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没?”
“没有。”
“唉……接着找!”
……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始终无法打消龙雀卫寻找方圆的念头,偶尔也会气馁,但没有一个人想过放弃。
找到头儿、报仇雪恨是每一个龙雀卫的执念。
头儿安危最大,他一定遇到了天大的难题,否则绝不会六年不归,音信全无。或许头儿正被狗日的龙门困在某处,等着大伙去救。一定是这样,妖修弟兄们安然无恙就是最好的证明,头儿还活着,迟迟不归定是不能归。
一年半的时间,龙雀卫分成十二支,由龙小蛟、姬心夜、肖洒、剑一等十二位元神尊者带队,自南向北各负责一段海域,从西往东不断搜寻。
奈何东海太大,至今毫无线索。
龙雀卫每隔三个月会碰头一次,歇息十日,修炼的修炼,破境地破境。
这是姬心夜极力坚持才有的结果,当初就连肖洒都反对这个决定。既然假死逃生理当奋力寻救方圆才对。姬心夜考虑得更远,大海不比九州,日复一日都是一个颜色,茫茫大海之上,看得见的只有天与海,若长年累月闷头找下去,龙雀卫的心境会出问题。
对此龙灵深以为然,力排众议,当初仅用一句话便令众人哑口无言:姬心夜才是最想找到方圆的那个人。
东海一座无名小岛,一年半前被龙灵选为龙雀卫大本营,刻下乾坤传送阵,配十二道传送阵门由十二位元神尊者保管。十二道传送阵门同时又是子母阵门中的母门,每个龙雀卫手里有子门,危机时可祭出子门传送到母门处,若遇围剿十二队人马可通过母门传回小岛。
子母阵门可收回也可留在原地,这便节省了来回奔波的时间,否则按姬心夜原本的意思是十二队人马各自找地儿休息。
说句大实话,这些年若没有龙灵帮衬,龙雀卫早就全军覆没,也就一两场围杀的事儿。
……
又到了歇息的日子,风尘仆仆的龙雀卫齐聚一堂,每个人的目光都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姬心夜预料的一样,三个月一成不变的海天一色,除了偶尔的风声、海浪声天地始终寂静,这很考验心境,长年累月很容易出问题。
当然这同样也是一种历练。
没有一个人说话,每个人都很累,大伙随意坐在地上,时而看看天,时而看看身边的兄弟们。
方圆还是没有一点儿音讯,这对每个龙雀卫都是一种煎熬。东海茫茫,希望渺茫,绝望中寻找希望,大海捞针般地坚持固然情深义重,但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更何况他们还背负血海深仇。
“大嫂,要不咱就抓一个龙门长老问问吧。”兔子精突然哀求道。
姬心夜抬起头,她还未将盘起的秀发散开,未将身上的战甲卸下,于是整个人比之当年多了份英姿飒爽,方圆不在,身为妻子便要替夫君挑起大梁,女儿装束只有歇息时才会穿。
姬心夜摇头道:“不行!龙门藏得太深,我等断不能冒险!”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以咱如今的战力,偷偷抓个元神境不难。”兔子精还想争取。抓个龙门长老逼问头儿去向,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可大嫂始终不同意。
姬心夜环视一圈见多数人都跃跃欲试,便解释道:“我与剑一各为大衍宗、剑宗首徒,铁板钉钉的下一任掌门之选,可我二人均未听过师祖辈还有那么多人活着,压根不知龙门各宗藏着那么多生面孔的高手。抓?抓谁才对?能让我等抓到的长老,只怕知道的还没我和剑一多。一旦打草惊蛇,龙门若再来一次一年半前的勾当,当年二十位兄弟岂不是白白牺牲?”
兔子哑口,这些他还真不知道,只好叹气道:“一年半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找到头儿?”
“一年找不到就找十年,十年找不到就找一百年,一百年找不到就找一千年,大不了找一辈子!”姬心夜没有多说,事到如今她反而希望迟上十年八年再找到方圆。
……
“要说安禄山这孙子藏得还真够深的!”
静了好久,张茂突然开口骂道。
一说安禄山大伙都提起了精神。
“可不是嘛,这孙子不仅藏得深,胆儿也真够大!”
“连咱头儿都敢糊弄,胆儿能不大?”
“要不说当年那出负荆请罪玩得是真漂亮!”
……
“要我说,等找到了头儿,咱干脆帮安禄山算逑!”一位妖修兄弟突然骂道。
他这一声骂完,众人的议论声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人人眼中都不由得闪过一丝恍惚,混杂着追忆与愤恨。
六年前龙雀卫还是大唐的兵……将要崛起的修炼界第四座大山,却在龙门这个盟友的算计下,一夜之间惨死七百余众兄弟,沦为丧家之犬。
忠义之士第二日便成了叛逆贼子……
四年半无休止的追杀……
最后大唐竟任由龙门以剑修兄弟们的家人要挟龙雀卫……
如今算是报应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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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二虎兄弟站在岸边闲聊。
“御兽印禁制没有消除,大伙安然无恙,头儿应该很安全。”
“那是自然。也就是头儿没法消除御兽印禁制,不然以头儿的性格断然不会牵连兄弟们。话说要是御兽印禁制真消失,你我怕是没那心情在这闲聊。”
“呵呵,说的也是。若那时还不见头儿归来,我就杀上龙门干他娘的!”
“真到那时,亲兄弟齐上阵。”大虎拍了拍二虎肩膀。
“大哥,说实话我以前真没想过,咱兄弟会当人御兽,还心甘情愿将那厮视为兄弟!”
大虎望向天海尽头,感慨道:“谁能想到!你我兄弟不仅当了人族御兽,还做了大唐将军,幸得一千八百多号生死兄弟!也就头儿有这本事。试问这天下除了方圆,谁能将妖修、人修拢成一条心?除了方圆,谁能让我们兄弟全心追随?”
“听你这么一说,突然贼想头儿。”
“谁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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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岛一角,剑一、肖洒。
肖洒嚼着草叶子,问向身侧的剑一,“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与龙门兵戎相见吗?”
剑一叹了口气,望着西边好似能隔着千山万水看到龙门剑宗一样,“我与心夜师姐不同,剑宗自始至终没有亏待过我。”
肖洒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剑一顿了顿又道:“其实,除了剑宗都可兵戎相见,只是,若如此剑宗会在龙门难做,所以,还是不能与龙门兵戎相见。”
肖洒抬头望天,叹道:“你也不容易,大伙都清楚。”
剑一微微一笑,拍了把肖洒肩膀,“若真觉得我不容易,就切磋一场。”
肖洒嫌弃地扒开剑一胳膊,“哪凉快哪待着去!”
剑一望向东边,不觉间剑意涌动,“这么多年不见,等寻到方圆,应该能痛快打一场吧?”
肖洒也注视着东边,好似远隔千里也能看到方圆那厮一脸贱笑,对剑一语重心长道:“别想了,你也就能和肖大都督斗上一斗,方圆那货不是人。”
“言之有理。”剑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肖洒严肃起来,说道:“总之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剑宗不伤你,龙门其他人怕是巴不得你死,真要遇上,千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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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牛偷摸找到龙灵,开门见山嗡声道:“龙爷,你主意多,兔子今天说的到底能干不?”
龙灵翻了个白眼,都是骆驼山成得精,看看人二虎兄弟。
见龙灵不答,九牛还以为龙爷在想法子,一脸希翼道:“能干?”
龙灵没好气道:“能干个屁!姬心夜的脑子比龙大爷还好使,她都说不能干,龙大爷还用想?”
九牛二虎从来不敢在龙灵面前造次,就见九牛委屈道:“这不是想头儿了吗?”
“就你想方圆那小子?龙雀卫谁不想立马就能找到那厮?”
九牛惆怅道:“都想头儿,想得大伙心里苦。”
龙灵喟然长叹:“你们苦个屁……姬心夜才是心里最苦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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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岛东边,姬心夜卸下戎装换回一身白衣,坐在岸边巨石上望着遥远的东边,偶有海风吹过,三千青丝随风飘扬。
小岛东边只有姬心夜一人,所有人都很默契地不会来此打扰,无论白天黑夜这里都是独属于姬心夜的地方。
六年前她穿上戎装,替夫君挑起大梁,从未在人前流露过半点儿脆弱。龙门追杀时,她冲在最前,流窜逃亡时,她一定会守夜,这六年龙雀卫崩溃过,她却从未在人前崩溃过,始终都是一脸冷静,理智地处理所有问题。
危难来临,她做得太好了,胜过万千男儿。
六年来,只有这一年半中每三个月歇息的十日,她才会穿上女装,等夜深人静,才敢卸下所有包袱。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东边,她的夫君就被困在东边某一处,多么希望能望穿千里。她太想夫君了,思念遍布浑身每一个角落,指尖、发梢尖、心尖……
她有太多的话想对夫君说,偶尔会下意识地说出口,因为她太想听见他的声音,以为说出来他就会回答。
她所有的坚强,都是忘了他。
为了他,委屈便也是力量,煎熬便也是力量,痛苦便也是力量,然,这些都不及思念万分之一。
夜色下,她总是通红了眼。
好在,只有月亮和繁星可以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