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后,张茂一队人马率先回来,张茂回来不久,肖洒那队人马便也回来了。
张茂所探之路有车痕再现,故而没有走完十里,快便快在这里。
一听十里之内果然有车痕再现,龙雀卫众人歉意地看了方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
方大将军始终一言不发,背对众人。
有些事要懂得适可而止,将士们已然知错,羞愧难当,此时若再为难发问,反而落了下乘,显得小气。
无声胜有声,御下之术,讲究个方式方法,一个巴掌一个枣,此等境况暂不能给枣,但也无需再添一巴掌,巴掌扇得多了,会适得其反。
此时气氛微妙,而一切微妙源自方圆,小丫头看看羞愧难当的龙雀卫,再看看背对众人、一言不发的方圆,眼里扑闪着精光,小嘴不觉扬起。
一番质问,问得龙雀卫哑口无言,不怒自威,羞得龙雀卫低下头颅,此时此刻的方大将军,浑身有一股令人不敢正视的威严,似霸气、似睿智、有万丈豪气!
不怪小丫头眼里扑闪精光,若是换做任何一个二八女子,此时怕早已芳心大动了。
许久,久到时机恰好,龙雀卫惴惴不安时,方大将军开口:“缓速向北,有疑问者,自行离队。”
说罢,方大将军,马鞭一扬,头也不回。
听罢,龙雀卫,鸦雀无声,整齐前行。
方圆扬鞭而去的背影,似有无限魅力,小丫头怔怔地看了许久,才策马追去。
……
冬日,昼短夜长,龙雀卫行军不足两个时辰,已是玉兔高挂。
“停!原地修整!”方圆看着脚下又一次消失不见的车痕,驻马抬手。
安营扎寨,有条不紊,此时的龙雀卫再无怨言。
方圆没有管这些,翻身下马后,一个人走上了一座山头。
山头上方圆迎风眺望,眉宇间多了一份凝重。
越是往北走,方圆越是心神不宁,孙正德、朱石傲到现在还未赶来,地上的车痕又一次消失,茫茫大山,一望无边,不知为何,方圆觉得龙雀卫不像千里追踪的军队,反倒像一只不断走向牢笼深处的大白兔。
牢笼深处不知藏着猛虎还是萝卜,可方圆隐隐觉得,就算是萝卜,那也是只成精的萝卜,可能会崩掉大牙。
相由心生,景亦由心生,心情好时再冷的风也是清风拂面,心情差时再清爽的风也是寒风刺骨,惹人烦躁。
方圆被山顶的风吹得心烦意燥,眉头紧锁。
孙正德二人不该迟到,即便是磨洋工也早该到了,金丹大能,龙门修士,委实不该难在茫茫大山里。
车痕断断续续,时有时无,这是一个信号,说明对方等得不耐烦了,在催龙雀卫快点行军。
一军之主,真个不是那般好当的,千人安危系于一道军令,追与不追,真是宁人揪心。
这一刻方圆有些理解将士们先前的脾气,孑然一身真的不会顾及太多,若此时只有自己一人,说不定自己也早就快马扬鞭追了上去。可身在其位,有些事你就得考虑,痛击贼子是痛快,可将士性命谁负责?
此刻方圆隐约间懂了一个道理,一叶可障目,一叶可知秋,一个人所做所想,关键是看他身居何位,身在何处,通俗一点,便是屁股决定脑袋。
龙雀卫将士只想着杀敌报国,方大将军却要考虑将士安危,这便是屁股的差别。就像渔夫只看湖里的鱼,不会去管田里的草一般,身在其位,谋其职,有些事你不得不做,而有些事你大可不做。
这一夜方圆站了很久,他在想一些人,一些事,一些道理,一些他从前从未想过的道理。
……
南边有信鸽飞来,方圆看信之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难怪龙行大衍,甲子平天下,天子此人和方大将军很多想法不谋而合嘛。方圆臭屁地自得几句。
信中天子说道,会传讯孙正德二人改道北上,护龙雀卫前行,因天子怀疑贼子背后或是……
这时又有信鸽飞来,在天空久久盘旋不下。方圆神识一扫,巫力化作一只巨掌,将犹豫不下的信鸽捉来。
天空突现巨掌,龙雀卫尽皆瞩目,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内力化形,武道巅峰,传说中的武功至高之境。虽对方圆修仙者身份早有耳闻,可闻名不如见面,力量这东西只有亲眼见过,才知其中差距,才知其中震撼!
这份信只有六个字:大铁不见踪影。
方圆眼中并未有多少意外。大铁不见,在意料之中,一口地窖又怎能挡得住修仙者神识?
方圆当时便对大铁身份有过怀疑,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好装作不知。若大铁真的是村民,那么求证也是无用,可若大铁是贼子留下的暗桩,那除掉一个暗桩,反而使贼子心生警惕,于追踪不利。
三万陌刀才是关键,如此大铁才逃过一劫。
两份信,一好一坏,大铁不见是坏,天子传讯孙正德二人是好。
方圆相信有天子传讯,孙朱二人不敢再怠慢龙雀卫,最迟明日傍晚,孙朱二人必会到来。
有了孙朱二人,贼子就算再不凡,双方也是半斤八两,龙雀卫安矣。
方圆心中的烦躁一扫而空,心情大好的他,终于走下山头,回到了龙雀卫营中。
……
翌日,太阳越过东山老大一截时,龙雀卫才开始收拾行囊。
今日,龙雀卫走得格外慢,慢到悠哉的战马偶尔能得空,可以偷啃一口枯草。
车痕还是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好在此时龙雀卫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午休之后,车痕再次消失,可左右都是大山,道路只有一条,消失与否实在无伤大雅。
龙雀卫顺山路前行,一段崎岖后,眼前出现一马平川。车痕还是没有,平川上一株株白杨随意树立,光秃秃的枝干和这荒凉群山很是搭配。龙雀卫战马不停,缓缓而前。
走着走着,方圆眉头皱起,此前车痕消失,从未超过十里,可这一次不仅过了十里,且前路的平川上还是望不见车痕。
方圆扫一眼四周,突然脸色大变,急忙勒紧缰绳,沉声命令道:“后军变前军,全军速速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