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思考良久,还是决定趁夜离开。
“贤弟,自古皆道:‘吃饭防噎,走路防跌。’今天你把我抢了出来,又将刘高派来的人都吓走,他必不肯善罢甘休。要是告到州里,我身上还有案子,没法跟他分说。今晚我就走,连夜上清风山躲避,明日你就跟他耍无赖,最多是个文武不和的官司。”
花荣叹道:“小弟粗鲁武夫,不如兄长远见,只是你身上如此重的伤,怎么能走那么远。”
宋江说:“没事,事情紧急,耽误不得,我挨一会,到了山下就没事了。”
花荣命人取来膏药给宋江敷上,又备酒食,让宋江吃了。
黄昏时分,命两个军汉送他出寨。
刘高见军汉们一个个的跑回寨里,当下便问那两个教头。
“人呢,你们怎么如此狼狈的跑回来。”
那教头道:“相公明鉴,花荣那厮一手神箭,谁敢近前啊?”
刘高是个文官,勇武不及花荣,却颇有智略。
“花荣将那贼寇夺了回去,必然不会窝藏在寨中,而是连夜放回清风山。明日与我争执,最多是个文武不和,奈何他不得。不如我今晚便派人在路口等侯,要是能抓到那张三,就把他暗中藏在家里,然后上州城请上官前来,再把花荣那厮也给抓了,到时候清风寨就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了。哈哈哈哈!”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立刻派人去清风寨西边五里处路口埋伏。
晚上二更,宋江擒着一口扑刀,刀杆子上挂着包裹。
他打算连夜赶路,去往清风山。
刚走到路口,却见的周围突然冒出来二十个大汉。
不由分说便把他抓了起来,堵住嘴吧,送到了刘高府中。
刘高大喜。
“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连夜写信,命心腹送往州城,呈递慕容知府。
花荣还以为宋江已经去了清风山,一整天都在寨中等着刘高,想跟他掰扯掰扯。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刘高根本就没来。
青州知府慕容彦达是慕容贵妃的哥哥,也就是皇帝的大舅子。
仰仗着妹妹受宠,坐到了青州知府的位置,掌控京东东路的行政中心。
他在青州横行霸道,欺压良善,无所不为,是个标准的狗官。
昨夜接到清风寨刘高的书信。
刘高是他麾下的一条狗腿,平日里没少孝敬。
他连夜送信前来,必是有要事上报。
知府接下书信,拆开查看。
越看眉头越皱。
“这花荣乃是功臣之子,怎么会跟清风山强贼勾结呢?刘高所告之罪颇大,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去,唤黄都监过来。”
青州兵马都监姓黄名信。
他武艺高强,威震青州,人皆唤作镇三山。
因为青州下辖三座恶山,分别是清风山,二龙山和桃花山。
三处都是强寇出没之地,黄信放出话去,要捉尽三山贼寇,因此唤作镇三山。
现在有很多人觉得二龙山兵强马壮,又有鲁智深,武松和杨志。
这三个人哪个都比黄信强。
光二龙山青州倾尽全力都不一定拿得下。
他说这话纯属吹牛。
但是却没有考虑黄信说这话的时间。
二龙山早就确立,而鲁智深是在救了林冲数月后才到的二龙山落草。
之前那山上就只有二三百人马,一个没什么本事的邓龙做头领。
桃花山上就一个周通,也是二三百人马。
相对而言,清风山上三个头领,四五百人马,已经算是三山之中最强的一股势力。
只是被后来的鲁智深很快超过了。
黄信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夸大的成分。
以他的武艺,再加上青州三千官军,镇压鲁智深没来之前的三山,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黄信接到传令,连忙到知府堂前。
他相貌端方如虎豹,身躯长大似蛟龙。平生惯使丧门剑,威镇三山立大功。
知府吩咐道:“清风寨武知寨花荣勾结贼寇,黄都监去查看一下,将他拿到州城问罪。”
黄信领命。
他这次是去抓人,不是去攻寨。
只带了五十健卒,全员披挂。
来到门口,抄起自己的独门兵器丧门剑。
那剑长得稀奇古怪,足有齐人高,七八尺长。
柄长,剑宽。
上面有云朵一般的花纹,绽放出五光十色。
此剑只有剑端三分之一开刃,剑格也小,就像是从哪家店前拆下来的门板一样。
黄信上马,径直来到清风寨,先去找了这次主告的正知寨刘高。
刘高请黄信到后堂。
一方面叙谈,另一方面派人去招待跟随黄信前来的军士。
黄信见了被绑成一团的宋江。
“你先把这厮装进囚车里,插一个纸旗。”
宋江不敢多说,这能任由他们安排。
黄信又问道:“你抓张三的事,花荣知道吗?”
“我半夜二更派人捉的他,花荣定不知情。”
黄信点头道:“那就好办了,明日你在正厅摆下酒宴,暗中埋伏二十个健壮军汉。我去花荣家里请他过来,只说是慕容知府派我来为你们两个说和,宴上看我摔杯为号,便一拥而上将他拿下。”
“都监相公妙计!拿那花荣便如瓮中捉鳖,探囊取物,手到擒来!”
次日天明,大帐左右早已埋伏下了人手。
刘高吩咐人杀鸡宰羊准备酒宴,黄信上马,也不带兵器,只捎上两个随从直奔花荣寨前。
守寨的军士见州城都监相公来了,不敢怠慢。
连忙禀报花荣。
花荣问道:“他来做什么?”
“都监相公只说特来相探。”
黄信来干什么?花荣有些疑惑,不过那毕竟是他的上司,不能得罪。
“快打开寨门,迎都监大人进来。”
花荣起身去迎,将黄信引至堂上。
两人分宾主坐定。
“都监相公来我这小寨有何贵干啊?”
黄信道:“哎,知府大人知道你们清风寨内文武不和,特派我前来劝解。我来之前也了解过一些情况,刘高确实过分,竟然拿花知寨的表兄当贼寇,简直是乱弹琴。不过冤家宜解不宜结,知府大人的意思,还是想让你们握手言和。我已在大寨中摆下酒宴,请花知寨同往。”
花荣叹道:“我怎么敢欺辱刘高,他是正知寨,我是副知寨,他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只是他老是容不得我,每每想要寻我的过失。不成想竟然惊动了知府大人,还劳都监相公来此,真是罪过。”
黄信此时附耳低语:“花知寨消消气,知府大人也是为了你好,清风寨是要地,一旦有了什么风吹草动,他刘高一介文官怎么可能靠得住。你只依我便是,我替你做主。”
花荣道:“都监好不容易来我这里一趟,我先请您喝几杯。”
黄信却摆手道:“先不急,把事情说开了再喝个痛快也不迟。”
两人备马出门。
并行到大寨。
下了马。
黄信牵着花荣的手上到正厅。
刘高早已在此等候。
三人互相见礼。
黄信让人取酒来。
吩咐军士关闭寨门,将花荣的马牵到马厩里喂着。
花荣不知是计,还在那里暗自感动。
黄信举杯道:“知府大人听说你们文武不和,好生忧心。今日特派黄信来此说和,烦劳二位以朝廷大事为重,以后再有事,好好商议,莫要再动刀兵。”
刘高假装道:“下官虽然不才,也识得礼法。有劳知府大人忧心,我二人并无争执,只是外人妄传罢了。”
黄信大笑道:“好,此言甚妙。”
“既然刘知寨如此说,那想必应是外人乱传的风言风语,来咱们再喝一杯。”
刘高手拿酒碗,再请黄信:“有劳相公来此,我等甚为荣幸,请满饮此杯。”
黄信接过酒碗,一边喝酒,一边用眼睛的余光观察花荣的表情。
只见他皱褶的眉头渐渐放松,浑身的肌肉也逐渐舒张,便知他已经放松警惕。
黄信拿眼一扫。
周围有数十个军汉靠了过来,时机已经成熟。
他拿酒碗猛地往地上一摔,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数十个军汉一拥而上,将花荣按倒在地。
花荣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反而问道:“都监大人为何拿我,花荣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