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很快就到了。
令奥德里奇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等到母亲珍妮特,反倒是等来了城主管家费奇。
依旧是那副尊贵的样子,依旧是居高临下冰冷的语气。
费奇只用了一句话,就彻底击碎了奥德里奇的心。“城主夫人不会来了,她让我带句话给你。”说罢,费奇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奥德里奇,我对不起你,我不配……
拿着纸张,奥德里奇气得浑身颤抖,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珍妮特已经不想承认是他的母亲了,似乎有这样一个儿子,是她的污点。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母亲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奥德里奇想不明白,他无法相信,手中的纸条出自他三天前相见的母亲之手。
这三天,原本是他人生中最为快乐的日子,他的内心被“亲情”填满,如今却被活生生地挖了出来。
这一刻,奥德里奇握紧了双拳,指甲深深地嵌在肉里,留下血渍,他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躯体。
“城主大人说了,感念奥德里奇家境困难,特赏赐金币十枚。”费奇露出嘲讽的笑,这笔钱抵得上你们全家几年的收入了,城主大人真是慷慨……
“谁说不是呢,我也想要这么个便宜老妈。”费奇随行的人中,有人阴阳怪气道。
后面的话,奥德里奇已经听不清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给自己希望,又让自己绝望。“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她一定是被你们胁迫了,是不是?”奥德里奇大声嘶吼道。
“我劝你尽快抛弃孩子气的想法,像个男人去思考吧。”费奇摇了摇头,扔下金币,转身就要离开。
看见如此,奶奶丘吉尔一把扯住费奇的裤腿,就此跪了下来。“医师说了啊,不会对身体有影响的,她为什么就不能来救救孩子。就算是我求您了,行不行?”
费奇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屋子里的众人,不再理睬,他扶起丘吉尔道,“城主大人是仁慈的,对于奥德里奇的纵火罪已经不再追究了,还给予金币,你们可不要得寸进尺。”
丘吉尔哭得老泪纵横,却又无可奈何。
“让他们走!”奥德里奇一把扶起奶奶放肆大笑道,“哈哈哈,今日之辱,我必将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看着陷入癫狂的奥德里奇,费奇并没有过多纠缠,只当是少年的一种发泄,转身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良久,奥德里奇才平静下来。他安慰奶奶道:“我没事儿,不用为我担心。”奥德里奇心里又何尝不明白,自己根本就无法拿对方怎么样。“无权无势,穷人的愤怒总是这么廉价。”
就这样,奥德里奇把自己关在了家里,不再出去见人。
奶奶丘吉尔则是依旧没有放弃,各种找人帮忙,寻找“偏方”为奥德里奇治病。看着奶奶忙前忙后,奥德里奇似乎又有了生气,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
一周后,丘吉尔满身疲惫回到家中,只见奥德里奇留书:“奶奶,我准备去帝都看病了,那里人多机会多,相信总有办法的,如果我看病不成,三年后还会回来看您的。金币我带走了三枚,剩下的您用于平时生活。”
虽然满是担心,但丘吉尔也确实没了办法,只能由着奥德里奇去了,“死马当成活马医”。
对于奥德里奇而言,这几天的经历实在是难以用言语形容。此刻的他心如死灰,浑身再无半点生机。原来这些日子,他实是心存死志,不忍让奶奶担心,这才强装镇定。
如果母亲不愿救他,他根本就没有生机。与其让老人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倒不如自己一死了之。
所谓“三年之约”,不过是担心奶奶突然失去活着的希望,这才定下来的。拿走三枚金币,也是同样的打算,让奶奶真的认为他去帝都了。
如今,四下空无一人,奥德里奇反倒更能面对自己的内心。捏了捏手里的三枚金币,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走得远远的,然后把钱花完了等死。
奥德里奇先是在酒馆里买了好几坛烈酒,然后又买了些熟肉,再买了一架驴板车。
“既然是死,那必须找一种舒服点的死法,我听吟游诗人唱过,烈酒喝多了也能杀人,那醉死的人可是头等快乐的事情。”奥德里奇不想当个饿死鬼,只想吃饱饭后,再一尝醉死的滋味。最好是死在板车上,由驴拖到哪儿就算是哪儿了。
一块肉下肚,奥德里奇肚子里的馋虫又被勾起来了,一口接一口,大快朵颐起来。“被肉塞满嘴原来是这种滋味,没想到这种体验得临死才能享受到。”奥德里奇想到此处,心中抑郁,赶忙又灌下一大口酒。
“咳咳!怎么这么难喝?”奥德里奇嘴里发苦,这莫不是酒馆老板在骗自己?吟游诗人嘴里说的勇士、男人都爱喝这个?
想想自己也是将死之人了,何必在乎这些。奥德里奇猛地又灌了一大口,这次感觉又不一样了,酒精似乎在肚子里发挥了作用,嘴里一阵寒冷,肚子里却又好似有一团火。
“这样死了也好。”奥德里奇不管其他,一口肉一口酒就这样吃了下去。没多久,一坛酒就下了肚。
随着酒劲上来,他便是躺在了驴车后面,不省人事了。
等到回过神来,奥德里奇只觉头痛欲裂,睁眼看去,只见满天繁星,也不知身在何处。
“我这是死了还是活着?”奥德里奇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剧烈的疼痛不得不让他回到现实。“唉,没想到寻死也这么难,我这是不是也算是死过一次了?”
奥德里奇从驴车上走了下来,看到四野都是树木,当下解开了驴的绳索。“小驴啊小驴,你帮我选的这个位置还不赖,为了报答你,我这就放你自由,你可要学聪明些,别被人再抓了去。”说罢,奥德里奇一抽鞭子,驴便跑开了。
奥德里奇慢慢悠悠走进旷野,他也不管其他,只当这地方作为埋葬自己的最后归地。