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在后宫里,东柳一直都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几乎是半个主子一般的存在。
皇帝陛下这次可谓是毫不容情了。
皇后听了此言之后,扣洞佛珠的动作一顿,随即两行清泪从眼中缓缓垂落下来。
可她面上倒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缓缓的、用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说道:“去拿些银子,出宫交给东柳的家人吧,是本宫无用,连累了她。”
这句话说的非常平和,就仿佛此时被生生打死的人不是她的贴身宫女,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但如果那宫女敢抬头看皇后一眼的话,就会发现皇后的眼睛已经是一片血红,眼里含着泪水和恨意。
那小宫女只是跪伏在地上,连连应声,“是……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
皇后闭了闭眼睛,声音沙哑的说道:“你出去吧。”
“是,娘娘。”
皇后跪在佛前,低着头,一遍一遍的念着佛经。
一直到念的有些哽咽,她才猛的摔了手里的佛珠。
“温氏!这么多年了,你为何还不肯放过本宫?!”
等到盛芸芊回了公主府之后,宫里发生的事,也就逐渐的在京城里传开了。
她走进屋里,随意的端起桌上的茶盏来喝了口茶水,然后笑着对司翎渊说道:“你是没瞧见,咱们那位中宫娘娘当真是昏了头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想用这种手段来拉拢梁冀……也不看看梁冀到底是什么人……”
对于盛芸芊来说,皇后如此犯蠢的时候,也实在是少见。
“中宫娘娘总不能是真的想着,梁允儿入太子府做个侧妃,梁冀就能全然帮着太子夺位吧?”
说到这里,盛芸芊嗤笑一声,意味不明的说道:“谁不知道她的心思呢?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与梁冀结了仇,往后这太子啊……路只怕是更难走。”
虽说梁冀之所以杀了梁允儿,就是为了能不站队。
即便是出了这种事,梁冀也不可能会倒向盛明珏。
但现在梁冀与太子多少已经结仇了啊,人如果真的能够无情的话,那也就不是人了,那是神!
不管现在梁冀是怎么想的,往后再朝堂之中,终归也不可能帮太子。
司翎渊面上倒是淡然,先是给盛芸芊茶盏里倒满了水,随后轻声说道:“若是梁允儿有了孩子呢?”
“哎?”
盛芸芊眸光一动,仿佛是瞬间恍然大悟。
她在宫里看完了最终结果,也就下意识觉得皇后这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觉得皇后做事愚蠢。
但如果梁冀没有杀了梁允儿,反而是任命的将梁允儿送进了太子府……
即使梁冀知道,这事儿都是皇后算计。
可一旦梁允儿怀上了太子的孩子,难道梁冀会不心动吗?
说什么纯臣不纯臣的,无非就是利益不够大而已。
盛芸芊从来不相信有人能够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无动于衷。
看着司翎渊的神情,盛芸芊忍不住眨了眨眼睛,“那依你看呢?”
“什么?”司翎渊没明白盛芸芊的意思。
盛芸芊说道:“中宫娘娘并非是如此愚蠢之人,但到底还是一败涂地,你觉得中宫娘娘是输在哪里?”
如果司翎渊不说的话,盛芸芊甚至都不会察觉。
这两日皇后做的事,已经是足够缜密了,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但偏偏却是一败涂地,怎么想都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司翎渊轻轻的扯了扯唇角,随意的说道:“梁冀是陛下信任倚重之人,必然也知道陛下的意思,皇后不该用这种手段来给陛下难堪。”
正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但是皇后算计好了一切,甚至连如何脱身都想明白了,就是没有去想皇帝陛下的态度。
或者说,皇后想到了,只是不在意而已。
皇帝陛下向来不是个执拗之人,在大多数事情的态度上,都是难得糊涂。
只要事情本身能过得去,皇帝陛下根本不会深究,更不会去调查私底下那些缘由。
所以皇后这次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但皇后这次所犯的错也正是这一点,她没有去考虑皇帝陛下的意思!
“也是啊……”
盛芸芊抓了抓头发,不由得问道:“平日里父皇对这些事都是万事不管的,这回怎么就直接对中宫娘娘动手了?”
司翎渊淡淡的说道:“因为这回皇后是从陛下手里争权。”
话音一落,盛芸芊如梦初醒。
一直以来,皇帝陛下对皇子们的争斗几乎都是视而不见的态度。
皇帝陛下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皇位而已,谁争赢了就是谁的,能者德之。
皇后这次如果是对盛明珏、甚至于对她动手,皇帝陛下都不会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但偏偏,梁冀是皇帝陛下的人,皇后竟然想帮着太子从皇帝陛下手里夺权……
这才是皇帝陛下真正忌讳的事。
想到这里,盛芸芊眯着眼睛,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本宫是当真没想到,皇后心思缜密了这么多年,竟然也能犯这种错。”
司翎渊则是看着盛芸芊,说道:“对殿下来说,这应该是一桩好事才对,殿下如今可以安心离京了。”
“是啊……”盛芸芊笑了笑说道:“本来本宫害怕离京之后,这京城里再出什么事端,如今看来倒是想多了。”
只是这句话刚说完,盛芸芊就像是瞬间想起了什么一样,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她微微皱着眉头看向司翎渊。
“司翎渊,这两日的事,该不会是和你有关吧?”
虽说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但父皇顾及着皇家颜面,也是不会允许消息肆意外传的。
本来盛芸芊回来,就是想跟司翎渊说这件事。
但是现在很显然,司翎渊都已经知道了,而且知道的还不少。
闻言,司翎渊面色不变,但却是几不可见的沉默了一瞬间,随后才对盛芸芊说道:“不是。”
“真的?”盛芸芊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司翎渊。
她总觉得司翎渊对这件事,似乎是了解的太透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