和什么似的,迟早有一天得被人家老婆砍死。”
查理垂下眼,摘掉身上零零碎碎的饰品,重新换回平日里的常服。
陈念从后门走出夜总会。
浑身酒气,晚香玉的香气被掩盖,让闻起来和街上的其酒鬼并无不同。
厌倦是今天突然出的。
往常陈念从来没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对劲。
但陈词出现在了的人中,分别了十八的哥哥满目认,告诉:我们是兄弟,本该共同活在阳光下。
而也确实短暂体验了那样的活。
陈词说,一周后如想,以去到顶层。
陈念还没来得及看陈词留下的日志,不知道这五天里发了什么,让哥哥还想度回来这片地下城。
陈念在乎的东西不多。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的只有将抚养长大的姜岱,现在还要加上一个陈词。
一方面向往顶层的活,一方面又不想让陈词下来受苦。
如非要长时间互换,陈念绝不能让陈词和现在的活有任何瓜葛。
辞职是肯得辞职,但地下城里有太多人都认识,alpha们不怀好意,陈词用着的身份,又要怎么应对?
必须得处理好所有事情,才能让陈词度下来。
陈念啧了一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走进小巷,像往常每一天那样,从最短的路回家。
酒精麻痹着神,意识到有人从身后靠近的那刻,陈念猛然向旁边一闪,却还是被一把抓住了胳膊。
紧接着被推搡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这一下撞得不轻,让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那只手想要来捏下巴,在被碰到的一瞬,陈念猛然抬臂,挡住了手掌。
同时也看清了对方的金发和愠怒的表情。
德雷克将陈念牢牢困在身体和墙壁之间,紧盯着少双眸,压抑着怒气问道:
“……这天你到底去哪儿了?”
哦,是那个带去顶层的人。
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德雷克。
陈念稍微松了气,佯装什么都不明白,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了?”
“发消息不回,来找你也没个人影,陈念,别的先不说,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解释,为什么要躲着我?”
陈念一看,知道德雷克那天见突然消失,回来后联络又没能从陈词那边收到想要的回复。
看起来情况不太妙。
陈念琢磨着要怎样才能脱身,德雷克一只手按着肩膀,alpha气很大,是把弄疼了。
陈念抓住德雷克的那只手腕,轻声道:“我这不是又出现了吗?”
“又出现?如不是我今天特地过来找你,你觉得咱俩能见面?”
德雷克满心火气地骤然靠近,陈念下意识向后闪躲,然而紧贴着墙壁,又能躲到哪儿去?
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在这一刻所未有的清明。
沉寂了多的萌芽顶开桎梏,骤然间疯狂冒出,难以形容的能量迅速围绕在陈念身边,将保护。
那是很陌,却又熟悉的量——
没等陈念做出下一步举动,一块砖头狠狠砸在了德雷克的后背。
德雷克吃痛,立刻回头看去,又是一块砖头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德雷克赶忙双臂遮住头脸,陈念被放开,立刻拔腿跑。
“你去哪儿!”德雷克立刻伸手想要抓住陈念,alpha从墙头一跃而下,不客气地用手臂将德雷克紧紧勒住。
“快跑!”alpha大声喊道。
身后传来混『乱』至极的声音,陈念回头看了眼,两个人高马大的alpha扭打在了一起,那个帮解围的陌人有着一头黑发。
缠斗之中陌alpha朝这边看来,右边金『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似乎隐约发亮。
还没等陈念看清长什么样子,alpha被暴怒的德雷克一拳砸在了脸上。
alpha不甘示弱,立刻回以重击,战斗相之强,揍得德雷克只能拼命抓住衣领,两人踉跄着倒在地上,翻滚着厮打在小巷。
陈念又跑了两步,拐过转角,也看不见德雷克的身影。
如现在离开,没事了。
但慢慢停下了脚步。
鬼知道那个突然冲过来的alpha是谁,但不管怎么说,也帮着自己解围了。
陈念靠在墙边,闭上眼,心脏因为狂奔,擂鼓般在胸腔中蹦跳,耳膜都在咚咚作响。
呼——吸——,呼——吸——
先知到的能量还在,散漫飘『荡』在身旁。
陈念知道这是什么。
很早听说过极少数顶级omega会和强大的alpha一样具有精神,却从没意识到自己也拥有着。
直到看了陈词的日志。
陈词的精神很强很强,甚至能够做到意念移物,而身为陈词的同胞兄弟,应该有着相同的天赋。
陈念屏住呼吸,尽能知着精神的存在,在心里默念:去帮。
漫无目的飘散的精神汇聚起来,凝成一条条丝线,迅速涌向不远处扭打的两人,蛛网般将逐渐处于下风的德雷克捆绑。
傅天河一拳砸在德雷克脸上,嘶吼着掐住德雷克脖子。
知道,这人会来找九月讨债!还用这么不光彩的方式!
还好今天偶然遇见了,不然九月肯危险了!
——整个世界都好像变得不同了。
将德雷克短暂禁锢,尽了陈念最大的努,头开始发痛,陈念睁开眼,撑着墙干呕两声。
酒喝得太多了。
自己帮了一下忙,那个alpha应该能赢吧。
头痛好像在加剧,陈念不敢多在外面呆着了,迈开步子,尽能快地回到家去。
.
“殿下。”智能管家的声音响在耳边,“您该起床了。”
陈词睁开双眼。
手臂下不压着劣质『毛』绒玩偶,竟然让有那么一丁点的不适。
明明才拿到两天而。
白塔内部格外安静,平时想听到点别的声音都听不到,入夜后室内会自动调节成最合适休息的环境,也不需要耳塞和眼罩。
陈词缓了一会儿,坐起身。
智能管家继续播报行程:“今天是35244月11日,星期二,天气多云转小雨。九点钟您需要往xii基地,进行例行身体检查。”
“知道了。”陈词从机械臂手中拿过里衣穿上,掀开被子站起身,去洗漱。
清凉的水从指缝中流走,凉意带走属于夜晚的最后一丝睡意。
陈词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如既往的寡淡表情,和陈词有着相同的眼睛,却永远不会像弟弟那样,眼瞳明亮。
厌倦,烦闷,恐惧。
这些情绪沉寂在淡漠的冰川之下,从来不会被表现出来。
陈词伸出手,在镜子上擦了下,淋漓的水迹模糊了面容,拿过『毛』巾,离开卫间。
吃过主厨精心准备的早饭,在保镖们的陪同下,坐上往基地的车。
陈词微阖双眸,不愿看这段每个月都要走上至少一次的路。
十分钟后,到达了目的地。
陈词下车走进研究所,立刻有研究人员来迎接,们向着陈词行礼,带尊贵的皇子妃深入建筑。
陈词走到专用电梯,研究人员刷了权限卡,电梯门识别了4级权限,向着两边打开。
们往地下。
鲜少有人知道,在辰砂的这家物研究所的地下,隐藏着大型秘密基地,xii号。
电梯在-7层停下。
陈词在研究员的陪同下走出,金属长廊的两边是分隔开来的实验室,通过玻璃板,陈词看到那些被饲养的实验动物。
白鼠,兔子,猴子和小狗。
趴在笼子里的比格犬看见有人过,好奇地抬起头,猴子趴在栏杆上,黑『色』的眼睛望着陈词。
陈词被引领着来到特殊实验室,旁边的金属门牌上,写着“ashes”。
有很多研究员在等待了,们穿着严密的防护服,佩戴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陈词不知道们究竟长什么样,但很熟悉不同的声音。
主要负责人是个女『性』beta,那双『露』出来的褐『色』眼睛像她的声音,同样温柔:“这个月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还好。”陈词坐到中央的躺椅上,在机械臂的配合下调整好位置,半躺在上面。
罩子放下,将完全密封在其中,厚实的铅门关闭,灯光也暗了下来。
昏暗之中,看不见的『射』线在从每一个角度穿透陈词的身体,为做最详尽的检查。
五分钟后,灯重新亮起来。
“一切常。”铅门打开,主要负责人走过来,而其人围在仪器旁,做最后的参数调整。
“早上吃饭了吗?”
“吃过了。”
负责人还是拿来营养『药』剂:“喝了这个吧,一会儿别难受的厉害。”
陈词接过来,含住吸管。
在拒绝将东西做成草莓味后,这玩意的味道只有一个词以形容,难喝。
陈词一气喝光,将空瓶子还给负责人。
负责人递来清水给漱。
“准备好了。”研究员道。
负责人点了下头,她拿来一张毯子,盖在陈词身上:“准备好了吗?”
“嗯。”
陈词脱了外套,里面专为今天穿了短袖,白净的手臂直接『露』出来。
医护人员来到身旁,仔细为陈词的臂弯消毒,青『色』的血管隐藏在皮下,被棕『色』碘伏衬得清晰。
针头刺了进去,并不剧烈的痛很快随着适应消失了。
右臂同样也被扎上了针。
按钮被打开,鲜红的血立刻从一侧涌出,一寸寸将透明的管道填充。
血流进了仪器,过一番提取,又混合其备采血『液』,重新通过另一边管道回到陈词身体。
实验室很干净,连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都没有,却让陈词想到屠宰场中弥漫的浓重血腥。
红的白的肉,一条条的肋骨,内脏挂在钩子上,濒死的鸡耷拉着脖子,血从狰狞的切涌出。
而一只手伸出来,懊恼地遮住双眼。
陈词闭上眼睛。
“身体检查”持续了三个小时。
被提取加工过在重新输回身体的血到底比不上原装的,陈词坐起身来,只觉头昏脑涨。
医护人员的扎针技术很好,手臂倒不是太疼,陈词缓慢活动着小臂,忍耐着不断向上翻涌的恶心。
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研究人员尽还原血『液』的成分,输送回身体,但兴许是缺少了最重要的元素,每次做完陈词都会特别难受,得在床上躺一整天才能缓过劲来。
一排排血『液』样本放置在仪器中,等待着下一步的浓缩提取,它们将被制造成一支支试剂,送往六大信标各处的防疫站。
这是陈词最大的“价值”。
被搀扶着走出实验室,来时看到的那只比格犬不在笼子里了,小猴子躺在角落里睡着,新饲养成的小白鼠和兔子被送来。
走出基地,意外在门看到了不该在这里的人。
“觉怎么样?”见陈词过来,沙弗莱立刻起身。
眼的少嘴唇彻底失去血『色』,眸中满是疲惫,也不见了昔日的灵动模样,连柔软的发都些微凌『乱』。
眉头微微蹙着,走得很慢,被研究员搀扶着。
被衣物遮住的手臂上,隐藏着一对新鲜的针孔。
沙弗莱看在眼中,忍不住抿起唇,胸有些酸涩。
这是陈词无法抗拒的命运,同样也是愧疚的源头。
“没事。”陈词抬眸看了沙弗莱一眼,有点意外,“你怎么来了。”
如没记错,昨天告诉过沙弗莱不用来了。
“过来看看你。”沙弗莱一时间找不到话题,陈词现在身体不舒服,应该也不想做别的,“快回去休息吧。”
“嗯。”
陈词坐上车,沙弗莱站在原地,目送车子离开。
研究人员在身边,道:“陈词殿下的各项身体数据都很良好。”
“我知道。”沙弗莱沉默片刻,“提取还要持续多久?”
“ashes还未完全清零,也许只有等到从月光泄漏的污染消除完毕,才能彻底结束。”
沙弗莱嗯了一声,深吸气,重重地呼出来。
空气中什么味道都没有。
回到白塔,陈词毫无胃,勉强喝了一杯营养『液』,度睡下了。
一直到傍晚,才昏昏沉沉的醒来。
透过窗户,看见外面在下雨。
陈词躺在床上,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里坐在矿车中,从高处俯冲而下,莹蓝『色』的流质充斥着巨大的管道,将能量和疾病送往辰砂的各个地方。
有着一只义眼的alpha坐在身边,着说些什么,是在梦里,陈词怎么也想不起的名字。
傅天河。
将这三个字在舌尖默念,『揉』了『揉』酸涩的双眼,缓缓坐起身。
沉闷雷声从远处滚滚而来,雨打在玻璃上,啪嗒啪嗒。
“打开窗户。”陈词道。
窗户被智能管家打开,机械臂伸出,在肩头披了一条毯子。
风卷着雨吹进来,迅速带走让人昏昏欲睡的暖意,这是陈词最喜欢的下雨天,凉爽的,阴沉的。
稍微有了些精神。
陈词裹紧毯子,安静地看了会儿雨,另一侧墙边,态缸的灯亮着,青蛙在捕食,蚂蚁己在筑好的巢内产卵。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陈词打开终端的日志系统,开始看陈念这天都做了什么。
陈念写的东西像小学日记,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想哪儿写哪儿,每句话都带着吐槽,风格倒是挺爱。
在一大段重逢后洋洋洒洒的慨,还有对顶层风景的惊讶后,陈词看到了关于沙弗莱的详细分析。
以及最后“一是外面有人了才对哥哥这么冷淡死渣男看我不整死你”的结论。
陈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