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殷浮月从苏府回来的那日，老夫人得了不少苏家送的好东西，殷浮月提出要出去给四小姐买东西，并没有遭到老夫人的反对。
老夫人一向是打了别人一巴掌后一定会再给一颗糖吃。
眼下梧桐被老夫人“处置”了，自然不会再对殷浮月有过多为难。
殷浮月带着流萤轻轻松松地出了府，坐的是一辆样式极为简单的马车。
流萤忍不住多嘴道：“奴婢怎觉得这马车架势和罗嬷嬷、府上管事的差不太多呢。”
打量了一圈马车，外人怕是很难想象里面坐的会是丞相府的嫡女。
殷浮月却笑道：“行事低调，不引人注意，不是很好么？”
心里其实明明白白，老夫人是故意给自己难堪。
在这位习惯高高在上的真正当家主母面前，别人只有温柔顺从的份。
花亭糕点铺不算太远，车夫压根不管里面的人坐着是否舒适，一路吆喝着就将三小姐送到了铺子面前。
坐在里面的殷浮月摇摇晃晃，全靠流萤扶着，不至于磕着碰着。
主仆二人进了糕点铺大门，就有热情的伙计上前相迎。
“姑娘楼上有请。”
显然是苏元启提前打好了招呼。
一
楼的门面并不大，一块大大的布帘隔断挡住了堂食厨灶，柜台前四五个人站着排队，后厨传来的香味充斥着前堂。
排队等待的顾客明显都焦急了起来，在那大声嚷嚷着讨论着什么。
伙计们各忙各的，无人搭理等的不耐烦的顾客。
楼上的雅间共有四五间，伙计带她去的是走廊最深处的一间。
京城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一般的糕点铺仅有一层门面卖东西。
这家算得上新来者的花亭糕点能迅速立足并打造出了高端供给的雅间，实力不容小觑。
推开了雅间的二扇门，伙计走到隔断珠帘前喊了声：“苏公子，殷姑娘带到了。”又殷勤地为殷浮月撑起了珠帘。
殷浮月抬起脚步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穿着一袭深灰长的苏元启从书卷里抬起头来，摆了摆手，伙计退了下去。
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殷浮月愣住了。房间里只有苏元启一个人？
“小姐，奴婢在门口守着。”
流萤退到门前看守，只有殷浮月一个人进了内室。
“我没想到你带的会是流萤这个丫鬟。”苏元启将书放在了案上，起身朝殷浮月迎了过来。
“找我有什么事吗？”
站在外
面来看时，她以为这所雅间空间应该不大，进来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苏元启刚刚看书的地方靠着窗户，书案、书架摆的端着，文房四宝一样不缺，俨然是个小型内置“书房”。
内置“书房”一侧是吃茶待客的黄花梨圆木桌，中间摆着一道镂空屏风隔断。苏元启走到那里给她倒了杯茶。
“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偶然看到你那次代笔回复的书信，一时来了兴趣想找你聊聊。”
殷浮月接过茶坐下，“那你应该找大哥聊。毕竟是他指点的。”
“最近在府上可还好？”
抿了口茶，她依然神色淡淡道：“好不好你应该很清楚。”他安插了两个眼线在自己身边，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事。
“殷府的动静倒是不小。如今看到你能顺利出门，我想你应该是没事的。”苏元启装作听不出殷浮月的潜台词，目光落到了茶具上。
茶具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没有哪一寸地方是他不熟悉的。他只是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对面坐着的男子垂着眸，殷浮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情不自禁地被那对琥珀色的眼眸吸引了过去。
恍然，她终于反应
过来，苏元启可真是敢啊！
她是光明正大地跟殷老夫人打了报告来了苏元启的地盘，又光明正大地走进了雅间和苏元启独处。
“我出门可是来给若芸妹妹买糕点吃的。你可不要耽误我太多时间。”
苏元启抬起头，表情淡漠：“今天街上那么热闹，殷姑娘多看了几眼又怎样呢？”
殷浮月：“……”
仿佛凝结着万年寒霜的俊美脸庞忽然笑了，像是初春时节的冰雪消融。
“我们来下一盘棋吧。你若是输了，你告诉我你的下一步棋。”
殷浮月仰着小脸看他站起来，“如果是你输了呢？”
“我最近打探到了一个消息，跟萧霁雪有关的。”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消息会不会是我早就知道的。”
苏元启皱眉。殷浮月看上去了解不少萧霁雪的情报。
可是她进京不久，此前一直在嵘州，从哪里打探萧霁雪？
察觉出此人目光中的怀疑，殷浮月的心沉了下去。跟苏元启打交道，就是麻烦。
苏国公爷是个老江湖，殷承明聪明机灵，殷老夫人更是有着丰富的阅历手段，可是，试问他们谁会动不动怀疑自己？
而且苏元启怀疑的点有些奇怪。
殷家
的人如果产生疑心，一定会猜测苏将军给教了自己什么。
而如果是苏国公爷产生了疑心，估计也会猜测苏将军在谋划什么。
可是苏元启几番试探，似乎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殷浮月。
殷浮月觉得真是可笑。重生归来多了二十年的阅历，她就不是自己了么？
“你应该知道，大梁的皇子们正在成长，太子不思进取，三皇子和五皇子虽然年纪稍小，但各自都有较为强势的母族支撑。也许再过几年，作为丞相的你父亲就该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拿我做选择哪。”殷浮月眼中露出了几分无奈，苏元启瞧着心头一紧。
“你，很不情愿，对么？”
她没想到苏元启会询问自己的想法。不过，倘若她成为了受家族禁锢的棋子，还有什么资格谈论自己的想法呢？
“我只想知道跟你所说的情报有没有什么关系？”
苏元启眨眨眼睛：“她做出了选择。”
“我知道。”
殷浮月一点都不意外的表现，让苏元启小小吃了一惊。
她接着道：“我可没信心赢你。如果你没有其他吸引我的赌注，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你应该只是来找我下棋，套话的，对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