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的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掰着指头算到。
“这个应该是这个月的第十个了。”
“他来了多久啊?”
“我记得有好几年了,这家伙命硬的不行,一般人最多一两年就顶不住了,我还见过刚到了三五天就直接自我了断的。”
年轻人望着初生的朝阳。
一脸苦涩的感叹道:“他们被发配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咱们也得跟着受罪。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今生小心翼翼的还是躲不过这一劫。”
老者笑道:“少在那装了,我看你打这人的时候也没这么伤感。”
说着还踢了脚下的尸体一脚。
“哎,别说了,原本以为这家伙能活到现在,必是个身体强健的主。没想到才一个土布袋子他就不行了。打死了也不能怪我,谁让他家里人不给我孝敬呢?”
两人叫若无其事的交谈着,微笑的表情,和善的眼神。
嘴里说出的东西却像是恶魔的低语。
陆阳再也无法忍受。
他径直冲出了草丛,那老者看见年轻人身后突然钻出了一群手持兵器的大汉,吓得一声惊呼。
年轻人叫骂道:“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吓我一跳。”
这个跳字还没说出来,他便感觉脖子传来一阵暖意,随后就是天旋地转。
他生前看到的最后的景象,竟是自己的无头尸体。
那老者一见顿时吓得跪地磕头求饶。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焦挺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
“哥哥,此等人面兽心的畜生,留他何用?”
陆阳点头。
焦挺手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那老者的脖子被直接扭断。
头颅呈现不自然的角度搭在肩膀上。
焦挺甩开了手上的尸体,还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后面跟着的登州公人和沿海渔民一个个吓得腿肚子发抖。
郭盛安慰道:“我梁山好汉不杀良善百姓,你们不必害怕。”
这些百姓答应的很好,但还是下意识的远离了梁山众人一步。
陆阳命那公人继续在前面带路。
“这里有几道门?”
公人回答道:“一共有两道门,一道在东边,一道在西边。”
陆阳命令吕方带人在西边堵截,其他人跟着他直接从东门杀了进去。
海岛气候湿冷,大部分狱卒都不愿意起这么早。
一阵冷风吹过,顺着走廊过道灌进了监牢里面的囚室里。
孙定紧了紧身上的棉衣。
吐了一口白气。
双手搓一搓。
这样好歹能保持一定的热度,不至于在这春天的夜里被冻死。
他缩在墙角,旁边铺满了稻草。
整个黑狱里能有如此待遇的,只有他一个人,因为他的女儿,那个被蔡家逐出家门的小妾,将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所有东西都变卖了,送到沙门岛管营差拨的手里。
两人收了孙定女儿数百两银子的贿赂,但凡要点脸也不会对孙定太差。
整座监牢都萦绕在一股雾气之中,孙定就在大雾里默默的念着佛经。
时,长老须菩提在大众中即从座起,偏袒右肩,右膝着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世尊!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佛言:“善哉,善哉。须菩提!如汝所说,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汝今谛听!当为汝说: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唯然,世尊!愿乐欲闻。
“乓!”
一阵铜铁落地的碰撞声。
守夜的狱卒没有耐心的喊道:“别念了,别念了。老子听你念了一晚上的经了,你不嫌烦我还嫌烦。”
孙定没有理会。
自顾自的继续念下去。
狱卒喊道:“现在求神拜佛可没用了,神佛可不能把你从这里捞出去。进了这大狱,便是华光大帝来了,也得留下一块金砖才能安走。”
孙佛儿斜着看了一眼狱卒,他跟不不知道自己念经是什么目的。
他念的是金刚经。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人生大起大落,他身处这座人性沦丧的监牢之中,只能以金刚经麻痹自己。
想着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妄,放下对一切事物的执着。
这样还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进了沙门岛还能出去,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在人生最后的一段时间里能够少受些心理上的折磨。
“哎!”
黑狱中传来一声长叹。
孙定缩在角落里不再说话。
他一生只为周全人,先前救了林冲、杨志和徐宁三人,好事做了一辈子,到了自己被陷害,整个开封府也就只有府尹大人看在往日的情面上试图为他开解。
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
他曾经以为自己依靠着跟蔡京族孙结亲的关系,再加上成熟干练的刀笔技艺,便可以在东京官场混的如鱼得水。
结果看来,那些奸臣不是不敢动他,而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一再挑衅高俅的底线,最终换来的却是自己被刺配沙门岛的结果。
自己的亲家,自己的同僚。
一双双冷漠的眼神,让他怀疑自己这些年来做的事情到底有没有意义。
孙定看着天花板上的小洞,一缕微光从洞中射入监牢,为昏暗阴冷的囚室带来了一丝光和热。
“我孙定行善积德多年,至少下了地府,阎王爷能给个好结果吧。”
狱卒狞笑道:“你要是想死,我随时都能帮你。”
孙定感觉暖和了一点,便罢地上的稻草都聚了过来,盖在身上。
晚上太冷了,他实在睡不着。
现在趁着太阳升起,赶紧补个觉。
小牢子也趴在桌子上准备歇一会,却听闻外面忽然变得十分嘈杂。
“杀,杀!”
一阵喊杀声,还有兵器碰撞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
“杀得好,太好了!”
犯人们像是发了疯一样呼喊着。
小牢子赶紧打开门出去查看。
他手刚碰到门,便感觉一阵巨力传来。
焦挺冲锋在前,一脚过去直接把门踹飞了出去,那门又带着小牢子撞出了两丈远。
狱卒连忙爬起身来,手里拿着刀,脚下直打抖:“你们是什么人,敢到这里来为非作歹。”
陆阳低头钻进了里面的监房。
只听他随口说道:“我等乃是地狱勾魂使,你作恶多端,如今阳寿已到。”
正说着,陆阳身后又进来一员手持方天画戟的白袍小将。
他径直冲向狱卒,一记直刺,让那狱卒穿胸而死。
孙定刚眯上眼,便听见一声惨叫。
他连忙爬起身来查看,只见整座大牢都沸腾了。
犯人们叫嚣着趴在栏杆边上死命把脑袋往外挤,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细节。
杀进来的这些武士一个个面沉似水,不管狱卒们做何反应,只是将其全部斩尽。
为首的几人武艺更加精熟,仿佛天神下凡一般。
往日里凶神恶煞一般的狱卒在他们面前就像是待宰的羔羊,被他们一刀一个全部送下黄泉。
孙定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着,烧的他口干舌燥,烧的他撕心裂肺,这团火叫做希望!
压抑已久的心情得到释放,四处都充满了欢快的呼喊,和惨痛的悲鸣。
他打眼往外一看,带头的那人异常的熟悉。
“陆大官人!是你啊!”
郭盛见状,立刻使戟将锁住牢门的锁链斩开。
陆阳见孙定没受什么折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
他打开牢门,不顾大牢中的腥臭之气,直冲过去与孙定握住双手。
“孙孔目,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