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苏元启在心里答道。
“你总该让我知道你要拿我的下属做什么坏事。”
他在口是心非。在殷浮月略带敌意的目光中，关心的话语实在太难说出口了。
“不是你说随便我让她们去干杀人放火的事么？”
苏元启叹了口气，伸出手掌放在她头顶，缓缓启唇：“如果我说，我还有一个足以摧垮蒋氏的情报呢？”
“你先说，其中涉及到了什么人。”
她今天还是没戴木簪。苏元启摸着怀中的发钗比在了殷浮月的发髻边，殷浮月轻巧地躲开了他的手。
目光触及到他手中镶嵌浅蓝珠玉的发钗，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你要流萤杀的人是冯五郎，你可知他还有个干儿子，冯升？”
殷浮月高高挑起了眉头。前世从来没有听宋峥提起过冯升这个人。
“这个冯升的经历，可以说是十分悲惨……”
“干儿子？冯升是冯五郎……拐来的？”
苏元启望着她点了点头。
“我的棋技在你眼前应该不值一提，姑且试试我有几分运气能拿下吧。”
棋盘摆在西侧高高的山水屏风之后，两人各怀心思在两端坐下。
“表哥，你说我们相识才那么几天时间，
干嘛每次见面都彼此试来试去？”
苏元启抬眼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禁哑然失笑。顿了顿，无奈地问道：“你想怎样？”
殷浮月忽然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忍不住咳了咳，才提出自己的建议：“那就借着这次下棋的机会，每次落子之后，都向对方提出一个问题。当然，不能跟赌注有关系。当然，提出的问题如果觉得不合适，可以不答。”
女孩的提议有点意思。苏元启微微勾起嘴角，眼里含着不多不少的笑意，“你说可以就可以。我们两家毕竟是亲戚，是该多增进对彼此的了解。”
他执的黑子一方，选了一个星位落子后，殷浮月就提醒他：“你现在可以问我。”
她忽然调皮一笑：“可你要是问的不方便，我可以选择不回答。”
“你有没有按时吃药？”
她有些惊讶，苏元启的第一个问题跟药膳有关。像这种事情，流萤清风二人应该事无巨细全都汇报给了苏元启才对。
殷浮月执着白子的手微微停顿，寻思了半晌落子后，如实说道：“每天按时吃。中间因为药材没了，停了几天。从别人那里借了些钱过来，才续
上了例行的药膳。”
接着就轮到她提问了。
“元启表兄，我的问题很简单：你想不想将花亭糕点铺做大？”
“不想。”苏元启答的简单，随后迅速落子，问：“你晚上还经常做噩梦吗？”
“……很少。”苏元启的问题总是让她意想不到，“听说你这糕点铺的师父是嵘州人？”
“是。”苏元启棋招凌厉，落下一枚黑子紧逼过去，“你一般做的什么噩梦？”
“梦见自己飞上了很高很高的地方，一下子摔了下来，下场惨得很。”一枚白子不紧不慢化解了目前局势，苏元启抬眼看了她一眼，女孩清丽的容颜神情平静，目光中却多了几分愁绪。
“我的丫鬟说来殷府传授点茶课的夫子姓江，想听听元启表兄的说法。”
苏元启捏了一枚黑子，“江知禅，你见过的。”黑子落下，堵住白子去路，“你在嵘州呆的十二年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忆？”
她的视线慢慢移到了苏元启的脸上。
目光交汇，苏元启最先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他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忆，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在墙后陪伴了自己五年的小少年，昭。
这段回忆还是在上次
遇袭受伤昏迷梦到之后才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可如今细细一想，她好像又忘了许多的细节。
比如，昭是怎么来到嵘州别院的？谁送过来的？她是怎么认识的？
那段回忆就好像经过了一番大删减，她只记得她与昭约定出去玩，然后遇上了一场屠杀，嵘州别院被清空的只剩下她和繁星，以及许多天后被苏将军寻回的梧桐。
“不想说可以不说。”苏元启盯着棋盘，心思却不在棋局之上。
殷浮月凝眸，如果苏元启有心下赢这盘棋，应该早就发现了她设的“坑”。
“嵘州是个好地方。”别院后山埋着生前从未见面的朋友。
“那里温柔的江南水乡将我养大。”前世的自己单纯懵懂，以为在守卫森严京城能过上安定的生活。
毕竟，谁会想到还有比遇到杀手更可怕的事情呢？
“虽然是个好地方，不过在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忆。”
白子轻轻落下，苏元启皱了皱眉头，迅速落下一枚黑子破掉她的诡计。
“我还没问问题呢。”
苏元启冷淡道：“无所谓。我没有别的问题了，随你问什么。”
她不是她吗？
她不是那个出生就因命中带煞
被祖母送出去、可怜的殷家三姑娘吗？
如果是可怜丫头，肯定会说：“我在嵘州结识了一个好朋友，但是，他被人害死了。”
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安慰她要满怀希望向前看，她的好朋友会默默守护她结交到其他的好朋友。
小煞星是个乐观开朗的姑娘，一定会听进去自己的话，走出来的。
如果说这个人不是小煞星，或者说这个人取代了小煞星，那他的小煞星去哪里了？
殷浮月没好气道：“江知禅是你安排进殷府的吗？”
“是。”
殷浮月心生奇怪，苏元启的脸怎么突然变得臭臭的了。
黑白棋子来往几个回合，殷浮月便觉得有些吃力了，她就渐渐没了心思再提问题。
开局时苏元启并不认真，她还以为这家伙手下留情想让她一局。
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苏元启纯粹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开局乱下了几步棋，看出自己预备挖坑就急了，生怕自己陷掉一块地盘。
呵呵，这就是男人。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必须弄清楚。
“你打算让江知禅做什么？”
苏元启头也不抬：“无可奉告。”
“元启？”
屏风后响起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