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音747客机呼啸着降落在昆明国际机场。
舱门打开,戴着墨镜的苗处第一个出现,匆匆走下舷梯。
那辆丰田陆地巡洋舰警车已经旋转警灯在等待他,孙守江站在车下面,脸上充满内疚。他走过去伸手去接苗处手里的公文包,苗处一把把公文包摔到他的脸上。孙守江不敢吭声,弯腰捡起公文包。
苗处看都不看他,匆匆走向警车。
孙守江在后面跟着,小心地:“菜刀……在看守所的生活得到了边防总队的照顾……他的身体没事,精神状态也还好……”
苗处转身摘下墨镜,唯一的右眼怒视他:“你毁了他!明白吗?!你毁了他,毁了警察赵小柱的一生!”
孙守江不敢说话。
“谁让你批准他去边境参战的?!”苗处瞪着他,“你有这个权力吗?你有这个资格吗?你知道不知道,你毁了一个孩子的一生!不管处理的结果是什么,他都不能再穿警服了!他不再是个警察了!他的警察生涯,完了!”
孙守江低下头,恨不得自己一头撞死。
苗处长出一口气:“给我联系家里,我要找最好的律师!最好的,不管花多少钱!经费里面如果不出,我自己出!”
“是……”
苗处不再说话,面色冷峻地上了副驾驶的座位。孙守江转身上车,开动警车。陆地巡洋舰旋转着警灯,高速离开机场。
苗处注视着春城昆明的街道,脸上是悔恨的表情。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刚去巴黎几天就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而且这个事情是那么的麻烦,已经超出了自己能够解决的范围。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缉毒警察,而且是从边境缉毒队伍基层调上去的,所以非常清楚出现这样的事情会如何处理。
赵小柱……难逃法庭的审判。
此事被边防总队写了详细的报告,各级领导都没有表态。于是一级一级上报到高层,某位主管政法的领导在认真看完整个报告以后,久久不能作声。第二天,边防总队的报告被转送回来。那位领导用红色的笔只写了八个字:
“情有可原罪无可恕”。
没有任何标点符号,谁也不知道那位领导在写下这八个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但是力透纸背,显然内心也是波澜起伏。我们的边防官兵在流血牺牲,在被贩毒武装屠杀,但是,那道边境线是不可逾越的,那是每一个中国警察和边防武警内心的红线。换句话说,我们必须尊重邻国的主权,发生在别人国土上的任何事情我们都不能干涉。
是的,我们是中国警察。
我们是中国法律的捍卫者,同时也是国际法的义务保护者。
我们不能知法犯法,执法犯法。
如果赵小柱越界作战的行为不得到严惩,那么岂不是表示我们支持这种越界作战行为?那么以后我们的边防武警执行缉毒缉私任务,那道红线还要不要考虑?是不是说,邻国警察也可以跨越我们的边境线,到我们的境内执法?我们是不是也认可这种行为?
赵小柱是国际刑警的特别情报员不假,但是他当时是在执行国际刑警交付的任务吗?他是在卧底吗?谁给了他命令和许可,可以进行越界作战?可以到邻国的领土上大开杀戒?最后还带了一颗人头回来!
这已经不能说是违规执法了,而是滥用私刑!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得到了国际刑警的许可,可以采取跨国界行动去抓捕高云春,但是谁给了你权力,让你砍下高云春的人头带回来?他就算是国际刑警组织和中国警方、缅甸警方的通缉要犯,上了国际毒枭排行榜前100名的大毒枭,够判100次死刑的,也必须按照法律进行制裁!否则还要法律干什么?还要警察干什么?还要国际刑警干什么?干脆大家杀来杀去好了,都当黑帮得了!还要什么法律的公正和道义呢?还要《警察法》和人民公安誓言干什么?
现在缅甸警方还在调查此事,并且对中国警方表示了理解的态度,两国警方在缉毒问题上一直合作很好。所以这个小事并不能影响两国警方的关系,警察都是理解警察的,但是……一旦缅甸政府正式提出引渡,赵小柱死定了!
所以,苗处的心里不能不沉甸甸的,也不能不懊悔。他是真的懊悔,为什么非得把赵小柱招来当特情?为什么非要破坏那个小片警的幸福生活?为什么非要把他从一个天使训练成一个魔鬼?……如果赵小柱没有被他招募,虽然可能生活很平淡,没有这种紧张和刺激,但是却是一种求之不得的平淡幸福!他还有那么漂亮的一个老婆……
想到盖晓岚,苗处心里就一紧。
自己怎么向赵小柱的老婆交代?
本来苗处的巴黎之行大有收获,满心欢喜地踏上归途。没想到在首都机场一下飞机,就得到了这个噩耗。他连机场的门都没出,就直接上了最快飞昆明的航班。一路上他都在懊悔不已,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就必须往最好的方向努力。
那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孩子真的被缅甸法庭判处死刑……他明明是一个规规矩矩的片警,却真的因为苗处的训练上了异国的刑场……苗处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那将是自己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
对这个孩子犯了罪……
苗处长出一口气,心急如焚。
几天前,他秘密前往巴黎,是为了能够在Laila离开法国以前对她进行询问。赵小柱说得没错,法国压根儿就不敢得罪阿拉伯石油国家。总统签署了秘密特赦令,Laila被释放,条件是必须离开法国,并且自动放弃法国国籍,不得再踏上法国的领土。这一点并不出乎苗处的意料,国际关系纷繁复杂,有石油就是硬道理。给欧盟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得罪阿拉伯石油国家。
所以他要赶在Laila离开法国以前,去会会她,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Laila住在法国卢瓦河流域古堡区当中的一个古城堡,这是她父亲的产业。卢瓦河上的古堡林立,举世闻名,它们是法国最古老的一批文物,以其优美的风景、古老的建筑、丰富多彩的历史和传说吸引着法国和来自世界各地的旅游者。
中世纪法国贵族和皇室为了躲避连年的战争,纷纷在沿卢瓦河中游地区兴建古城。如今从奥尔良(Orleans)经图尔(Ter),沿河两岸有大小城堡和庄园数百座,很多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是法国著名的文化旅游区。
卢瓦河谷的城堡从最初单纯的以防御为目的逐渐过渡到奢华的王家居室,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风雨雨,沧桑变化,最终沉淀为人类共享的文化遗产(CulturalHeritage)。
从布罗瓦堡(ChateaudeBlois)到歇维尼堡(ry),卢瓦河谷见证了法国王室几个世纪的兴衰荣辱,跌宕起伏:伯爵与骑士的追名逐利,国王与妃子的浪漫爱情,宫廷内院的钩心斗角……都在这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演绎,使得一贯平静的卢瓦河谷活力四射。当然最值得一提的还是城堡中不计其数的收藏品,大都出自名家之手,为这里的文化底蕴奠定了基础。正是由于法国国王对艺术文明的疯狂热爱,使得这里汇集了从各国掠夺来的无数珍贵藏品,也因为法国王室将周边邻国的文化精髓悉数吸收,发展成为后来法国特有的艺术形式,并被其他各国广泛效仿。
卢瓦河的支流歇尔河(Cher)上有一座美得惊人的古城堡:雪侬瑟堡(Chateaudeceau),她一向有“贵妇之宫”的美名。
女人,曾经是雪侬瑟的灵魂,因风华绝代,也因爱恨情仇,赋予了这建筑以委婉旖旎的气质。
这里是Laila稍事休整、离开法国之前的避风港。法国政府给了她一周的期限,让她可以从容地离开生活将近二十年的法兰西。毕竟,生活了二十年,不仅有很多东西要收拾,而且是有特殊感情的。
来自科威特的王室保镖们和雇佣来的西方保安公司的职业保镖们,借助现代化的高科技监控和自己的优良保镖技巧,把这里团团围住,围得水泄不通。
所以陪同苗处前来的一路上都在质疑他的这个想法:“你怎么想到去找Laila询问情况的?你压根儿都不可能见到她!那是私人领地,她有法国总统的特赦令,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那我就想办法得到她的允许。”苗处笑了笑。
开着车,看看他:“或许你得到的是她保镖们的一顿臭揍!好在这里不是美国,否则你擅入私人领地,就要挨枪子儿了!”
苗处还是笑笑,没说话。
雷诺轿车到了公路旁的一个林间柏油马路入口停住了,指着林间马路里面的树林:“从这个入口开始,都是私人领地。我们不能进去了,你要打算怎么让Laila见你?到城堡起码还有五公里!”
苗处探出脑袋看看,戴上墨镜:“你在这里等我。”
“你要干吗去?”
“我去得到她的允许啊!”苗处说,“她怎么知道我来了?”
“可是她不会允许的!”
“我不试试怎么知道?”苗处笑了笑,拿起自己的公文包下了车。在车里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这只倔强顽强的亚洲虎!”
苗处戴着墨镜,悠闲地走在林间小路上,好像这里是一片公开的旅游景点。树林当中的摄像头在扫视整个小路,停在了他的身上。
监控室里面的白人保镖拿起对讲机:“B区,有可疑目标出现。B2小队去查看一下,他或许不知道这里是私人领地。不要先动手,如果对方执意不肯出去,擒获他。完毕。”
“B2收到,我们在路上。完毕。”
随着无线电噼啪的静电声,一辆路虎卫士越野车高速从路拐角出现。苗处笑了笑,好像没有看到,继续走着。路虎卫士越野车一个急刹车卡住了苗处前进的道路,穿着西服的白人保镖们跳下车拔出手枪用法语高喊:“先生,这里是私人领地,请你立即离开,否则我们要采取果断措施!”
苗处摘下墨镜,笑了笑说:“我找Lalia!”
“对不起,她不会客!请你立即离开,这是我们最后的警告!”
苗处笑着说:“那你告诉她,我有她关心的人的消息。”
“对不起,我无权转告!”保镖高喊,“如果你再不离开,我们要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苗处拿出一张照片:“那你能不能把照片交给她?”
“先生,我说过了—我无权转告,也无权转交任何东西!”
“怎么碰到这么个洋门神!”苗处苦笑,一下说出一句汉语,他把照片举起来对着摄像头高喊:“Laila—我知道你能看见,你看看这是谁—”
“先生,请你立即离开!”保镖们举着手枪包围了苗处。
“Laila,你看见了吗?”苗处举着照片高喊,“是他—”
照片上是神情沮丧的响尾蛇—其实是赵小柱。
保镖们不再客气,围上来按倒苗处,苗处高举双手,没有反抗,任凭他们按在地上搜身。一个保镖从他的胸部口袋拿出一个徽章,仔细一看:“国际刑警?”
苗处的脸贴着地面艰难地说:“我老了,对我温柔点……我现在代表我个人,不代表国际刑警组织。我来找Laila,谈谈我们都认识的一个熟人……”
保镖们松开他,但还是围着他虎视眈眈。保镖组长还是怒吼:“立即离开这里!如果没有相关文件,你无权进入这里!”
他的耳麦响了,他扶着听了几句点头。苗处微微笑着看那个摄像头,随即保镖组长还是面无表情:“先生,请你上车。Lalia要见你。”
苗处并不意外,拍拍身上的灰跟着他们上车。他坐在后座,一边一个洋人保镖。他戴上墨镜,路虎卫士高速开走了。
经过了严格的安全检查,苗处进入了雪侬瑟堡的大门。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因为用不着。这个私人领地的保镖数量几乎赶上了这片林子里面鸟的数量,所以这里是绝对安全的。他笑眯眯地接过自己的公文包,把被保镖翻腾出来的东西逐一放进去,一点儿也不生气。
他收拾好公文包,开始打量这座古堡。
雪侬瑟堡的主堡完全对称,四边小巧的角堡和高大的斜屋顶,保留了此堡建筑上少有的中世纪法式传统风格。其装饰简洁的外墙,以舒展的线条和优美的造型比例取胜,整体面积不小,但在河上显得轻巧匀称。
面对河道的两侧都有很大的窗子可以俯瞰河景,装饰性石拱更将古哥特式元素和文艺复兴时期的线条融为一体。堡内一侧的楼梯,则有威尼斯建筑的特色,是同一时期法国建筑所没有的。在主堡朝向河岸和花园的一面,有造型极美的露台,与视线中的自然情趣和谐呼应,营造出雍容悠闲的私家氛围。雪侬瑟堡曾是法国上流社会最著名的文艺沙龙所在地,卢梭、伏尔泰、孟德斯鸠等人是此地常客。后来雪侬瑟堡再次被有计划地整修,成为卢瓦河谷中最完整、最具文艺复兴风格的代表性城堡之一。
苗处欣赏着雪侬瑟堡的美丽造型,一个彬彬有礼的阿拉伯女侍卫走过来,用法语说:“先生,这边请。Laila公主在等你。”
苗处跟着这个侍卫,穿过层层的警卫,通过露台外的露天台阶走到上面,脸色苍白的Laila坐在躺椅上,穿着白色的休闲服,注视着远处的大海一动不动,仿佛一座海的女儿雕塑。她真的很美,美得可以让人忘记世俗的一切。只是她的双手手腕还有着瘀青,好像两个手镯一样明显,那是手铐压紧留下的痕迹。虽然政府可以特赦她,但是显而易见,法国警察并没有让她在拘审期间好过。
她杀害了SDECE五局数名别动队员,而情报机关和警方总是有着扯不清的关系的,且GIGN也跟那些别动队员是惺惺相惜的,说不准那就是退役后的自己。事实上,阵亡的SDECE五局行动队员当中,有几个真的是GIGN退役的老兵。所以Laila在短暂的拘审期间没有过好日子是肯定的了,未必会严刑拷打,但是言语的凌辱和强光灯的照射是免不了的。
苗处站在露台上冷冷地看着她,在他的眼里可看不到什么美不美的,也看不到Laila的爱情是不是可以泣鬼神。他的心里只有“法律”二字,任何人只要违犯了法律,就是他的敌人,也是社会公敌。所以他对Laila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也不需要任何好脸色。自己又不是需要阿拉伯的石油,那是政治家考虑的问题,自己去加油站买就得了。
“你们抓住他了?”
Laila不看他,但是声音却很缥缈,嘴唇哆嗦,显然内心在做激烈的活动。
苗处冷冷地看着露台上的几个保镖,淡淡地说:“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Laila点点头,挥挥手用阿拉伯语命令:“你们下去吧。”
保镖队长看看苗处,低头对Laila说着什么。Laila的声音果断:“下去!”
他起身,恶狠狠地看了苗处一眼,带着保镖们下去了。整个露台上只剩下Laila和苗处,苗处左右看看,没有发现摄像头。他拿出公文包里面的手机,打开一个特殊功能键按下去。监控室里面的监听保镖差点被耳机里传来的尖锐金属鸣叫声震破耳膜,他急忙摘下耳机来。
苗处淡淡笑着,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在他跟Laila周围五米的地方,已经形成了无线电信号屏蔽,他们的谈话不会被录音。
苗处把照片丢在Laila跟前。
照片上是沮丧的“响尾蛇”,化装已经去掉,穿着干净的衣服。他的眼神迷茫,神情懊恼。其实这是赵小柱被苗处接出来以后,在秘密安全点休整的情况。
Lalia看着照片,眼泪慢慢溢出来。
“任何人都不能逃脱法律的制裁。”苗处的声音很冷酷,“也许他曾经是个好人,但是只要违犯了法律—他就是犯罪嫌疑人,是国际刑警红色通缉令上的要犯!”
Laila擦去眼泪,看着远方:“你都抓住他了,来找我干什么?”
“我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苗处盯着她的眼睛,“一切的一切,什么都要知道!”
“哈!”Laila冷笑,“真天真,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苗处也是冷笑:“你可以不告诉我,我也确实拿你没办法。”
Laila鄙夷地说:“那你还不快滚!趁我还没打算让保镖暴揍你一顿之前!这是私人领地,我有权对擅自闯入者采取措施,直到叫警察,带走被打成肉泥只能喘息的你为止!”
苗处还是冷笑:“你是可以那么做,我也无可奈何。”
“那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Laila拿起桌上的一杯橙汁,直接泼到苗处脸上。
苗处还是保持着冷笑:“Audemarie……”
Lalia愣住了:“什么意思?”
“我是拿你没办法,但是我有权审问Julie!”苗处严厉地说,“那个孩子的母亲!她涉嫌犯罪,知情不报,包庇罪犯!按照法国的法律,足够她去坐牢了!而且时间不会短,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的律师!”
Laila瞪大眼看着他。
“然后,”苗处冷笑,“Audemarie,那个刚刚十岁的小女孩会成为孤儿!她的母亲在监狱,她的父亲也在监狱—于是法国福利机构会如何去做呢?会把她送进孤儿院!我没权审问你,但是我可以安排Audemarie去哪个孤儿院!”
Laila的呼吸困难,扶住了桌子。
“你比我要清楚,法国有很多涉嫌虐待孩子的孤儿院!”苗处冷酷地说,“我相信法国警方和情报部门也不会反对我的建议,因为他们有不少人死在响尾蛇手里。”
“你卑鄙!”Laila怒吼。
“但是我没有犯法!”苗处也怒吼,“我只是在我的权限范围里,做我可以做的事情!”
“你威胁我?!你跟那些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苗处目光冷峻,“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这是战争,而战争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我是军人出身,只要在法律许可的范围里行事,我的良心就受不到谴责!因为,我在保护更多的人!让更多的孩子们不成为Audemarie!”
Laila看着他,嘴唇颤抖:“我会雇人杀了你!”
“你可以。”苗处冷冷回答,“但是你无法改变Audemarie的命运!而且我发誓,我不会让你把Audemarie偷渡出去!因为这是法国,欧洲治安最好的国家!是国际刑警的总部所在地!”
Laila的眼泪流出来。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苗处冷峻地说,“我也没有时间跟你开玩笑,我很忙!所以我给你五秒钟的时间考虑—说,还是不说!”
Lalia的内心波澜起伏,她好像看见了Audemarie的悲惨命运……
“时间到!”苗处转身就走。
“等等!”Laila喊住他。
苗处站住了,没有回头:“我说了—时间到!”
“我什么都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Laila哭着说,“求求你,不要伤害Audemarie……不要伤害她……她是无辜的……”
苗处回头,没有说话。
Laila跪下了,泪流满面:“求你了,我错了……不要伤害Audemarie……”
苗处不为所动:“那要看你能告诉我什么了。”
Laila讲了两个多小时,讲述了和张胜短暂相聚的所有细节。苗处听着,没有任何表情。最后,Laila抬起头祈求他:“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可以不伤害Audemarie吗?”
苗处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他绕了这么大的弯子,其实是想知道下面的细节:
“告诉我—响尾蛇的身上都有什么特征?”
Laila纳闷儿地抬起头:“你们不是已经抓住他了吗?”
“我想核实一下,”苗处淡淡地说,“看看抓住的是不是他。这个时代是高科技的时代,也是科幻的时代,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我老了,要跟上形势。”
Laila仔细地看着苗处唯一的右眼。
苗处没有任何表情。
Laila的脸上浮现出来仇恨,咬牙切齿:“你这个狗杂种!”
苗处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你们根本没有抓住他!”Laila爆发出来,“那是个假的!是个假的!你这个狗杂种,你居然弄出来一个假的Mike!真主啊,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卑鄙的人?!你简直就是撒旦!你比撒旦还恶毒!还恶毒!”
苗处照样没有任何表情。
Laila咬牙切齿看着他:“我说怎么那么奇怪呢!怎么就跟脑子被门挤了一样,什么都违反常态!你真的是太恶毒了,居然制造出一个Mike的复制品!你这样会下地狱的!”
“下地狱,还是上天堂,我从未想过。”苗处冷冷地看着她,“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不会让响尾蛇这样的恶魔好过一天!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会采用任何法律允许的手段!”
“你别想在我这里再骗出一个字来!滚—”Laila暴怒地喊。
“Audemarie。”苗处冷冷地提醒她,“Audemarie在我们手里是真的,Laila公主。”
Laila看着他,咬住嘴唇,愤怒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可以燃烧自己的愤怒。
“我不仅不会告诉你,我还会告诉响尾蛇—有个假的响尾蛇!”Laila怒吼,“我会让他去抓住他,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恐怕这个消息传出去,死无葬身之地的不是我的人,而是响尾蛇。”苗处冷峻地提醒她,“一旦江湖上传言,有真假响尾蛇在活动,后果可不是我的人会死。我可以让他不出任务,可以让他安安稳稳待在我的总部机关办公楼里面,上班下班。但是—真的响尾蛇一定会死。”
Laila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所有江湖人物都担心,”苗处厉声说,“他们担心,自己在被国际刑警卧底!这条假的响尾蛇要引诱他们出洞,然后被我们抓个正着!他们可不是警察,采取行动还需要证据!贩毒集团和恐怖组织需要什么证据?他们杀人还需要履行什么手续?你告诉我。”
Laila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响尾蛇—死定了!”苗处冷酷地说,“不用我们动手,贩毒集团和恐怖组织自然会动手。我承认他很出色,是暗杀和反暗杀的大师级人物,江湖少有—但是,他能躲避过全世界的贩毒集团和恐怖组织的联合追杀吗?他有那个能耐吗?别说他的生意做不了,他连活命都不可能!”
Laila怒视他:“你卑鄙!”
“我不卑鄙!这是警方经常采取的措施!”苗处抬眼看她,“我可以告诉你,现在只有我可以救他—救那条响尾蛇!因为我的目标是把他活着抓捕归案,把他送上刑场或者监狱!但是我内心很清楚,多半我无法把他送上刑场—因为他肯定不会傻到在中国出现,他会在欧洲或者美洲被捕!。
Laila看着他,呼吸急促。
“我如果想杀他,根本就不用费劲!”苗处站起来,“我只要把这个假的响尾蛇跟我在一起喝茶的照片发到江湖上去—我告诉你,他活不过三天!但是我不能那样做,因为我是警察!我的职责是抓捕人犯归案,交给法律制裁,而不是借刀杀人!”
Laila怒吼:“你又想骗我!”
“我是警察!”苗处也怒吼,“你觉得我说得不对吗?!我更关心的是活着抓住响尾蛇,而不是杀了他!当然,你也可以逼我去借刀杀人!当我没有办法的时候,我一定会借刀杀人的!因为我没有违反任何法律,无非是我作为警察的遗憾罢了—但是我一定会笑着看到响尾蛇被乱枪击毙或者斩首或者活埋的情报,而我的人就坐在办公室里面舒舒服服喝茶!我们会带着遗憾,但是我们一样会庆祝,会欢呼,为了响尾蛇的终结!”
Laila的脸色发白。
“我跟响尾蛇不共戴天!”苗处咬牙切齿,“但是,我却是唯一可以救他性命的人!因为我更想把他活着抓住交给法庭审判,而不是宰了这个狗日的!到那天,你可以去花钱,反正你也有钱。你在院子里面挖个洞,就能往外冒石油!你可以拿着石油卖钱,然后去这些西方国家找最好的律师!也许他会从三百年徒刑变成一百年,但是他一定会老死在监狱里面,我发誓!”
“那我为什么要帮你?!”Laila声嘶力竭地怒吼,“我比你了解他,他宁愿死在枪林弹雨当中,也不愿意在牢里面度过他妈的余生!苟延残喘,那不是他!不是响尾蛇!”
“你怎么还不明白?”苗处纳闷儿地反问,“Audemarie!Audemarie的父母不会双亡,好歹还活着!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一旦响尾蛇抓捕归案,我可以帮你一个忙!”
“什么?”
“Audemarie,和她的母亲。”苗处平静地说,“我把她们交给你,我说服法国警方。她们会得到出境允许,你可以照顾她们。Audemarie的父亲虽然在坐牢,但是总好过死于非命吧?好歹Audemarie还能去监狱看看父亲吧?好歹她们母女还能见面吧?好歹响尾蛇还可能会有假释的机会吧—如果那个狗杂种脑子想通的话,他的智商足够制造让司法部门给他假释的机会!也许他也会改邪归正吧?有你的爱,有Audemarie的爱,他不可能一辈子都是个浑蛋吧?做人,要看长远!”
Laila看着苗处:“你在和我做交易?用我爱的人的自由?”
“对,就是交易。”苗处冷冷地说,“这是法律给予我的权限。”
Laila咬牙切齿:“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是警察。”苗处冷笑一下,“我是个顶天立地的警察,也许你瞧不起我—但是,我说话是算数的!”
Laila盯着他:“你如果骗我呢?”
“你不是有的是石油、有的是钱吗?”苗处反问,“你随便花点儿钱,世界上有的是响尾蛇的后继者!我老苗也从不带保镖,取我的人头就是了!”
Laila看着他,好像想挖出他心里的东西似的。
苗处很坦然:“Laila,我拿我这颗人头跟你赌!”
Laila的眼泪流下来:“那你要答应我……不要杀他……”
“我是警察,不是黑帮。”苗处淡淡地说,“我关心的是人犯归案,而不是以牙还牙!这个世界,还是有法律的!”
Laila疲惫地坐下来,捂着自己的脸。她的眼泪哗啦啦流下来,这是她一生当中最痛苦的时刻。
苗处看着她,没有追问。
Laila不看他,抽泣着低声说:“他的左臂有一个文身,游骑兵的臂章,在这个位置……身上有七处伤疤,分别在……”
在雷诺轿车里已经睡着了,打着呼噜。有人在敲车窗,他一下子抓起手枪上膛:“谁?!”
他睁开眼一看是苗处,打开车门:“上帝啊!她是邀请你吃晚饭了吗?你去了一个下午,现在都晚上……七点了!”
苗处上车:“你就这个警惕性,脑袋被匪徒割了都不知道!居然还带枪,你不怕丢失配枪吗?”
“这是法兰西,猫头鹰!”笑着开车,“不是黎巴嫩伊拉克,这里是安全的!”
“那你为什么还配枪?”
“因为我是警察。”回答。
“安全的地方为什么还需要警察?”苗处笑着问。
眨巴眨巴眼:“因为我要混饭吃!”
两人哈哈大笑。好奇地问:“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苗处想想,“邀请我们去阿拉伯半岛旅游!”
“哦—”欢呼,“是免费住进王宫,免费游艇,免费大餐,免费……”
“对,还有免费的阿拉伯女孩!你这个老不正经的!”苗处笑着喝了一口矿泉水。
“那是因为,我有一颗年轻的心!”一本正经地说。
苗处淡淡地笑着,心情很爽。他不能不爽,单纯的Laila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攻心战术,利用语言技巧征服对方—这些都是他的专长。至于说Audemarie到底是不是会被送进孤儿院……那还是交给法国警方和法庭来处理吧,按照欧洲各国的人性化惯例,似乎Julie这样的单亲母亲不会被送进监狱的。只是这一点,Laila知道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但是苗处也相信,Laila真的单纯,也很聪明。她不仅很快会醒悟过来他在骗她,而且也能明白,他说的什么是真话。那就是真假响尾蛇的消息一旦泄漏出去,死的必定是真的响尾蛇!Laila并没有响尾蛇任何联系方式。响尾蛇也许已经把她给忘了,因为他跟很多女人都有过一夜情。所以Laila注定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只能乖乖等着响尾蛇被抓捕归案。
能够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去出卖自己所爱的男人,而且还对他心存感激。
这是苗处擅长的谈话技巧,而单纯的Laila、养尊处优的Laila—怎么可能是这条老油条的对手呢?
所以苗处的心情不是一般的爽,他喝着矿泉水。谈话需要消耗大量的水分,所以他必须补充。而“菜刀计划”也会按部就班继续开展,自己已经获得了更准确的关于响尾蛇的贴身情报,赵小柱显然也是个优秀谍报员的苗子……他似乎已经看见胜利在望,似乎已经看见响尾蛇被戴上手铐,沮丧地站到了法庭上,如果走运的话,会被推上刑场……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如今,要站到法庭上并且走向刑场的不是响尾蛇,而是菜刀!
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天才谍报员菜刀!
这让满心欢喜的苗处回到北京,就一下子跌入痛苦的深渊当中。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在飞机上就已经琢磨过来。“入戏”,“出戏”—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赵小柱是个天才谍报员,却不是一个成熟的警察!这是他所深深懊悔的一点,赵小柱太嫩了!他只是在警校大专班接受过简单的警务训练,只是在橘子胡同派出所当过三年的片警,他没有执行过哪怕任何一个重大刑事案件!他还很嫩,他没有具备成熟刑事警察、缉毒警察所要具备的坚强信念……
两个多月的强化训练、非人折磨,是可以激发出他跟响尾蛇相似甚至是相同的一面—但是,却不能激发他成为一个成熟的经验丰富的警察。他距离成为一个成熟警察,还欠缺很多很多,这是自己原来想过但是没有多想的事情。他觉得在自己的监控和指导下,赵小柱的任何行动都可以得到有效控制,而经验也会随着他的成长与日俱增。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充满正义感的好孩子,他会逐渐成长为一个成熟警察的。到那个时候,就不用自己再跟看孩子一样看着他了,因为他已经成熟到可以独当一面了……他有天分,不光是能够完成这个任务,也能继续在国际缉毒战线上发挥作用—这是个多么好的后备力量啊!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乱了。
最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菜刀出事了。
一次计划当中的新人思想教育,却出现了计划外的越界作战。边境线意味着什么,苗处太清楚了……这次不仅他救不了赵小柱,他的上级也救不了赵小柱,或者说整个公安口上没有人能救他。因为外事无小事,持枪越界作战,在别国领土杀人不算,还把人头带回来了……从哪个国家的法律来说,都是罪无可恕。
苗处还在懊悔着,思考着,车已经到了昆明第一看守所。他心情复杂地下车,看着看守所的大门。无论是在边境缉毒警队还是在国际刑警,他都曾经多次来过这里,交接人犯、提审人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次来到这里是为了探视自己的部下。
看守所的领导跟他很熟悉,所以省却了很多麻烦。苗处没有在接见室等待,而是直接去了监所。执勤警察打开了走廊的铁门,是一个整洁的走廊,警察带着他走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口:“他就在里面。”
苗处点点头。
警察看看手表:“所长说,可以给你半个小时时间。”
苗处再点点头。
警察不再说话,拿出钥匙打开了铁门。
铁门慢慢在苗处的眼前拉开,赵小柱出现在苗处眼前。
他穿着看守所的号服,“高且硬”的头发已经被剃成了光头,盘腿坐在床板上,脸色木然。边防总队和看守所都给了他很大的优待,他不仅住了单间,还没有戴手铐脚镣。甚至是吃饭都是干警食堂送来的小灶……他刚进来的时候,查猛派出所的官兵们集体出钱,要给他改善伙食,总队领导听取了汇报,叹息一声:“这个饭钱,我们还是出得起的……”但是那些可口的饭菜,他一口都没有吃。
赵小柱瘦了,很瘦,脸色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一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苗处忍着内心的忧伤,走了进去:“小柱……”
赵小柱回过神来,急忙下床起身:“苗处……”
苗处拍拍他的肩膀:“坐下,坐下……”
赵小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坐在床板边上。
苗处看着赵小柱,千言万语不知道如何说出口。他的内心非常复杂,看着这个变成看守所囚徒的孩子。赵小柱则看着他那唯一的右眼,内疚地说:“对不起,苗处。都是我不好,我不能继续完成任务了……”
苗处鼻头一酸,眼泪慢慢从唯一的右眼溢出来:“别说那些了,真的,是我对不起你……”
“是我不争气。”赵小柱低下头,“你批评我批评得对,我光能‘入戏’,不能‘出戏’……我的心里没数,完全没有控制力,我忘了,我是一个人民公安。当然,我现在也不是公安了……”
苗处抚摸着他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都是我不好……”
赵小柱抬头笑了一下,眼中在慢慢溢出眼泪,嘴唇抖动:“可我不是个好警察……我……我给组织上、给国家,带来多大的麻烦……”
“你是个好警察。”苗处打断他,内疚地说,“只是你不成熟,你还年轻,这都怪我,我太想抓住他了,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接受能力,我拔苗助长,我把你承担不了的担子压在了你的肩膀上,把你给压垮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眼泪从他唯一的右眼吧嗒落下。
赵小柱的眼泪流出来:“苗处,都是我不好……我不懂事,我闹脾气……如果我一直听你的话,我想我今天不会走到这步……我再也不是警察了……我不配当个警察……”
苗处擦去他的眼泪,把他抱在怀里。
赵小柱哇的一声哭出来:“可是我……真的想当个好警察啊!”
苗处闭上眼,泪珠滑落。他紧紧地抱着赵小柱,抱着这个让他充满内疚和悔恨的孩子。
“我爱我的警服,我爱我的职业……”赵小柱哭着,“我没想到我会犯法……我不是故意的,苗处……都是我不好,我的组织纪律观念淡薄……我给国家带来了麻烦……”
“别说了,别说了……”苗处闭着眼默默流泪,“是我的罪,我的罪……杀了我的头,也弥补不了我的这个罪……我毁了你,毁了你的生活……”
“是我不好,苗处……”赵小柱痛哭流涕,“我不配做一个警察……我违背了我的从警誓言,我不遵守纪律……我还犯罪了……都是我自己不好,我不能帮你去完成任务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苗处拍着他的后背:“别说了,别说了……我欠着你的,小柱……”说着说着,历尽苦难痴心不改的老警察苗处居然也哭出声来,扭曲着脸哭得很难看:“我欠你的,小柱……我还不起你……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慢慢还……”
赵小柱伤心地哭着,伤心地哭着……
从他被援军的中队长戴上手铐的那一刻起,他除了懵懂和醒悟,还有悔恨以外……
我们的片警赵小柱,没有掉一滴泪。
而那天的下午,他在这个独眼老警察的怀里,整整哭了一个小时。
没有人来打扰他们,所长听到看守的报告,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挥挥手,看守就出去了,再也没有来问过他。整个看守所的二楼走廊里面回荡着赵小柱伤心的哭声,很大的哭声,他在哭自己不能再穿警服,他也在哭自己不能再对着警徽庄严宣誓……还在哭,自己不能再帮助苗处完成任务……好像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己会被判刑,会坐牢,跟那些小偷流氓杀人犯强奸犯关在一起,而且自己刚刚组建的家庭也会支离破碎。盖晓岚……还能不能接受一个不再是警察的赵小柱,而且是一个监狱的囚犯赵小柱?这些,他好像还没有考虑到,因为他的哭泣当中没有提到。
因为,我们善良的片警赵小柱,从来都是只会为其他人着想。
他唯一为自己哭泣的,是自己不能再穿警服了,而且不再是一个警察了。
也就是说,自己被深爱的警队—开除了。
下午赵小柱得到放风的机会,管教没有给他戴手铐。按照国际刑警的请求,他没有跟别的犯人一起放风,而是独自来到了院子里面。他坐在地上,晒着太阳,眯缝眼睛。阳光很刺眼,他露出了笑容。
在这个憨笑的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橘子胡同派出所,回到了那些亲人们的身边。他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是不是也在想着他,那个整天笑呵呵的小片警。好像又看见了盖晓岚美丽的笑脸,还有娇嗔和妩媚……他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快三个月没有联系了,真的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想着自己……
武装入侵,连环杀人……
按照赵小柱的法律常识,他很清楚要面对什么样的后果。
只要引渡给缅甸警方,他只有死路一条。
死刑,就那么接近自己,生命好像真的只有一次。
一切都不能重来……赵小柱拿起手里的可乐,凝视着这个红色易拉罐汽水。
可乐也在凝视着他。
赵小柱伸出右手,打开了可乐。
这次他看了一眼拉环,没有中奖。
赵小柱苦笑一下,拿起可乐一饮而尽。
可乐的味道,永远是那么怪怪的。
人生有时候也像可乐,怪怪的,不知道什么滋味,喝下去也说不出来。
现在的赵小柱,人人都羡慕他,他却羡慕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