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大也是年纪不小了,也经历了这么多事,按说不应该像那种热血上头容易冲动的少年人一样,整天想着折腾点什么大事,哪怕只给朝廷添点堵也行。
要不是看着于老大的身世经历跟自己多少有点相似,多少也有点香火情,他当年就不会松口答应要自己带他。
不过这么些年相处下来,于老大的性格他也是摸得很透彻了,于是劝道:“行了,你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少年人了,那些凭一己之力就能干成大事的,多半也就是话本里面这么写写,看着图个乐呵也就算了,真信了也就傻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不过这时候想去掺上一脚,我们可没有门路,小心你折在里面,我连你的尸首都拿不回来!”
于老大还是沉默不语。
金老三缓和了声音:“好了,别多想,那一天总会到的。”他拍拍于老大的胳膊,“我们现在随便买点干粮带走,过几天找个小地方好好吃一顿,你忘了,城外面还有两个人正等着呢,咱们要是不回去,估计他俩能把自己饿死。”
于老大虽然愁郁,仍然被他这句话逗得有点想笑,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来,说道:“行吧,
都听你的!”
金老三看着基本没动的点心,捻起几个来塞进嘴里,这点心说实话做的时候放的糖不算很多,毕竟糖也算是比较贵的东西了,所以吃起来还算适口,金老三就着茶水,把两盘子点心每盘吃了好几个,还招呼于老大:“你也多少吃一点,这个再怎么不和你口味,至少总比干粮好吃。”
于老大还是有点嫌弃的看着这些甜点心。原本他也不至于把好恶表现的这么明显,但是这会儿他明显心气不顺,这里也没有外人,所以就格外难以忍耐。
虽然如此,他还是挑了个黄豆糕,整个的塞进嘴里,噎的赶紧喝了口茶才顺下去。
金老三赶紧说:“吃慢点,又不急这一会儿。”
他跟于老大两个,最终把两盘子的点心全吃完了,连茶水也喝下去了大半壶,金老三等于老大把情绪调整的差不多了,才带着他下楼结了账。
羊城他们往年来的少,每次来也尽量避免在同一个茶楼饭店落脚,上一次来这里也是一年半前的事情了,不过这座城市也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就是物价涨了一点,街上人来人往的,除了不太懂事的孩子,大部分人脸上或多或
少都带了愁绪。
于老大看着这些人脸上的愁容,伸手把自己身上灰扑扑的厚衣服又拉紧了一点,嘴里嘀咕道:“我就知道这狗……皇帝干不出好事!”
金老三对皇权的敬畏心早就散光了,听见于老大的嘀咕,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深以为然的。
他知道的内幕比于老大更多,当年陈王世子的事情里,可完全没有别的势力插手,纯粹就是皇帝打算盖个新的行宫,结果被底下的户部尚书婉言驳回了,说国库里的钱就剩个底子了,别说盖新宫,就是休整旧宫殿,这些钱都不够用。
皇帝当时好不容易上一次朝,本以为自己只是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要求,谁知却被立刻拒绝了,虽然户部尚书说话用词很委婉,但是皇帝就是感觉自己被人严重冒犯了,而且还很有可能被人欺瞒了。
在他的认知里,最近几年年景都不错,粮食收成也该很好,边关那里多是小打小闹,打的几场仗报回来也没见杀了多少敌军,没仗打军费的开支也不该多,就这样,国库居然还能没钱?!
皇帝可不信这个邪,当时就在朝上发了火,一定要亲自去国库看看,一群大臣劝了
半天,皇帝却越发觉得这是群臣合起伙来要欺瞒他,越发的劝不住了,最终皇帝还是硬是摆驾到了国库,朝中的大臣们也不能在没有皇帝的大殿上空等啊,于是也都一起跟了过来。
等到国库的大门打开,皇帝和后面跟着的不是户部的群臣都傻眼了。
国库里空空荡荡,都快能跑马了,只有五十来个大箱子摆在国库最深处的地方。
皇帝简直不可置信。
他愣了一会儿,然后几乎在回过神来的同时,立刻暴怒了,一脚就把户部尚书踢倒在了地上。
毫不夸张的说,皇帝身后那一群跟过来的臣子,原本还有看见国库的惨状时小声议论的,看见皇帝居然直接踢到了户部尚书,这一群人顿时就跟死了一样的安静。
在这片寂静中,皇帝暴跳如雷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国库里面,简直都要有回音了,一大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皇帝问:“国库的钱都去哪儿了?!”
皇帝记得自己继位的时候也悄悄的到国库看过,当然没有现在这么兴师动众,他是大晚上悄悄来的,那个时候国库不说装的满当当的,至少有一半的地方还是摆满了箱子的!
他登基到
现在,也就二十年,自认为自己干得不错,怎么可能国库的钱不但没有变多,反而减少到了这么可怜的地步?!
皇帝走到一个箱子面前,看着箱子上还挂着一把结实的大铜锁。
皇帝吼道:“钥匙在哪?!朕今天就要亲眼看看,国库里到底还剩下什么!”
其实国库里就算什么都没有了,一文钱都不剩,皇帝自己也还有一个内库可以使用。内库相当于皇帝自己的小金库,里面的东西都是属于皇帝的私产,历代皇帝自己私有的金银珍宝都在里面。
按说皇帝要是从自己的内库里出钱修宫殿的话,朝中的反对还不会这么大,毕竟皇帝是花自己的钱,别人也管不着,但是皇帝不肯,在他看来,自己是天下之主,用天下的税收供养自己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怎么能让皇帝陛下花自己的钱呢?!
现在国库差不多空了,皇帝好像被突然告知信用卡冻结了的现代人一样,又恼又慌、又气又急。
户部尚书闷不吭声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大脚印子印在他的朝服上,他原本梳得整整齐齐,还拿头油抹过,一丝不乱的头发都好像蒙上了什么,看起来狼狈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